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坐在宗主之位上的寧義武這一刻也明白了那夏侯公的苦心。
“夏侯公,夏侯公,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考驗我,你也怕我寧義武忘記了初衷了嗎?”
雖說被考驗的滋味並不好受,但是爲了大局着想,寧義武還是認可了夏侯公的這種做法。
這時候,神劍壇上的寧無缺的真元之力已經到達了極限,額頭上滾珠般大的汗珠傾瀉而下,竟是連成了一條線。
這種對於“真靈劍”能力的博弈,彼此之間並沒有展開劍招的博弈,也並未挪動半步,但是對於持劍者本身的體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而這樣長時間的博弈,必定有一方先行倒下,誰先倒下,誰就判斷爲敗者,反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誰就是這一場對決的勝者。
一些高階武者開啓了各自的瞳術,憑藉非凡的瞳術,他們非常清楚現在的寧無缺體內的真元之力早已是山窮水盡,如果再不施展扭轉乾坤的武技,恐怕難以敵過夏侯婉手中的“柳月劍”。
“莫非寧無缺快堅持不住了嗎?”
“別慌,寧無缺再怎麼說也是寧義武的兒子,我想他一定有辦法反敗爲勝的,雖然現在被夏侯婉壓制,但是他絕對會抓住機會一舉定乾坤。”
“可是,現在通過我的瞳術,我明顯的觀察到了寧無缺體內的經脈已經超出了他這等年紀能夠承受的範圍,這就證明,他體內的真元之力也已經將要枯竭,如何還有機會反敗爲勝?”
“或許他們寧家有一種祖傳的秘法可以瞬間激活修武者體內的細胞之力,喚醒細胞中潛藏的那一份力量,拭目以待吧啊,現在我們也不能多說什麼!”
“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也只能祈禱寧無缺能夠帶給我們精彩的一瞬間吧,否則,我們苦苦等待了四個小時,卻見這寧無缺在第一個戰鬥回合就完敗給夏侯婉,唉,罷了罷了!”
“彆着急,事情還沒有到完結的地步!”
所有觀戰的客人都看得出,寧無缺因爲內心思考得太多,反而疏忽了對於真靈劍的掌控。
已經落入下風的寧無缺,這一刻更加感到真元不濟!
對於寧無缺而言,這是揚名立萬的一戰,也有可能是身敗名裂的一戰。
個人榮譽與父親這一柄“龍行劍”,究竟誰更加重要一點?
現在,寧無缺站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之上,一時間竟是無法決定自我的決心!
縱然父親並沒有告訴他這一柄劍究竟承載着怎樣非凡的意義,但是他能夠從往日父親的一言一行之中察覺出父親對於這一柄劍的重視!
寧無缺當然有方法取勝,可是這個方法卻必須以犧牲龍行劍爲代價!
可他如何能夠以龍行劍的毀滅爲代價而贏得個人榮譽?
然而夏侯婉越逼越緊,如果再不做出決斷,自己將會被夏侯婉徹底壓制!
這十八年的等待,十八年的奮鬥難道就要因此而終結嗎?
個人榮譽與父親這一柄龍行劍,究竟誰更重要一點兒?
他內心一時間躊躇難定。
寧無缺畢竟身爲當局者,自然無法如同他弟弟和魔尊那般思慮周全,他此時此刻眼睛裡能夠看見的,就是這夏侯婉徹底喚醒了“柳月劍”的吞噬能力,他現在能夠感覺到的,就是手中的龍行劍的感知能力正在極速衰減!
還在寧無缺猶豫不決的時候,對面夏侯婉手持柳月劍,卻是顯得那般鎮定自若,她抓住這個機會乘勢追擊,對於“真靈劍”的掌控程度也因爲彼此心境的差別,而再一次完全壓制住了寧無缺。
寧無缺心中躊躇難定,他心中早已有了反敗爲勝的決計,可是這代價太過於昂貴,他怎能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榮譽與孝道!
名聲與恩情!
反覆抉擇,又反覆據則。
這次人生的抉擇,該如何選擇?
寧無缺最後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
百德孝爲先,如果沒有父親的栽培,他怎麼可能站在這個舞臺之上!如果沒有父親的這些年的以身作則,他又如何能夠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又如何能夠擁有今天這樣的心境和毅力?
個人名聲,個人十八年的努力在這些面前,又有何妨?
可是,可是如果自己敗了,父親豈不是顏面大損?寧家的顏面何存?
他望着手中的龍行劍,腦海裡驟然間回想起當年父親將這一柄上古寶劍交到他手裡的那一瞬間,心中百感交集,這是父親對自己最大程度的認可。
而如果自己敗了,自己代表神劍宗的這一場千古對決,必將爲寧家和神劍宗帶來污名!
“以缺兒的性格,他應該會堅持不住了,兵法雲,攻城爲下,攻心爲上,這夏侯公果然是識破了我兒的心思!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主動認輸。”寧義武望着神劍壇上的寧無缺,這般緩緩說道。
寧義武既然已經想明白了夏侯公的這番做法絕非惡意,他就不再擔心什麼。
說完此話,寧義武將目光從寧無缺的身上轉移到夏侯婉的身上,心道:“夏侯公,你就真的如此在意這一場對決的輸贏嗎?居然用如此險惡的一招來逼迫我兒,如果不是想到當年你我之間年輕時候交情,我還真是可能誤會你這一番做法是對我神劍宗充滿惡意的呢!”
“不過,仔細想一想也對,現在你身處紫玉宗,在那個猜忌心極重的老傢伙手中保全了家人的性命,這就足以證明你的謹慎,而且你將你所有的女兒都派來我神劍宗,這也是一種向我展示友好的作風,否則,你怎麼可能將這些心肝寶貝全部派來我神劍宗呢?”
“唉,夏侯公,那個老傢伙讓你這樣的人也開始充滿着猜忌,我寧義武如果再不體諒你的良苦用心,我又怎麼值得你來我神劍宗效力呢?”
“你想要你的女兒擊敗寧無缺,可能在你心中有諸多方面的原因吧,不過,我相信,無論怎樣的原因,你都絕對不會有絲毫惡意!”
這一刻,爲了父親贈與自己的這龍行劍,寧無缺早已是不顧個人安危,立即收回了龍行劍。
隨後,由於真靈劍強大的反噬力量,讓他心中痛苦難忍,口吐一抹鮮血,單腳跪在地上,雙目猶如萬千利劍一般望着對面的夏侯婉。
寧無缺敗了!
“我敗了!”
場面在一瞬間沸騰起來,誰都沒有料想會出現這樣一個局面,他們根本沒有料到寧無缺會主動選擇認輸。
“爲什麼?爲什麼寧無缺會主動選擇認輸?”一直默默觀戰的東方雪好奇地面朝父親追問道。
“我也無法弄清楚!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吧!”東方昊目光黯然地這般回答道。
東方雪原本還想要繼續追問,但是一時間被寧無缺的這種出乎意料的選擇怔住了,她現在也不知道腦海裡究竟應該問什麼了。
她怎麼也不會料到從來沒有在同齡人之前敗過的少年天才寧無缺,竟是在這一剎那選擇了主動認輸!
很顯然,所有人都知曉,這一場戰鬥,無疑寧無缺選擇了主動認輸。
寧無缺現在單腳跪地,就是最好的成名。
敗,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主動認輸,一種是被敵人的招式所擊敗,而寧無缺選擇了前者,這對於修武者而言,是一種莫大的羞恥!
場面一瞬間變得壓抑起來,誰都沒有想到威名遠揚的少年天才寧無缺,當年豪情蓋世的寧義武的兒子,居然會選擇主動認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寧無缺怎麼可以主動認輸?”
“這寧無缺,我還想要看他一戰成名,卻沒有想到僅僅在真靈劍的博弈之下,卻先行認輸!”
他們這些不明白真相的年輕人,遠遠望見寧無缺單腳跪地,便知這一場等待了四個小時的對決,誰勝誰負。
單腳跪地,這是武境對決之中一種主動認輸的禮儀,而現在跪在地上的是寧無缺,站在場上的是夏侯婉。
誰都無法想到,寧無缺居然會單腳跪地!
這些年輕的觀戰者由於在一些暗黑賭場下了豪注,斷定寧無缺必定會贏得這一場比賽,而如今他們不但期望落空,而且手中盤纏還輸得一乾二淨,心中如何氣得過?
賭徒的心理就是這樣,他們如果賭輸了,他們不會想到賭博這個動機根本就不是強者之路,只會去責備那些外在因素。
賭徒們止不住地咒罵,咒罵寧無缺是一個十足的懦夫,害他們輸了錢。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這寧無缺主動認輸必定是寧義武的指使,目的就是爲了贏得這些賭錢。
“這寧義武定然與那賭場的黑手合算好了,想要坑我們這些外人的錢!”
“必定是這樣,否則寧無缺怎麼可能敗給夏侯婉這一位女子!”
“除了這樣的原因,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可以解釋寧無缺爲什麼會敗給夏侯婉嗎?寧無缺敗了對寧家又有什麼好處?我真是沒有想到寧義武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們這些年輕人的思想境界還停留在這樣一些事情之上,如何能夠知曉寧義武心中的宏偉藍圖呢?
對於這些風言風語,坐在神劍壇貴賓席之上的寧義武毫不在乎,他可不指望這些年輕人能夠給他帶來什麼實質上的利益。
寧義武對於年輕人有一個很大的選擇標準,那就是賭博,只要這個年輕人蔘與了一次賭博,他永遠不會再和這個年輕人多說一句話,更不可能對他們期待什麼。
寧義武更加在乎的是,夏侯婉取得了這一次勝利之後的態度,這纔是徹底關乎到夏侯公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