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遠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因爲,他知曉這手下出現叛徒,對於眼前這一名小隊長而言,這是天大的恥辱。
他不想責備太多,因爲,他很清楚喜歡責備他人的人,最後的事業一定會失敗。
他父親建立地這一個“飛影”組織,與“暗影”組織一樣,有一個其他宗門不曾擁有的特點,那就是“問責制”。
這個“問責制”本來是極爲讓人肯定的制度,可是由於許多宗門老貴族勢力體系龐大,由於既得利益的緣故,這種“問責制”最後竟是被大多數宗門拋棄。
因爲“問責制”的矛頭是對準了那些世襲貴族的,也就是說這些世襲貴族一旦出現任何過失,就會被罷免職位,這些世襲貴族怎麼可能承認你這樣的方針。
可是,寧義武建立的這一個幾乎是由寒門組成的“飛影”組織與“暗影”組織,由於這些寒門兄弟除了極少部分特例之外,幾乎都不出生於名門望族,所以“問責制”在這裡能夠準確而有效地實施。
這一刻,站在寧鴻遠面前的這一位小隊長聽聞寧鴻遠這一番話,心中早已是惶恐不安,因爲按照“問責制”,他現在的地位就會被他人所取代。
而這地位乃是他經過夜以繼日的奮鬥而來的,如今卻因爲這叛徒而剝奪了,他心中如何氣的過!
更爲重要的是,他手下出現叛徒對他而言乃是莫大的恥辱,強烈的恥辱感在他心中縈繞,他的雙目已經開始收縮,甚至已經忘了這一次任務的目的。
寧鴻遠這一刻也不再一味地好心,他在觀察這個小隊長的神色,心道:“如果這小隊長能夠自我批評,我反而會向父親私底下舉薦這小隊長!可是如果這一名小隊長反而是不知所措,將責任一味地推到那一名叛徒身上,我必定會讓他離開“飛影”組織,去當一名普通士兵,“飛影”組織裡決不允許有任何沙粒!”
寧鴻遠的不吭聲,反而給了那小隊長莫大的壓力,一股無形的屈辱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過了許久,寧鴻遠這衝着這小隊長微微一笑,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
那一名小隊長聽聞平和而又熟悉的腔調,這才緩過神來,遂即嘆了口氣道:“屬下確有失察之過!按照宗主所頒佈的問責制,屬下當讓出這個位子!”
然而,他這一句話剛一說出,令寧鴻遠沒有想到事情發生了。
這一剎那,這一名小隊長的這些下屬,竟是不約而同地面朝寧鴻遠單腳叩拜,異口同聲地說道:“願少宗主法外開恩!”
寧鴻遠見這一名小隊長在這些下屬面前竟是如此得人心,心中大悅,露出欣慰的神色,隨後卻又不可思議地收起了臉上喜色,指着前面這些敵人,朗聲說道:“這一件事情以後再說,現在大敵當前,你我之間應當齊心協力,我寧鴻遠希望你也能夠將功補過!”
那小隊長聽聞此言,一瞬之間便將注意力轉移到對面這些敵人身上。
寧鴻遠在這些刺客面前絲毫不懼,他已經太過於熟悉這些刺客了,這種場面就像發生在前一分鐘,歷歷在目,早已成爲了家常便飯。
這一刻,寧鴻遠望着這些神色各異的刺客,向前走了一步,微微笑道:“作爲刺客,你們的確很有膽量,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張膽地公然行刺,這種勇氣令我寧鴻遠感到佩服!但是作爲個人,你們這種做法並不明智,如果我換做是你們,我就會離開這個愚蠢的主子!”
那對面這些刺客也聽說過寧鴻遠的口才,但是如今見識了一番之後,心中不得不承認,這個年僅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地口才,果然非同一般。
這些刺客聽完寧鴻遠這一番話之後,竟是心中感到很是舒心,一時間無法做出準確的回答。
他們的目光只好集中到寧鴻遠的身上,似乎早已忘記此行的目的。
寧鴻遠見他們如此疑惑地神色,揮了揮手,向前走了一步,朝着他們微微一笑,平色道:“我看你們一時半兒會兒也回答不出來,因爲我知曉你們心中其實也在左右爲難!現在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可是既然我站在了這裡,你們自然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不出我所料,你們的武境屬性都是土屬性,按理說,你們不應該出現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現在,你們在選擇繼續做困獸之鬥,還是投降我神劍宗之前,我想陪你們說說心裡話,這世上通過暗殺他人的妻子兒女,最後成功的英雄,衆位可聽過一位?”
對面的那些刺客們也有些歷史領悟,反覆一琢磨之後,也覺着寧鴻遠說得完全正確,這武境歷史上暗殺他人妻子的人物,最後有一人成功了嗎?
根本沒有,至少大多數最後只能失敗。
這一下,他們的思維被寧鴻遠所完全掌控,畢竟,他們瞭解寧鴻遠在刺客界的威名,他們原本是想避開寧鴻遠而挾持楚凝兒,因爲,現在寧家一家人都在神劍壇之上,寧鴻遠也在養傷,這對他們而言,就是挾持楚凝兒最好的時機。
可是,寧鴻遠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寧鴻遠這一次不打算斬草除根,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神色依舊不慍不怒,朗聲說道:“追隨這樣的主子,最後只能夠成爲被他人滅殺的餡餅,所以,我才說你們的做法很不明智,我父親縱然培養“暗影”來應對你們這樣的刺客,可是我父親從來不主動暗殺他人的妻子兒女,因爲這實在是有違英雄的作風!刺客這個行業,我從小就打交道,大部分心中都沒有什麼正邪,要麼被殺,要麼殺人,現在你們殺不了人,因爲我站在這裡,那麼就只剩下這被殺的可能了!”
寧鴻遠這一席話一說完之後,對面所有人的神色立即感到緊張,立即後退了數步。
可是他們不敢逃,因爲他們很清楚寧鴻遠乃是風魂武者,天生剋制他們土魂武者,如果他們想要遁隱,瞬間就會被寧鴻遠一劍滅殺。
更何況,他們素來知曉寧鴻遠以德服人,倒是想要看看,眼前這二十五歲的年輕,究竟如何個以德服人!
他們也沒有說話,因爲在寧鴻遠的口才面前,他們無話可說。
寧鴻遠眼見他們臉色盡顯惶恐,又向前走了一步,單手後負,侃侃而談:“你們也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說這是一種可能而已!我寧鴻遠被人暗殺已經無數次了,刺客我殺了一半,放回去了一半,我看你們臉色已經感到不安,直到現在還不遁隱,必定是心中又許多擔憂!那麼我就來說說你們的未來吧,在這樣風雲變化的亂世,每一個人都身不由己,對於你們刺客而言,更是身不由己,不殺掉你們的目標,你們就會有生命危險,或者是說你們重視的親人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即便放你們回去,你們也難逃你們主子那一道坎,可反過來說,我總不能讓你們殺掉我的親人!既然是這樣,倒不如我們做一場交易!”
對面那一羣刺客見寧鴻遠這般有風度,一時間也難以做出這困獸之鬥的選擇。
因爲,他們如果做這最後的掙扎,面對寧鴻遠,他們根本毫無勝算,他們原本的計劃就是趕在寧義武發現之前,挾持楚凝兒這一位寧家之中最爲柔弱的棋子。
可是現在,從天而降一個寧鴻遠,這讓他們的計劃完全成爲泡沫。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寧鴻遠居然會站在這裡。
然而,他們也同樣沒有想到,在寧鴻遠擁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居然會選擇與他們談判。
按照常理推測,寧鴻遠的實力,再加上這可以不斷增援“飛影”,只要寧鴻遠發出一個信號,周圍“飛影”就會源源不斷地聚集於此,到時候,他們即便有九條命,也插翅難逃。
可是寧鴻遠卻選擇與他們展開談判,這一份風度,他們不得不心生佩服。
“寧鴻遠,你果然有些不一樣!可是你究竟想要表達一個什麼意思,你我都清楚,生活在這樣的亂世,我們做這樣的事情乃是身不由己,這上面交代給我們的任務,我們不做,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難道你還能夠想到更好的法子?我們只是棋子而已!”對面帶頭的這一名刺客,這般實實在在地說道。
他說得這些話本就是這個亂世的通病之一,如果換做一個和平盛世,誰會願意這般光天化日之下去暗殺他人,且不說這樣的行爲簡直是在自尋死路,而且最後得利的還不是自己,自己只不過是那些梟雄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甚至可以說,他們這樣的棋子一旦失去作用,就會立即被這些梟雄所消滅。
在這樣的亂世,多少人渴望成爲執棋者,可最後卻無法逃脫被執棋的命運。
然而,如果他們不挾持楚凝兒,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除了這一條路之外,他們根本找不到其他任何出路。
要麼,在這一刻決定與寧鴻遠在這裡決一死戰。
要麼,任務徹底失敗,成爲棄子,徹底消失在這個宇宙之中,成爲歷史的一粒卑微的塵埃,一生就這樣註定歸於悲哀,最後還落得個亂世賊子的名聲。
難道寧鴻遠能夠找到第三條路來拯救他們嗎?
那帶頭的小頭目一番話說完之後,他們開始面面相覷,隨後望着寧鴻遠,開始將信將疑起來,畢竟,寧鴻遠的名聲在他們刺客界早已是如雷貫耳。
與此同時,寧鴻遠這一邊,衆位“飛影”實在是對寧鴻遠的這一番口才佩服不已,他們已經失去了幾名兄弟,想要報仇的念頭無時不刻在腦海裡翻滾,可是,他們畢竟都是寧義武從普通士卒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飛影”,心中的仇恨並沒有麻痹他們的判斷力,比起仇恨,他們更懂得什麼叫做大局觀。
不過,少主說這一番話的目的究竟何在呢?
他們也心中各自猜測起來。
寧鴻遠風度依舊,聽聞了對方這一名刺客小頭目的一番話,很是能夠理解這其中的無奈,朗聲回答道:“我知道你們都想活,這個亂世誰不想活!那麼我就給你們找一條活命的法子,那就是假意被我們滅掉,這樣一來,不但可以保全你們的親人,而且你們自己還可以活命!我這個法子,你們稍微考慮一下,如果你們覺着可行,那麼接下來你們必須接受我寧鴻遠的改編,直接聽命於我,如果你們覺着我是在騙你們,儘可以做你們的困獸之鬥,那麼我寧鴻遠也絕不會讓你們活着回去!”
對面的這些刺客聽聞寧鴻遠這一個法子,覺着這一個法子還真是可行,至少可以活命,一番面面相覷之後,心中將信將疑。
可誰也沒有選擇邁出那關鍵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