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得利的,還不是那用盡手段的某個人物,他最後不但連親人都無法拯救,更會不幸隕落。
寧鴻遠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來回答他的謝謝,他的眼神回答了對方,意思是說,接下來的事情不必再擔心了。
這一刻,寧鴻遠單腳跪地,場內那些喧鬧的聲音,他早已是聽不清楚,可是即便他如此虛弱,他還是想要找出這幕後主使。
人總得活得明白。
然而,即便寧鴻遠有心繼續戰鬥下去,可是身體過度凝聚真元所帶來的副作用已經讓他只能堅持到這裡了。
萬般無助的寧鴻遠忽然回想起了父親那堅實的臂膀,大哥那意氣風發的微笑,玉兒那深情的眸子,諸葛自來那充滿兄弟情誼的拳頭。
甚至他回憶起了一個月前,自己與沈紅月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艱難時刻,月毒仙子那風情萬種卻又心地善良的微笑,趙定龍前輩這樣風度泰然的背影,還有趙如音這一位心思縝密而又堅強的少女。
一個個鮮活的人影,在寧鴻遠的腦海裡不斷回映着,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他忽然回憶起了魔尊的一句話,“一個人是永遠做不完所有事情的,你現在還年輕,等你今後成熟了,你就越來越體會到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了,即便是當年的本尊,同樣需要依靠恩師,同樣需要依靠朋友去完成你現在無法理解的宏願!這纔是精彩的人生!不要一個人揹負所有事情,那樣的人最後只會失敗!”
這一句話突然在寧鴻遠的頭腦中反覆流轉。
現在,他也終於體會到了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父親處理吧,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了!”
現在寧鴻遠才明白爲什麼魔尊堅決反對他心中所謂的“個人英雄”,心道:“世界上許多事情單單依靠自己是不可能盡善盡美的,還有大哥,還有父親,還有玉兒,還有諸葛自來,我又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
寧鴻遠不再強撐,依靠在染滿血紅的“青鋼劍“旁邊,慢慢,整個身子倒了下去。
他的氣色已經完全失去了光澤,這一刻再也沒有任何迴天之術,去尋找那幕後黑手了。
髯面大漢氣色亦是逐漸衰弱,然而,他的目光依舊集中在寧鴻遠身上,心中的佩服之情再次油然而生,這纔是修武者的驕傲,這纔是修武者的根本所在。
意志,不滅的意志,寧鴻遠雖然到了下去,可是那一種不滅的意志感染了他。
“想不到你居然能夠忍到現在!”髯面大漢乘着這最後幾口氣,這般回答道。
寧鴻遠已經沒有力氣再回答他了,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可是爲了完成最後的幾步,他還是強行憑藉強大的意志力睜着雙眼。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凝望着。
“如果我不忍到現在,我們都只能成爲別人利用的棋子!”寧鴻遠拖曳着揚長的語調,萬般痛苦地如此說道。
這一句話聽得髯面大漢滿目汗顏,雙目仰望着那蔚藍的天色,“想不到這個草菅人命的亂世,居然還有你這樣一股清流,可惜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心裡佩服寧鴻遠,佩服他年紀輕輕就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
他心裡感激寧鴻遠,因爲寧鴻遠的計劃讓他有希望拯救自己的姐姐。
如果不是寧鴻遠在危急之中想出這個妙計,就算他最後戰勝了寧鴻遠,這一輩子還是會繼續成爲那幕後主使的棋子。
也就是說,就算他在這“神劍壇”之上擊敗寧鴻遠,通過之前預定好的約定讓神劍宗身敗名裂,他可能也無法拯救自己的姐姐,甚至還會被繼續挾持,他的命運繼續被他人所左右。
鳥獸盡,彈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連曾經一起熱血奮戰的君臣尚且如此,更何況還是如同他們這樣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
可是他自己卻無法左右這樣的命運,他只能這樣去做。
髯面大漢望着這蔚藍色的天空,心中霎時想了許多,“寧鴻遠,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殺過人?”
寧鴻遠沒有再回答了, 因爲他整個人已經完全倒在了血泊之中,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了。
髯面大漢也閉上了雙眼,他心中明白寧鴻遠需要休息了,他也想要歇一歇了。
這時,一道巍峨的背影突然出現在二人眼前,正是寧鴻遠最爲佩服的英雄,他的父親,寧義武!
寧義武站在寧鴻遠旁邊,頃刻之間凝聚真元與指縫之間,輕輕往寧鴻遠身上注入鮮活的真元之力。
寧義武的第三劍意乃是水魂之武境,與其他的武境屬性能夠相輔相容,自然具有輸送真元之力的奇效。
每一種武境屬性都有特殊的效果,而這水魂真元縱然在攻擊,速度,防禦,感知等領域都中庸至極,但是對於這救人性命,卻擁有其他武境屬性難以企及的奇效。
寧鴻遠感悟到了這熟悉的氣息,方纔迷迷糊糊的意識漸漸清新,雙眼漸漸睜開,望着父親那堅實的背影,大感意外,“父親,你居然開闢了第三劍意!”
如果不是水魂武境力量,自己怎麼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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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義武立即開啓了靜音結界,眉目輕輕上揚,厲聲道:“別張揚,這件事就只有你知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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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鴻遠立即心領神會,“是!”
強大的水魂之力源源不斷地從寧義武的體內輸送到寧鴻遠的所有細胞之中,猶如久旱逢霖一般,這一刻寧鴻遠竟是再也沒有之前的任何疲憊之色,心中也毫無痛苦之意。
這一刻,寧鴻遠這才徹底感悟到了這個武境位面的真正奧義所在,十二種武境屬性各有千變萬化之效,歷來被他所輕視的水魂武境力量,竟然有這等奇效。
“想不到水魂武境力量擁有這等奇效!父親,今後我開闢第二劍意,也去開闢水魂武境力量!”
“爲何?”寧義武一邊向寧鴻遠注入真元之力,一邊這般好奇地詢問道。
寧鴻遠的意識已經完全甦醒,“因爲我們是一家人,如果今後父親也不幸受傷,我也可以如同現在這樣,向父親輸送真元之力,我讀過那《十二奧義》(一本介紹各種武境力量的上古之書),裡面說這水元,或者說是水魂武境力量,親緣關係越近,這種力量的作用也就越強大,今後我們父子三人每一人都習得這水魂武境之術,我們寧家人豈不是天下無敵!”
寧義武爽朗一笑,“好了別說話了,這第二劍意,第三劍意不是你想習得哪種武境力量就可以習得哪種武境力量的,這需要一定的機緣和造化!”
“那好吧!現在既然父親向我輸送了這真元之力,我還有一戰之力!”
“遠兒,你已經夠努力了!你不要再逞強了!”
“爲何?”
“如果你還有一戰之力,那些老傢伙會對你上心的,現在你在經歷了這一場大戰之後,已經取得了之前想要達到的效果,如果你這個時候再繼續戰鬥,將會有你想不到的麻煩!示強之後,該示弱的時候,就要示弱!”
示強之後要懂得如何示弱,這一句話意義非常。
寧鴻遠終歸睿智,思索半晌,立即心領神會,不再提方纔那樣的要求了。
望着旁邊躺在地上的屍體,寧鴻遠忽然想起之前的計劃,面朝寧義武朗聲道:“父親,這個人乃是被人利用,不是蠻夷之子,他的實力驚人,如果能夠幫助他姐姐脫離魔爪,他一定會成爲父親手中一員大將的!這對父親一統天下,百利而無一害!”
“事情我大抵都已經知曉了,既然是你的意思,我也就不爲難你!”寧義武這般回答道。
“父親居然知曉我的計劃?”寧鴻遠大驚失色。
“我走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想出這樣一個假死的辦法來騙取那個人的信任的!”
寧鴻遠大喜過望,“那好,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父親了!”
與此同時,觀戰席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目光從寧鴻遠的身上匯聚在寧義武的身上,這一場戰鬥終於結束,他們雖說感到有些遺憾,但是心中還是相當佩服方纔寧鴻遠的傑出表現。
而現在,寧義武親自上臺主持,他們也猜得到,恐怕這一場初會是時候該畫一個句號了。
“寧義武前輩既然親自上臺,就證明這一場屬於寧鴻遠的調整大賽,恐怕是時候結束了!”夏侯婉目光注視着寧鴻遠,這般緩緩說道。
夏侯小妹聽了這一句話,心中極爲不滿,嘟起嘴道:“這就完了,我還說待會兒去領教一下寧鴻遠的高招呢!而且,姐姐,你不也是想要去領教一下寧鴻遠的武境實力嗎?”
夏侯婉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小妹的額頭,道:“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寧鴻遠的真元力量已經枯竭!”
“什麼,枯竭?”夏侯小妹這般疑惑不解地問道。
其餘夏侯姐妹聽了自家二姐這一番話,也是頗爲感到驚愕,夏侯三姐也側過臉,面朝夏侯婉問道:“方纔姐姐才說那寧鴻遠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怎麼連對付一個蠻夷都如此吃力?”
夏侯婉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說得不對,道:“不能這樣說,方纔我通過血魂眼,洞察到了那賊子體內細胞真元的分佈,並非我們想象得那樣簡單,那賊子服用了禁藥纔有那般強大的力量,寧鴻遠堅持不下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衆位夏侯姐妹大驚失色,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可是,寧鴻遠爲什麼不說呢?如果他將這一切真相都說出來,何必吃這麼大的苦頭,這些觀戰的武境前輩們一定會出手相助!而且,對於我們優秀的煉藥世家而言,也最恨這等禁藥!”夏侯小妹這般疑惑不解地詢問道。
“或許,寧鴻遠有寧鴻遠的考慮吧,不過,既然那個賊人死了,我們就不必多想了。”
原來,寧鴻遠爲了防止那麼幕後黑手利用“瞳術”觀察到那髥面大漢的七經六脈,所以,在最後一擊的時候,特地做了一些手腳,這才導致連夏侯婉都沒有覺察到那髥面大漢的生死狀況。
與此同時,站在神劍壇上的寧義武,面朝寧鴻遠點了點頭之後,目光從寧鴻遠的身上轉移到了神劍壇之上,單手後背,面朝衆位英雄好漢,朗聲宣佈道:“各位遠道而來的英雄們,之前的戰鬥想必各位已經飽了眼福,我兒子的表現還算得上讓各位滿意,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陰謀而已!”
這一刻,那些不明白真相的人開始面面相覷,而那些已經明白了真相的人們,相互之間點了點頭。
寧義武停頓稍許,再一次厲聲說道:“不是我您義務想要殺人,而是這蠻夷之徒太過於目中無人,太不把我寧義武放在眼裡,最爲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把我天域之人所秉承武道放在眼裡!”
正當所有人覺着事情正如寧義武所說的那般的時候,寧義武卻突然話鋒一轉,厲聲道:“不過我下面要說的是,這件事必定有幕後主使,這蠻夷之徒乃是被有心之人收買,而且服用了我天域最爲禁制的丹藥,“絕魂丹”,故意來這裡搗亂!如果有任何一人不相信此人用了絕魂丹,懷疑我寧義武說謊,儘可以走下臺來驗證一番!”
寧義武畢竟是威震四海的英雄,他說出這一席話,衆人根本沒有絲毫的懷疑。
回憶起剛纔的一幕幕,他們也覺着有些不可思議。
這一刻,沒有任何一人懷疑寧義武這一席話,自然也就沒有任何一人去按照寧義武所說的那般,走到神劍壇上去驗證一下真僞。
“我之前說過,如果接下來的戰鬥之中,還有人打算用一些不正當的手段,我不會手下留情,如果還有哪一位年輕人,覺着剛纔我所言非真,儘可以明天來挑戰寧鴻遠!如果你能夠在公平的規矩之下戰勝寧鴻遠,賞金提高到一千金!不過今天天色已晚,寧鴻遠也身受重傷,明天我們英雄再會!”
這一句話說完,衆人慕名而來的客人大多理解了寧義武的苦衷,望着那躺在血泊之中的寧鴻遠,不禁有些同情,一個人能夠支撐到現在,也着實不容易。
寧義武這一番謝幕之詞說完之後,衆人就這樣相繼離去了,沒有一人騰空而去,無不恪守規矩從各大出口出場。
衆人離開之後,開始議論紛紛。
“寧鴻遠還真是厲害,居然和那服用了禁藥的卑鄙小人戰鬥了這麼久!”
“哎,我說那卑鄙小人怎麼可能兼備雷電鎧甲和那樣的速度,還以爲他年僅二十五歲就開闢了第二劍意,哼,居然是服用這等禁藥!”
“這一場盛會真是不寧靜啊,真是想不到這想要在盛會上搗亂的人如此之多!”
“這不才顯得有意思嗎?我早就知道這其中必定有看不完的好戲,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