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事情稟報妥當之後,寧鴻遠鬆了口氣。
“這個辦法雖然不能說十全十美,但終歸還是阻止了父親與朱家的矛盾,這朱長老絕對不會因此而攜巨資離開神劍宗,他這個人在乎的不是一時的錢,而是一世的錢,在乎的是自己經營了十幾年的財富網絡與經濟地位,這樣的人,給他一些機會,他絕對是不會做出破格的事情的,相反,如果你斬盡殺絕,反而還會引起他們的強烈反彈!”
寧鴻遠倒也是看透了人。
月明雲疏,暗淡的星辰,做完這一些之後,寧鴻遠的心情卻很沉重,他每時每刻都在虛與委蛇,他在配合那朱長老演戲,這樣的事情豈非虛僞至極。
寧鴻遠這才發現,那些什麼武俠小說所言,一生坦坦蕩蕩還能夠拯救蒼生,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如果他坦坦蕩蕩,恐怕早就死了。
然而,天底下有些事情就這樣,你不想去做,卻又非做不可。
凜冬將至,秋霧朦朧。
寧鴻遠臉色雖然一直保持着冷靜,但是,他的心裡卻很愁苦,因爲,他必須去殺另外一個人。
這是不得不殺的一個人,完全不同於朱長老與朱澤坤的一個人。
一名非凡的勇士,一名曾經爲神劍宗立下赫赫戰功的勇士,一名無名之勇士,卻又是一名叛徒。
寧鴻遠再將所有事情的細節稟報之後,面朝父親與諸葛長老,行了告別之禮,“我能夠想到的法子就只有這麼多了,我還要去修煉武境,父親保重!”
說完之後,寧鴻遠再一次鞠躬行禮,隨後一道瞬影就消失在大廳之中。
望着兒子遠去的背影,寧義武一時間內心既驕傲,但是同時又感到又有些自愧,心道:“這小子,心胸如此寬廣,真是難能可貴!我身爲他的父親,卻爲了自己的面子而。。。倒是青出於藍了。”
想着想着,寧義武索性當着諸葛龍的面,豪情大笑起來,道:“哈哈哈,你看看,我這當老子的居然不如他當小子的!唉,說起來,還真是有幾分汗顏啊!”
“宗主的心情,屬下能夠理解!”諸葛龍雙手合十,這般恭敬地說道。
寧義武大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也去練劍室休息了。
凜冬將至,寒夜已明。
沒過幾分鐘,寧無缺緊隨寧鴻遠,拜別了父親與諸葛長老。
衝出門外的寧鴻遠,並沒有向練劍室走去,而是靜靜在一處密林之中等待。
他在等待一個人,一個可以傾訴一切的人。
這個人來了,正是他所尊敬的大哥寧無缺。
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對兄弟有他們這樣完美。
雖然寧鴻遠的父親雄才武略,但是有些話,寧鴻遠還是不能直言相告,可是大哥卻永遠是他可以傾訴的對象。
寧鴻遠還記得,曾經他不滿父親將自己當作引誘刺客的魚餌,不滿父親事事嚴加責備,一怒之下,就去夜店放縱自我,後來被大哥逮到正着,他本想着大哥一定會對自己嚴加斥責,卻沒有想到大哥只是走到他的面前,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遠弟,你要理解我們的父親!他老人家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剛纔父親對你橫加指責沒有道理,但他這幾天心情不好,西邊又出了些問題,而出問題的原因是他老人家用人不當,這人堅守崗位七八年,最後竟然叛逃,倒是我西部小鎮喪於他手,父親一時間氣不過,所以這纔拿你出氣,你可不要怪父親,我們兄弟二人如果不能團結一致,父親的理想自然也難以實施,今天你就在這裡享受一夜,享受完之後,做你該做的事情。”
當時,寧無缺說完這話之後,飄然離去,寧鴻遠哪裡還有心思放縱自我,立即前往練劍室修煉自我。
能夠讓弟弟回心轉意的哥哥,永遠是好哥哥。
能夠讓哥哥哈哈大笑的弟弟,永遠是好弟弟。
這就是兄弟之情。
“遠弟,剛纔你用真元之力觸碰我的真匯穴,我想你一定是有難言之隱,難道這一件事情,連父親和諸葛長老都不能知道嗎?”寧無缺面朝寧鴻遠徑直走去,旋即拍了拍寧鴻遠的肩膀,面帶疑惑地這般詢問道。
寧無缺心中深知寧鴻遠心中必定藏有秘密,更深知這秘密還不能公開說,至少不能對父親所說。
寧鴻遠深深地嘆了口氣,立即開門見山,憂色道:“大哥對於父親所栽培的三百“暗影”精英,也就是現在還包圍在朱家大院,由大哥指揮的那三百“暗影”真的熟悉嗎?我是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父親培養了這樣一直秘密武裝。”
寧無缺疑色道:“我是一年前接手的這個職位,之前都交由父親親自管理,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不成?”
寧無缺立刻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神情微肅。
寧鴻遠加重了語氣,向前走了幾步,正色道:“大哥,我就直說了吧,這三百精英暗影出現了叛徒,而且性質還很嚴重,我之所以不在大廳中說出來,一方面是知道父親的脾氣,以他的個性,這必定又是一場不小的風波,說不定懲罰的人,不僅僅只有這一名叛徒了,我不想因此又要死一大批人!唉,父親剛纔那般急躁,想必也是父親爲了他的理想奮鬥了近乎五十年,而現在卻還是如此如履薄冰,焦躁不安的心情矇蔽了父親曾經的雄才大略,大哥如果你有機會就多勸勸吧!”
聽了這話,寧無缺臉色一片蒼白,狠狠地捏緊了拳頭,“想不到連這三百暗影也出現了叛徒!”
從小成長於行伍之中的寧無缺,這一輩子最痛恨叛徒,他深知如果一場戰役之中己方出現叛徒,戰場之上必定是全軍覆沒。
寧鴻遠向前走了幾步,隨後,又嘆了一口氣,憂色道:“其實更爲重要的還是另外一方面!”
寧無缺聽了這一席話,收起了憤怒之情,心生悲痛與無奈,疑色道:“哦?遠弟你還考慮到了什麼?”
寧鴻遠望着那朦朧的夜景,嘆道:“我是怕父親聽了心寒!父親這一輩子最重恩情,這三百暗影,想必都是父親經過一輪又一輪的精心挑選,視如己出,按道理來說絕對不會出現叛徒纔對,我如果說出了詳情,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聽了這個消息,寧無缺更加震驚,甚至懷疑寧鴻遠是否聽錯了風聲,凝神深思稍許,這才追問道:“遠弟,你可有證據,你要知道,父親培養的這三百暗影,各個都是黑暗中的精英,曾經爲神劍宗立下不少功勞,今後我們神劍宗對外拓展,除了正面戰場上需要如同朱雀聖使,青龍聖使,這些將帥之才,同樣也需要這三百暗影來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每失去一位,好比在戰場上失去一百普通士卒!”
寧鴻遠向前走了幾步,“見不得光的事情,大哥可是說的暗殺?”
比起揪出內鬼,寧鴻遠更加想清楚這一羣“暗影”究竟是從事什麼工作的?他也是纔開始瞭解這暗影。
莫非是父親培養的職業殺手?
寧無缺道:“你莫非覺着這種事情可以避免?”
寧鴻遠沉默不言,他討厭別人三番五次地來暗殺自己,卻不得不派人去暗殺別人。
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是事情偏偏卻要“己所不欲,也施於人”,這的確是讓他心情愁苦的事情。
寧鴻遠內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雖說他極爲理解這些事情,可心中總覺不爽。
寧無缺拍了拍他的肩膀,“遠弟在死亡森林經歷了那麼多,見識了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修武者,難道覺着僅憑實力和口才,可以讓敵人拱手投降,如果統一亂世真的那麼簡單,只需要實力和口才就可以了,那麼爲什麼我們天域每一次從亂世過度到盛世,近乎要死一半以上的人!”
寧鴻遠雖說想要繼續辯論下去,可忽然發現話題轉移了,立即換了口吻,正色道:“大哥,這件事暫且不論,我還是說說叛徒的事情,大哥打算如何處置這一名叛徒,不,是如何處理好這整件事。”
話到此處,寧鴻遠覺着自己言語有失,補充道:“我的意思絕不是擔心這一名叛徒的下場如何悲慘,我可從來心思對叛徒心慈手軟,而是擔心我如果拜託大哥不要告訴父親而私自處理,這會不會越權,讓父親產生誤會!這不是我們兩兄弟能夠輕易決定的!”
寧無缺沉默不言,滿目凝光地思索。
寧鴻遠頓了頓,旋即繼續說道:“大哥知道這是三百“暗影”,每一位父親精心挑選的勇士,今後每一個都是要獨當一面的干將,沒有父親的命令,沒有人任何人能夠主宰他們的生死!”
寧無缺與他歷來惺惺相惜,輕輕一笑,“以你的性格,定然是怕父親因此而牽連這叛徒的戰友,父親的性格你我都知道,他老人家雖然心胸寬廣,但卻和我一樣,這一輩子最痛恨叛徒,尤其是自己親自培養起來的人才,到時必定又是一場風波。”
寧鴻遠嘆道:“大哥說的不錯,我怕父親盛怒之下,又是一番不小的風波,想那些暗影兄弟奮鬥十年,好不容易有一個出頭之日,卻因爲一次交友不慎而很有可能受到牽連,這對他們是不公平的!然而,這又是父親所必須採取的管理方法,誰讓這暗影執行的任務如此敏感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這一件事被父親知曉,父親現在剛剛遭受朱長老的叛變,現在又遭受這暗影兄弟的背叛,到時候心情必定很不好受,萬一盛怒之下。。。唉,想必大哥理解我的意思!”
寧無缺清雅一笑,“我從前總是認爲你有些時候總是婦人之仁,卻沒有想到遠弟居然能夠想到這麼多,區區一名叛徒,居然能夠讓遠弟說出這麼多道理。”
寧鴻遠喜出望外,“莫非大哥願意幫我?這三百暗影現在在哪裡?”
“那三百暗影還在包圍朱家大院的周圍,既然那朱長老贈於你“玄晶劍”,必定不急於一時,如果他真的要逃,恐怕早就逃了,既然你拜託我,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事不宜遲,走!”
說完之後,兄弟二人前後兩個極速的幻影,消失在這密林之中。
正待他們離開沒有幾步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位女子的清脆呼喊,“鴻遠哥哥,這件事說不定,我能幫到你哦!”
說完此人,正是秦玉雪。
燦爛的晨曦輕輕映在她的臉蛋上,如此清純可愛,傾城無雙,不必再用過多的言詞來形容她的絕世姿容。
聽得這如此動人的一句話,寧鴻遠與寧無缺立即停了下來。
寧鴻遠見她身影,不但沒有感到欣喜,反而臉上帶有些怒火,“不是讓你幫我保護兩位孃親的安危嗎?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秦玉雪聽了此話,心中如何不氣?自己這般好心好意地來幫助你化解危難,他不但不領情,還一臉怒火,她自是大小姐脾氣,嘟起嘴道:“好!你如果讓我回去,我現在就回去!”
即便她再冰雪聰明,總歸也是許多人的掌上明珠,尤其是寧義武平日裡對她更是視如己出,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也養成了些許大小姐脾氣。
寧鴻遠素來知道她性格有些時候起伏不定,必定是大小姐脾氣又犯了,只好賠禮道歉,“玉兒,你這樣。。。如果我兩位孃親真有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今夜義父又沒有展開行動,再者說那趙長老死了,義父回到了額娘身邊,他們夫妻之間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我難道還在不知趣地,在那裡保護他們不成?哼!”話到末尾,秦玉雪極爲不樂意地冷哼一聲。
“好了,我錯了玉兒!我錯了,別生氣,別生氣!”寧鴻遠輕輕撫摸着她的臉蛋,這般柔聲安慰道。
“我去練劍室找你,你卻又不在,回來的路上正好感知到你的真元氣息,剛纔聽你一番話,得知你要對付叛徒,我特地來幫你一把!你卻埋怨人家!鴻遠哥哥真是!。。”秦玉雪嘟起嘴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