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劍人並不恐懼,即便頭一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可是他們卻精神依舊,並沒有因爲這件事就離開神劍宗,晚上也睡得很踏實。
如果按照常理去推測,他們應該感到恐懼,應該感到茫然無措,神劍宗的少宗主尚且遭受如此災難,他們這些普通人豈不是應該感到更加恐懼?豈不是更應該感到束手無策?
可是事實卻沒有,這出乎所有遠道而來的客人的預料。
放眼望去,這些土生土長的神劍宗人,他們神色和言談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恐懼,沒有任何的抱怨,反而極爲義憤填膺,恨不得親自扮演“飛影”的角色,抓住這些興風作浪的幕後黑手,替少宗主出一口惡氣。
“真相替少宗主出一口惡氣!”
“少宗主雖然性格孤傲,但好歹也是我們的少宗主,豈能容敵人這般張狂?可恨那混蛋居然服用“絕魂丹”這等禁藥,否則,這等賊人豈是我神劍宗少宗主的對手!”
“唉,你我多說無用,還是看宗主如何處理這一件後事吧!”
種種議論聲傳來,讓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再一次對神劍宗刮目相看。
第二天,集市照常開業,街道依舊車水馬龍,每一個神劍宗人的臉上依舊是朝氣蓬勃,每一個神劍宗人都對昨天的事情感到義憤填膺,大街小巷的人們都議論紛紛,但是他們議論之詞之中絲毫不提寧義武的失察之過,反而是談論誰是這一場陰謀的真正幕後主使。
這並不奇怪,因爲能夠進入“神劍都”的這些子民們,他們都有一定的血性。
寧義武接過前任宗主的旗幟之後,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遷都,當時他用一番鐵血手腕,最終將新都建立在一片廣袤的荒野之上,要知道,二十年之前,這裡可是一片廢墟。
寧義武爲了建立一個站在思想前沿的新都,對進駐這裡的商戶的品德都有極其嚴格的考察,寧義武將神劍宗的經濟中心和文化中心一分爲二,“神劍都”的繁華,的確比不上神劍宗的另外一個重鎮“紫谷”,但是這裡的社會風氣則是“紫谷”可望而不可及的。
因爲寧義武知曉一個重鎮一旦成爲了經濟中心,他就很難在成爲文化中心,畢竟追逐利益是經濟中心的思想主流,作爲宗主,他也必須正視這種思想主流,但是,他更加知曉另外一點,這種思想主流與文化道德背道而馳,所以,作爲一代雄主,他必須將這兩者分開。
這也是當年那一位神秘尊者給他的三個建議之一。
這就是爲什麼當年寧義武用盡鐵血手段建立新都的原因。
想當年爲了建立新都,寧義武也殺了好一批人,這些人大多是豪門世族,他們一身舊貴族的習氣,卻還想佔據神劍宗的政治主流,這與寧義武的治國理念背道而馳。當時,那一羣老世家大族仗着在神劍宗的經濟地位耀武揚威,公然反對寧義武,而且還扣押了寧義武派去調解的官員,寧義武勃然大怒,一口去殺了三十個人,那些世家大族這才安寧了下來。
有些時候,儆猴還是得殺雞。
現在,這一個由寧義武一手打造的文化之都,果然沒有讓寧義武失望。
被寧義武精挑細選的“神劍都”鎮民們,自然不同於被寧義武直接拋棄的那邊境之城,這裡充滿了以禮待人的風度,充滿了義憤填膺的血性,充滿了義薄雲天的俠氣,充滿了肝膽相照的義氣。
這一切正是寧義武所期待的。
所以,也纔有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想不明白的這一幕幕。
當這些遠道而來客人一覺醒來,卻發現大街小巷的鎮民們臉上和眼神中顯露出來的是憤慨,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這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我相信寧宗主一定能夠將昨天那些興風作浪的幕後黑手付出代價的!”
“想要在我神劍宗內生事,可沒有那麼容易!”
“寧宗主早就告訴過我們,他舉辦這一次盛會必定充滿着艱難險阻,一定有許多人打算藉此機會給神劍宗臉色看,看來寧宗主果然猜的不錯,現在外面覬覦我們神劍宗的敵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神劍宗已經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神劍宗,他早就已經睜開了她的鷹眼,在這一雙鷹眼之下,所有與神劍宗作對的人都得死!”
諸如這些豪情壯語,充斥在每一個神劍宗的酒館之中。
這實在是很難得,這一份難得完全能夠讓神劍宗人打贏這一仗。
這不單單是寧義武治政有方,也同樣是因爲神劍宗人骨子裡便是這樣的人,他們的骨子裡都有如同寧鴻遠的一股血氣,那就是處變不驚的浩然之氣。
如果說一個人擁有這種氣質可以做出一番不朽之事業,那麼一個城的人都擁有這樣的氣質,那簡直就是一種奇蹟,一種能夠統一天下的奇蹟。
最後的一道月牙兒睡去,夏侯家族的一家人之中,除了二姐和大姐早早醒來之外,其餘七姐妹還蜷縮在舒適的被窩裡。
還有一個小時就出發了,今天她們不必欣賞寧鴻遠,因爲寧鴻遠的確已經身受重傷,而代替寧鴻遠的,則是神劍宗的另外一位璀璨之星,寧鴻遠的哥哥,寧無缺。
望着樓下這些神劍宗人的悠然自得,兩位聰慧的女子都有些吃驚,原本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常理推測,這些人的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應該是憂慮,應該是惶恐,可她們放眼望去,卻發現這些人的臉上除了一如既往地富有朝氣,無有絲毫的惶恐與不安。
即便是他們這樣兩位見多識廣的女子,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奇蹟。
“這真是奇怪,昨天發生了那樣的血案,神劍宗的少宗主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公然刺殺,按理說,這些沒有戰鬥力的鎮民應該憂心忡忡,甚至應該馬上攜帶家眷和財產離開神劍都纔對!”夏侯青衣望着樓下這些神劍宗人的臉色,這般自言自語道。
夏侯婉接過姐姐的話,凝色道:“這我也覺着很奇怪,按理說,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今天的神劍都恐怕早就亂成一鍋粥了,我原本認爲我醒來之後,樓下的那些店面必定關門歇業,沒有想到卻是這一番情景。”
“這是怎麼回事呢?妹妹,你一向見多識廣,就和大姐說說這其中的緣由吧!”夏侯青衣這般追問道。
“或許,這與二十年前寧義武前輩遷都的時候,精心安排的這一切有關!”夏侯婉輕輕喝了一杯茶,隨後這般緩緩說道。
她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樓下那些朝氣蓬勃的商家的眼神之上,這一刻,她更加堅定了來神劍宗融資的信心。
夏侯青衣輕輕放下茶杯,目光好奇地望着自家二妹,繼續追問道:“哦?這話從何說起呢?”
夏侯婉也輕輕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姐姐,這很簡單,當年寧義武前輩接過神劍宗先宗主的旗幟的時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遷都,姐姐可是知道爲什麼寧義武前輩要做這樣一個決定嗎?”
“哦?這是爲何?”
夏侯婉微微一笑,柔聲道:“嘿嘿,這就涉及到許多原因了,我想當時神劍宗的舊都必定是千瘡百孔!”
還未等夏侯婉將話說完,夏侯青衣卻是急不可耐地追問道:“千瘡百孔?當年萬劍宗與神劍宗大戰,誰也沒有吃掉誰,而且萬劍宗也沒有打到神劍宗的都城,何來的千瘡百孔之說?”
夏侯婉微微笑道:“千瘡百孔未必就指的是一個城池被打成了一片廢墟,妹妹我說的千瘡百孔,乃是指得當時舊都的人心喪亂與黑暗的社會風氣!”
夏侯青衣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當時的神劍宗舊都風氣極度混亂,而寧義武前輩既然是雄心壯志之人,絕對不會讓這樣的都城繼續成爲神劍宗的政治中心,所以,遷都就是勢在必然的了!”
夏侯婉點了點頭,道:“姐姐說得不錯,寧義武前輩高瞻遠矚,絕不會讓一個風氣混亂的都城繼續成爲神劍宗的政治中心,所以,他就必須進行遷都,通過遷都的辦法來正化社會風氣,而且除了這樣一個原因之外,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何原因?”
夏侯婉道:“當時寧義武前輩既然執掌神劍宗,以前輩的膽識和謀略,必定不願意任由那一羣老財團所左右,於是爲了培養新興的財團,老前輩也必須遷都,我想當時老前輩培養的新興財團之中,就有朱家和趙家這兩大家族勢力!只是後來他們不感念老前輩的恩德,利慾薰心,纔有了這般下場!”
“原來這其中隱含着這樣的道理,妹妹,你真是聰明。”夏侯青衣打心眼裡這般稱讚道。
夏侯婉卻是微微一笑,道:“這都是我的推測而已,至於事情的真相,我想或許還有讓我們想不到的地方,我看昨天這酒家店主的女兒頗爲知書達理,到時候,何不問問這一件事的來龍去脈?”
二人相互點頭之後,她們只好待會兒等那小丫鬟來了之後,去問這服飾他們的丫鬟。
“這丫鬟是土生土長的神劍宗人,待會兒我們就問她吧!”
夏侯婉縱然見多識廣,但是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奇蹟,因爲,這種事情放在其他武宗之中,恐怕一個城的人都惶恐不安,第二天豈能有這般朝氣。
不多時,那小丫鬟提着茶壺進來了,隨後恭恭敬敬地給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倒上了兩杯熱騰騰的神劍宗特產的“天河清”,這是神劍宗人自己培養的一種茶葉,茶香清醇,味道甘甜。
“小丫頭,能陪我們坐下聊聊天嗎?”夏侯婉輕輕品茶之後,這般客氣地說道。
那丫鬟立即回頭一笑,恭色道:“主子,您真客氣!你有什麼儘管問就是了,寧宗主特地交代過,可不能怠慢了你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
夏侯婉與夏侯大姐相視一笑,隨後夏侯婉開始直奔主題,問道:“看來這寧宗主挺會以禮待人的,可是就這樣以禮待人還讓你們的少宗主招來橫禍,你們不感到害怕嗎?”
小丫鬟輕輕地爲兩位客人斟茶,然後也坐了下來,朗聲回答道:“我們爲什麼要害怕!宗主一年有三次開壇演說,他總是說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幸的時代,一個黑暗的時代,所以在這樣的時代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們神劍宗人不能每次見到危險就躲起來,那樣危險就會更多!反正宗主所說的話都很有道理,所以我們爲什麼要怕,誰不知道現在這是一個黑暗的亂世?”
“你們真的不害怕嗎?連你們的少宗主昨天因爲敵對勢力躺在了血泊之中!”夏侯婉微微笑着這般追問道。
小丫鬟搖了搖頭,道:“我們怕,這些事情他就不來了嗎?我們越是怕,這些事情就來得越多,所以我們只有不怕,這些人反而覺着我們不好對付而退縮了呢!我們這“天字一號”酒館,是神劍宗最好的酒館,所以我們更應該表現得毫無懼色!給其他商家做出榜樣!”
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夏侯婉,這一刻竟是被她這一席話弄得目瞪口呆,對眼前這一位丫鬟極爲感興趣,隨後朗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夏侯婉出生豪門貴族,心氣高傲的她從來不會輕易詢問別人的名字,可是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這一位小丫鬟竟然能夠如此侃侃而談,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最重要的是這丫鬟說得一些話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因爲這些話原本是應該接受過貴族教育的上位者,才能夠說出的。
“我叫葉清!你就叫我小葉吧!”小葉這般輕快地回答道。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那當然,這個名字還是當年宗主當那個什麼都尉的時候給我取的!”
夏侯婉輕輕端起茶杯,用那最具有貴族氣質的方式一飲而盡之後,側過臉來,繼續問道:“這麼說來,你父親與神劍宗宗的宗主很熟悉!”
小葉微微一笑,道:“其實也談不上很熟,我們宗主一年有那麼幾次要四處巡查,尤其是每年過年的時候,他總是會到一些問長問短,當時正好碰到我出生,我父親便讓宗主給我取了個這個名字!”
夏侯婉與夏侯大姐互相之間再一次點了點頭,隨後夏侯婉繼續說道:“難怪,怪不得這名字這麼優雅,看來你們神劍宗的宗主是一個極其有藝術修養的宗主,不單單是武功好而已!”
“謝謝客人誇獎。”
“你有這麼好的口才,在這裡打工不是有一點屈才了嗎?”坐在夏侯婉一旁的夏侯大姐也端起茶杯,用那極爲高雅的貴族方式一飲而盡之後,這般客氣地說道。
她們是這世界上最真正的貴族,涵養極高,身上無時不刻都在散發一股貴族之氣。
“現在外面這麼亂,我又何必出人頭地呢?我的丈夫已經加入了“飛影”,總不能夫妻一起上戰場吧,那孩子誰照顧?”葉清這般回答道。
素來矜持的夏侯婉聽聞她這一句機巧之詞,竟是爽朗大聲一笑,道:“既然你對我這麼客氣,那我索性就多問一點,生活在這樣一個亂世,你丈夫隨時都有可能爲了任務而犧牲,你心中不感到害怕嗎?”
小葉嘆了口氣,目光也變得黯淡起來,憂色道:“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誰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只可惜誰讓我們生活在了這樣一個亂世,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在這個亂世建立功勳,再說來,成爲飛影之後,按照宗主頒佈的法令,他的家屬在神劍宗都享有一定的免稅權,其他酒店每年要交百分之二十的稅收,可是我們家只需要交百分之十,而且“飛影”的後代都享有免費加入“神劍學院”的資格!反正成爲“飛影”之後,一家人都享有特殊的權力,不過這“飛影”必須由基層的士兵做起,還好我丈夫不負衆望!”
“神劍學院?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個?”夏侯婉好奇地追問道。
“這神劍學院還在建設之中!”小葉這般回答道。
“原來是你們宗主給你們的一個期望,那麼你不擔心他會食言嗎?”
聽了這客人這一句話,小葉的臉色已經有了難色,厲聲道:“客人,你這說得是什麼話?我們既然當年上萬民書乞求前任宗主將權力交給新任宗主,就相信他能夠讓我們神劍宗踏出一條血路,如果我們不相信他,爲什麼當年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