這時候神劍壇上,寧義武側過臉來望着寧無缺,臉色並沒有露出半分失望,這更讓寧無缺感到無地自容。
他恨不得父親這時候當着衆人的面辱罵自己,這樣一來,他心中反而會好受一點。
“父親!我,。。我。。。”說着說着,寧無缺的眼角之中已經滲出了滾燙的淚水。
他沒有辦法不流淚。
寧義武瞧見他流淚了,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說道:“你啊你啊,就是缺少一次如同這樣的失敗,自從你十五歲之後,你的人生和劍道幾乎就一直順風順水,雖說我對此很是滿意,但是與此同時,我對此也很是擔心,我雖然給你起名爲無缺,意爲做人完美無缺,不過,這人生啊,越是想要達到完美的境界,那就必須越要經歷坎坷!這一次失敗,對你也是一個教訓,好好去體會吧!今後,我可不想再看見你有今天這樣的失敗!”
“越是完美的人生,就越要經歷坎坷”,寧無缺聽聞這一句話之後,心裡的悲傷隨風而散。
寧無缺這些年來順風順水,人生幾乎沒有出現任何波瀾,這樣的人生讓他養成了一些難以改變的貴族傲氣,所以,他開始變得孤傲,甚至比寧鴻遠還要孤傲。
寧無缺雖然竭力竭力警告自己,這種孤傲是錯誤的,是不足以成就大事的,但是一個人養成了某一種潛在心理,就很難去改變。
所以,這些年他也正在得罪了一些人。
“孩兒一定更加勤奮刻苦,決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寧無缺雙手合十,語氣激動地這般拜謝道。
說完這話在以後,寧無缺恨不得現在就去勤奮苦練,練他個七天七夜,晝夜不休,今後絕不再讓父親失望。
當寧義武這一番話說完之後,站在他對面的夏侯婉,內心的萬噸巨石終於落下。
回過神之後,夏侯婉當即面朝寧義武跪拜於地,雙手捧上手中的柳月劍,隨後再接過那雕刻精湛的玉劍,朗聲道:“小女子僥倖得勝,如果給寧老前輩帶來難處,還望贖罪,小女子多謝寧老前輩給了我這樣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
寧義武見她如此恭敬,撫卹微微一笑之後,輕輕將她扶起,隨後語氣卻忽然之間變得冷厲起來,道:“你父親這樣的安排,可真是一招險惡之棋啊!”
說完這一句話,寧義武也沒有繼續明說下去,也並沒有道明他已經知曉夏侯公這一番安排的深意乃是考驗自己的心胸。
聽聞這一句話,夏侯婉的眼神驟然之間變得迷離起來。
“寧老前輩莫非已經知曉這是父親的安排!”夏侯婉內心一時間竟是又感到有些惶恐不安起來。
“難道說寧義武前輩早已經知曉父親的一切計劃?”
伴隨着內心這樣的疑惑,夏侯婉擡起頭,目光帶有一絲恐懼地望着寧義武,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寧義武這時候衝着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再繼續回答,隨後轉過身去,衝着那些還留在神劍壇之上的客人,敞開雙手,向前走了幾步,朗聲說道:“衆位英雄好漢,我缺兒沒有讓各位失望了,他的失敗,實事求是的說連我自己都沒有料到,說實話,作爲父親,我心中怎能不氣憤,可是勝利就是勝利,失敗就是失敗,我只希望下一次他能夠知恥而後勇,爲我,更爲神劍宗帶來更爲光輝的榮耀!好,今天這一場比賽以夏侯婉的勝利而宣告圓滿結束,我,寧義武作爲神劍宗的宗主,再一次感謝各位英雄好漢不惜跋涉千里,來目睹我神劍宗的風采,感謝你們之前能夠爲目睹這一次武境大會足足等待四個小時的時間!對於你們的到來,我心中現在唯有感激二字!感謝!”
說完這一席謝幕之詞,寧義武衝着這些到了這最後時刻依舊選擇留在神劍宗的客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再一次朗聲說道:“感謝你們的等待,感謝你們對我神劍宗的認可!下面我正式宣佈,今天武境盛會圓滿結束!”
這一席慷慨激昂的謝幕之詞說完之後,這些在最後一刻,依舊選擇等待寧義武的客人們心中這纔有了底,欣然接受了這樣一個結局,隨後皆是面朝寧義武雙手拜謝,老者撫須而欣笑,少者鞠躬行尊禮。
“寧義武說話還是這麼充滿藝術!”
“看來他沒有如同傳言所說的那般,變了個人,當年豪情依舊不減,我們來這神劍宗是對的!”
“我都想要幫助他去平定這個亂世了!”
“此話當真?”
“罷了,罷了,我已經不想再殺人了,追隨英雄建功立業,當年的熱血氣概也被這亂世沖淡了吧!”
“你曾經不是立下誓言,想要手提三尺之劍,立下不世之功,怎麼現在年過半百,忘記了曾經的初衷呢?”
“哈哈,讓子義兄笑話了!”
“哪裡!哪裡!”
二人話到興起之處,皆是撫須大笑起來,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當寧義武說完之後,他們面朝寧義武雙手合十,以示禮節,隨後大步流星地朝出口走去,一一離開了神劍宗。
寧義武目送着他們這些客人遠去的背影,心中的一些矛盾也在這一瞬間放下,他沒有想到這些客人還能夠相信他寧義武,並沒有被外面的傳言所動。
由於這些年天域的各自爲政,神劍宗的敵對勢力自然要對寧義武的缺點進行各種誇大,有人說他寧義武由於改革而罷免了一些功臣,也有人說他寧義武有狼子野心,而這些輿論一傳十,十傳百,自然讓他寧義武威名掃地。
人們常常相信這樣的流言蜚語,畢竟,這世上有一句話說的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所以,人們相信這些流言之所以得以傳播,必定是寧義武身上有缺陷纔會如此。
現在這些最後留下來的客人能夠在流言蜚語之中依舊選擇相信寧義武,這對於寧義武來說,就是一筆無比珍貴的財富。
什麼是財富?不過人心而已?
什麼是一統天下的根本?也不過人心而已。
人心所向,必能所向披靡!
可是,現在整個神劍壇近乎萬餘人,留到最後一刻的客人,竟是不足五分之一,站在這神劍壇之上,遠遠凝望着那空缺的席位,寧義武心中如何沒有一種失落感?想當年,他振臂一揮,一呼百應,聚天下英傑之士,討顛覆社稷之賊,鼓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那是何等的英雄氣概?那是又是何等令人懷念的歲月。
可是現在,當年的少年英雄已經年過半百,歲月蹉跎,時光荏苒,身邊的朋友也悉數遲暮,自己竟然還未實現天下安定的理想,天域文明又陷入了四分五裂,周圍蠻夷再一次蠢蠢欲動。
這種種煩憂如何不讓寧義武心生悲涼和愧疚?
擡起頭望着這茫茫的夜空,寧義武一時間想了許多。
“當年我寄希望於父親和先皇,希望他們能夠帶領我們這些晚輩一統天下,肅清寰宇,還民衆於清平之盛世,可是。。。可是他們最後卻無法堅持自我的初衷,甚是令人感到遺憾!如果當年他們有一人不忘初衷,永遠堅持自我的英雄本色,我天域文明又何止於此?”
“可嘆天道無常,人心變化,難道說這是命中註定的嗎?如果他們能夠一心一意爲我文明,不參雜一絲一毫的私心,現在的我或許正在鄉間陪伴着可馨,詩音他們垂釣,如何會捲入這亂世漩渦之中?”
“當年我爲天域文明揮灑熱血,誰料到今天竟是這番局面?”
“唉,看來時代真的是變了啊,我的威望竟是下跌到這般地步,唉,這都怪那個白眉老傢伙,這些年就是這老傢伙四處散播我的流言,導致那些年輕人三人成虎,竟將我說成叛賊,唉!”
腦海裡回憶起了這一點,寧義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當然是他曾經的死敵,白眉老人。
要知道,現在他之所以威名急劇下降,無疑是白眉老人從中作祟,利用手中權力,大肆污衊他寧義武的威名。
永遠不要小看輿論的壓力,也永遠不要小看人類三人成虎的能力,如果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擁有明辨是非之能力,那麼這世界上便永遠不會發生戰亂,這世界也將永遠和平。
“如果不是看在遠兒的面下,我可真的想一劍滅了他而消我心頭之恨!”
“不過,既然他有心悔改,我就給他一個機會!”
這時候,神劍壇之中的客人也已走得差不多了,整個神劍壇周圍只留下了他們神劍宗的高層,還有那夏侯家族女子。
此時,夏侯婉與寧無缺依舊面朝寧義武彎腰叩拜,不等寧義武說話,他們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