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遠左思右想,依舊想不出眼前這兩名刺客,究竟是誰派來暗殺他的?
萬劍宗自然有理由派遣這樣的刺客來暗殺他,但是,神劍宗內那些長老瞧見自己回來,更有理由派刺客來暗殺他。
前後一對比,寧鴻遠覺着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他的行蹤情報還不至於這麼快傳進那些外部敵對勢力的耳朵裡,唯有內鬼才有可能辦到。
但是,另外一個依據卻讓寧鴻遠打消了這種判斷,因爲,“血毒”這種可怕的東西,是九毒老人一輩子所鑽研的秘法,而神劍宗在父親嚴密的監控之下,這些長老極難與九毒老人進行接觸和交易。
究竟是那一種可能性更大呢?
寧鴻遠畢竟是人不是神,現階段,他還無法根據這些零碎的情報,做出最爲正確的判斷。
寧鴻遠不再深思,坦然承認:“那我就真不知道,還是你魔尊老人家厲害些,能夠洞穿人心。”
魔尊卻在寧鴻遠的神識之中朗聲大笑:“其實本尊也不知道。”
寧鴻遠略感氣憤:“都這個節骨眼了,你老人家還要耍我!”
“哈哈哈,就是逗你玩一下,怎麼不服氣,不服氣你有本事戰勝本尊再說!”
面對這樣的戲謔,寧鴻遠只好無奈。
“好了,現在將一切都交給本尊!”
寧鴻遠不再插手任何事情,選擇在自我的神識之中沉睡起來。
這種奇妙的意識轉換術,讓寧鴻遠感到無比舒服,因爲這樣一來,他就不用感覺到左手腕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也不用花費腦力去思考接下來的任何事情。
這樣的輕鬆讓他感到無比享受。
他只需要安安靜靜的睡一覺,然後,等待醒來之後,魔尊便就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了。
縱然寧鴻遠的身體,無法讓魔尊施展強大的劍尊武技與身法,但是卻可以施展強大的感知能力。
魔尊大步流星地朝着門外走去,隨後凝聚真元於六感之上,憑藉近乎完美的感知能力,瞬間捕捉到了方圓五百里的真元氣息。
“哼!”
在一瞬間鎖定了敵人具體方位的魔尊,冷哼一聲,隨後一道宛若流星般的幻影,一瞬間出現在一處陰暗的草叢之中。
那一名躲在暗處的刺客,根本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寧鴻遠”居然會如此精準地察覺到他的位置,整個人完全石化了。
根本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的機會,魔尊早已經一掌將他心臟擊碎。
魔尊根本不會如同寧鴻遠那樣,殺一個人還如同一個女人一樣磨磨唧唧,羅嗦半天,還未等對方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殺自己的人究竟是誰,便送對方歸了西天。
魔尊也更不會如同寧鴻遠的父親那般,留下什麼活口,來尋覓他背後的什麼主子。
沒有意義。
“可以了!”將一切事情辦妥之後的魔尊,將寧鴻遠從神識之中叫醒。
寧鴻遠剛剛休憩半分,一分鐘不到便被魔尊喚醒,心中委實不爽:“魔尊,你老人家不要每次殺人,都那麼快嘛!好歹讓我休息休息,而且我回到自我的意識之中,又要去忍受這斷腕所帶來的巨大痛苦,就不能爲我分擔一些痛苦嗎?”
聽了寧鴻遠這般言詞,魔尊驟然大怒:“痛苦!哼,這是你自以爲是的代價,這是你被怒火矇蔽了判斷力的代價,不讓你感受一下這些痛苦,你就吸取不了教訓!怒火,這是在強者眼裡沒有任何價值的情緒,如果不是本尊在你的神識中幫助你化解危機,你現在別說痛苦,連小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劍神之志!如果今後,本尊完全復甦之後,你也因爲武境實力節節提升,必將在其他武境位面遇到更加可怕,更加富有經驗,更加難以對付的敵人,到時候,難道你還指望本尊爲你化解危機不成!”
一番慷慨激勵的言辭說完,魔尊立即與寧鴻遠交換了人格意識。
原本舒舒服服的寧鴻遠,在這一瞬之間,突然感到了左手斷腕所帶來的劇烈痛苦。
這種前後反差所帶來的痛苦,竟是讓他突然大聲叫了出來。
寧鴻遠強忍痛苦,朝着密林走去。
自己的失敗,必須要自己來承擔,這不但是一名強者應有的心境,也是一名男人的擔當。
這種道理,寧鴻遠當然明白,可他心心念念,微微不滿:好好好,反正你老人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魔尊沒有在搭理他,索性沉睡了。
這樣的教育方式,恐怕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面對自己最爲得意的弟子,如此年輕就要遭受如此痛苦,魔尊不但沒有爲他分擔一絲一毫,而且還用這樣的話來斥責他。
“天降大任於我,必將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苦其心志,好吧好吧,咦,好像背反了!”
寧鴻遠只能通過這種自我精神安慰法來表達不滿,畢竟斷腕這種痛苦可想而知,魔尊不但沒有一絲絲安慰,而且還說一通的大道理。
如果換做是其他年輕人,面對這樣的事情,恐怕恨不得魔尊馬上從自己的神識之中滾出去。
寧鴻遠稍微緩解了一下痛苦之後,他就很清楚魔尊爲什麼要執意這麼做,爲什麼到了這最後時候,還要自己品嚐一下這種痛苦的滋味。
這就是寧鴻遠的人生,這就是他的道,成功,失敗,都是他的人生。
男人,沒有任何理由讓他人來分擔由於自身心境不足而造成的錯誤。
寧鴻遠沒有再想太多,咬緊牙關,邁着堅定的步伐徑直朝着玉兒的房間走去。
凌冬將至,寒夜已明。
寧鴻遠知道,這一次他必須請求玉兒背後那兩位尊者幫忙了。
他並沒有選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額娘與母親,因爲她們在飯桌上,已經夠擔心的,不應該再爲這一件事擔心。
他也清楚,自己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將斷腕的情況,告訴父親與大哥。
“父親與大哥已經爲了大業夠忙的了,我不能再添亂!”
一路上,寧鴻遠的痛意絲毫沒有減輕,可是他憑藉修武者鋼鐵一般的意志,強行拖曳着自己的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玉兒的房間。
“玉兒!”
寧鴻遠剛剛走到秦玉雪門口,叫完玉兒的名字,便一口氣倒在了地上,眼前突然一黑,再也沒有了任何意識。
當寧鴻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他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玉兒一張無比唯美與清純的笑臉。
秦玉雪的木屋建在一處山色幽靜的山腳下,此時夕陽已下,天色已暗,秋風吹拂,蛙鳴陣陣,別是一番閒情雅緻。
寧鴻遠凝望着這一張景緻如畫的笑臉,心中煩憂盡去,猶如置身夢幻,然而,這一張笑臉卻在一瞬間變得陰沉起來,甜甜的酒窩, 也在這一瞬間鼓成了蜜蜂窩,“鴻遠哥哥,今天如果你不告訴究竟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話,你今後就永遠不要想要讓玉兒搭理你!哼!懶得理你!”
秦玉雪的口頭禪就是“懶得理你!”,每次說完這四個字,她便會故作生氣,生氣的模樣更顯美麗。
醒來之後,寧鴻遠感到身體無比放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任何痛覺,而且,最爲令他驚訝的是,他的左手居然完全恢復了。
寧鴻遠眼見秦玉雪故作生氣的可愛模樣,本打算輕輕地捏捏她那甜甜的“馬蜂窩”,卻不料雙手竟是一時間不能動彈,原來,他身中九毒老人的劇毒,雖說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卻未痊癒。
“玉兒,你已經幫我的左手腕接上了嗎?”
寧鴻遠半坐起來,低着頭望着自己的左手腕,內心感到極其的不可思議,不禁感嘆這武境世界果然奇妙無比。
寧鴻遠其實不知道,秦玉雪背後的那幾位尊者一直在培養他,也在考驗他,這幾位尊者雖然拯救寧鴻遠,但是目的與魔尊一樣,絕不會因此而拯救寧鴻遠一輩子,他們需要寧鴻遠快速成長起來,去達到他們的目的,這目的非但是幫助其父親一統天下,延續文明秩序,更也是爲了他們那正道秩序着想,他們看中了寧鴻遠那一顆真正的正義之心。
寧鴻遠憑藉自身非凡的心性與毅力,風度與智慧,贏得了他們的認可,這纔會幫助寧鴻遠擺脫傷病的痛苦。
這種選擇,其實也是一種特殊的文化傳承,是一種雙向選擇,如果寧鴻遠不堪大任,總是犯下各種錯誤,即便寧鴻遠跪下來求他們,他們根本不會予以理睬,而這一次寧鴻遠所犯下的錯誤,在他們的允許範圍之內。
世界上哪有不犯錯的年輕人?寧鴻遠比起其他位面的天選之子,這個年齡段犯下的錯誤已經算是極少的了。
秦玉雪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狠狠地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哼!鴻遠哥哥真是,非要一個人承擔這麼多,如果不是玉兒,你恐怕今後要過很久很久的斷腕生涯了!”
寧鴻遠苦笑一聲,“怎麼說呢?是我自己犯下地錯誤,還要讓別人來爲我彌補,唉,總之謝謝你!”
其實,寧鴻遠心中深深自責,他骨子裡血氣方剛,不願意那幾位尊者次次出手相助,但同時他也深知這武境世界沒有貴人相助,光靠自己,即便再有本事,那也是一事無成,這種雙向選擇的關係,就好比地球的風險投資,那些風險投資的投資方看重的是被投資者的能力,以及能夠帶給他們多少利益的遠景,同樣的道理,寧鴻遠深知秦玉雪背後那幾位尊者看中的是自己的人格與能力。
寧鴻遠是非常理解風投規矩的,所以,他也深知自己必須從這一次的錯誤當中汲取教訓,下一次必須減少錯誤,如果一次次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那幾位尊者是絕對不會再幫助他脫離危險。
這就是武境世界的雙向選擇。
“鴻遠哥哥這個天域,制度不好,所以呢,強者不多,明明是同胞,卻一天到晚就知道鬥鬥鬥,殺殺殺,唉!義父爲了拯救天下奔走呼號,到頭來還要被人污衊,唉,如果換作是我,我早就離開了,罷了罷了,還好我母親保護你們這個位面不受魔界肆掠,否則的話,算了,算了,鴻遠哥哥今後加油吧。”
其實,秦玉雪心中也很複雜,畢竟她天性向往自由,極爲厭倦這些殘酷的鬥爭,你鬥過來,我鬥過去,煩煩煩。
“這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不是一直在努力的改變這一些嗎。”
“其實鴻遠哥哥完全不必這樣的!不是還有義父嗎!你幹嘛要這麼逞強!”秦玉雪望着眼前虛弱至極的寧鴻遠,望着他那乾癟的嘴脣,慘白的臉色,內心委實難受。
寧鴻遠略感不滿:“不,玉兒,你不能這樣說,這裡是我的根,是我的祖地,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讓我陪你在練劍室之中一起修煉,然後突破境界之後,前往新的大陸。”
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寧鴻遠的夢想,簡簡單單的生活,誰不渴望?
寧鴻遠常常陷入兩難,他一方面崇拜父親的偉大,一方面總覺着如果父親不那麼偉大多好,一家人和和氣氣的,穿着母親所織的毛衣陪着父親下下棋,釣釣魚,春天的時候,一家人去踏青,夏天的時候和玉兒一起偷偷摸摸地去裸泳,在月光的襯托下,在海邊吹着涼爽的海風,抱着玉兒在星空下入眠;秋天的時候,和父親對酒當歌,交流人文思想,和大哥比試劍術,交流武道,冬天的時候一家人圍在火爐旁,擺擺龍門陣,談談英雄業績,何必捲入這麼殘酷的政治鬥爭,今天一個暗殺,明天一個政變,這樣活着有意思嗎?
“唉,父親啊,父親,我知道你很偉大,你的理想也很偉大,大哥也很偉大,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偉大,可是我真的厭倦了這種生活!”寧鴻遠心中不禁這般想道。
別人來暗殺他,他還要裝出一副心胸寬廣的模樣。
難道他真的想這樣裝腔作勢嗎?難道他真的願意考慮殺人還是不殺人嗎?
他根本不願意考慮殺人的事情。
寧鴻遠腦海裡念及這些,頓時心心念念,頓生悲涼,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生活究竟還要持續多久,明天是否自己還要被暗殺?明天是否自己還要去殺人?明天是否自己還會在寬容與殺戮之間抉擇?
可是,寧鴻遠望着窗外夜景,想起那些和自己前一世一模一樣的可憐孩子,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將平凡之念深埋於心,回過頭來,輕輕捏了捏玉兒的臉蛋,微微笑道:“玉兒,謝謝你,可是我不能這樣,我也想平凡啊,我也想過簡簡單單的生活,白天練劍,晚上讀書,一年出去旅遊四次,春天的時候,一家人一起去踏青,夏天的時候,白天和大哥切磋劍術,晚上和玉兒一起去大海邊吹吹晚風,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和你一起去裸泳!”
秦玉雪聽到這裡,臉蛋微微一紅,不知爲何卻醋意橫生,眉目一橫,反而厲聲道:“你就這樣好色,哼,天天想着這些齷齪的事情,那趙姑娘呢?你可是偷了人家的心!”
女人的醋意就彷彿是夏天的雷陣雨,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就陰雲密佈了。
其實,秦玉雪內心也不是那種地球女孩,他們武境世界的女子嚮往強者,她追求的是自己的男人立下豐功偉業之後,能夠如同當年逍遙劍仙那般功成身退,只要那個女人不故意挑事,一家人和睦,她是沒有意見的,如果那個女人挑事,那就離開寧鴻遠,另求新歡。
這就是秦玉雪的愛情觀。
寧鴻遠頓感驚愕,這女人怎麼吃醋就和喝開水一樣,也只好微微一笑,輕輕地捏捏秦玉雪氣得猶如馬蜂窩的臉蛋,隨後接着剛纔的話,繼續說道:“秋天我們一起去爬山,冬天的時候,我們穿着額娘織打的毛衣,圍在火爐旁,聽聽那些英雄業績的故事!”
其實,寧鴻遠也頗爲感慨,自己居然真的成爲了那些後宮小說的主角,他畢竟也是一位具有徵服慾望的男子,若只愛秦玉雪一位,總感覺空落落的,如果道德文化允許的話,他還是期望能夠和父親一樣,多一位女人陪伴在身邊。
所幸,這個武境世界的道德文化下,他還真有希望滿足他內心的這一份征服慾望,不過他心中還是有愧,兩三位足矣,不敢貪多。
秦玉雪畢竟也是心智開明的女子,深知這武境世界一個優秀的男人難免有幾位紅顏知己,自然不會過於醋意橫生,追隨着寧鴻遠的思維,腦海裡不斷憧憬着那樣的畫面,隨後臉蛋微紅:“唉,其實鴻遠哥哥,我也想過這樣的日子啊。”
“唉,玉兒你也知道,我如果這樣做了,這個天域一定會更加的亂!雖然我不知道我究竟能夠爲這個天域和平,奉獻出多少的力量,但是我確信,我寧鴻遠只要多奉獻一點兒力量,哪怕這力量微不足道,這個天域的許多人,就可以因此而免受亂世所帶來的痛苦,那些孩子就可以不必和我一樣,整天整夜擔心誰會來暗殺我,誰又會去暗殺我的母親!”
秦玉雪聽得這一番話,頓時驚如木人,她完全沒有料想到曾經喜歡犬馬聲色的鴻遠哥哥,這一刻竟是變得如此成熟。
她輕輕托起他的雙手,在臉蛋上一邊輕輕蹭着,一邊道:“鴻遠哥哥又成熟了,現在你已經是玉兒心目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寧鴻遠哪敢自誇,微微笑道:“這還不是玉兒那一句話產生的效應嗎?“所謂英雄,不是看他個人實力有多麼強,而是看他能夠團結多少人,我想你母親那樣的尊者,那樣能夠掌管整整一個武境位面的強者,之所以不干涉我與你之間的交往,必定也是因爲看得起我纔對。而如果面對的這樣的事情,我卻選擇逃避和視而不見,你母親一定會非常看不起我。”
秦玉雪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也拗不過他,只好嘆了口氣,她心中其實也很複雜,“好吧,好吧,鴻遠哥哥想要改變現有的這極度不公平的天域制度,就要經歷常人所不能經歷的磨難,鴻遠哥哥既然有這個志向,那就一定要堅持下去哦!我母親告訴我,“誰都可以成爲一時的英雄,但是隻有那些成爲一世的英雄,才能夠算得上真正的英雄”,既然鴻遠哥哥擁有這樣的豪情壯志,那就一定要比過去還要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