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一飽我們的口福,還沒有遭到洗劫的湖泊、森林、山嶺究竟在哪裡呢?”——羅馬哲學家塞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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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雷霆震怒,小人驚恐萬狀,但沒人敢妄言什麼,因爲矛盾的雙方一個是陛下,一個是王嗶後,任何一方的怒火都足以致命。
最後,還是加拉太高地的劍士畢都伊塔站起來,向萬王之王鞠躬行禮,輕聲說道“也許這件禮物會讓大王您的怒火如春季山頂的積雪般迅速融化。”
獵苑的森林小路里,慢慢駛出一輛裝飾華麗的牛車,咿呀咿呀,在特格雷尼斯前停下,然後從車廂裡走出的女子,讓特格雷尼斯一下回到了二嗶十嗶年前的歲月,“奈薩,奈薩,居然是你,難道你也成爲了我岳父的武器了嗎?”
“特格雷,你還在氣惱兄長嫁給你的,是他的女兒,而不是他的妹妹,我嗎?”奈薩跳下了車子,特格雷尼斯在衆目睽睽下,也急忙下馬,半跪在奈薩的面前,親吻着奈薩的手腕與手背。
“也許我不該來的。”奈薩輕輕撫摸着特格雷尼斯的頭髮與鬍鬚。
“是的,你不該來的,你給我出了整個國家最大的難題。”
“我別無選擇,兄長,或者是你,都是我這輩子裡最無法捨棄的人,永遠都無法捨棄,我只是害怕羅馬人的到來,會改變這一點。”奈薩說着,一邊的畢都伊塔給她披上了輕柔的披風,“尊貴的王妹,主君的明珠,還是請前往宮殿裡避風的房間吧!我先去通報您的侄女兒,讓她得知並迎接您的到來。”
特格雷尼斯大驚失色,急忙小聲問:“奈薩,這位加拉太是說,你的到來,奧特裴麗還不知情?”奈薩用雙手攏了下披風,用她明亮的黑眼睛,笑盈盈地看了下亞美尼亞王,然後點點頭,“所以馬上畢都伊塔會去通報。”
“不,不!”特格雷尼斯急了,他立刻告訴所有的人,在獵苑山腳下,有一處隱藏在密林的幽靜別墅,奈薩今晚應該下榻於彼處——也許他自己稍晚也會來造訪,與奈薩敘敘久闊的情愫。
“陛下,您不應該現在沉溺於私人的情感裡,因爲羅馬的使者可能明日就會來到阿塔克塞塔。”彌薩羅騎在馬鞍上,憂心地進諫說。
特格雷尼斯直接重新跨上了馬,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朗聲說道:“我是不會把我的岳父交給羅馬人的,除非我從萬王之王的寶座上被人逐走——若羅馬人不惜一戰的話,我也一樣!”
“萬歲!”畢都伊塔、奈薩與衆位扈從齊聲讚頌道。
“可是陛下,你這樣下的決斷,是絕不成熟的!”彌薩羅也急眼了。
小特格雷既憤恨剛纔老師的慘死,又對奈薩用美色蠱惑父親的行爲感到擔憂,他也附和了彌薩羅,但語氣顯然要激烈許多:“父親,睿智的萬王之王,是什麼矇蔽了你的心智,要賭上國家的命運,去和遙遠的羅馬嗶軍團決一生死?就因爲這個半老徐娘的媚骨?你不該聽女人的話語,哪怕是我母親的,她們都是些沒有定力的軟弱之人,你應該聽得,是真正擁有智慧的人,比如老師,比如梅特多魯斯的。”
“你老師已經化爲一堆腐肉,梅特多魯斯也已經人頭落地了,這就是智者嘛,連自己的災嗶禍都無法預料,又何談幫助一個國家。”特格雷尼斯生氣地罵着兒子,他的怒火變得無法控制,用馬鞭指着彌薩羅說:“你曾是我最寵愛的近臣,但你必須要爲今天的忤逆與胡說付出代價——我交給你三千騎兵,一萬名步卒,你帶着這些軍隊去索菲尼,也就是進入亞美尼亞的必經之地,在哪裡去擊潰羅馬人的軍隊,生擒他們的統帥,將功贖罪。”
彌薩羅沒想到自己一番忠言,居然會落得如此待遇,不由得大爲悲慟,“吾王,諺語說過,只有身體強壯的人才能飲下大量烈酒,只有心志堅定的人才能不受花言巧語的蠱惑。既然您讓我奔赴死地,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呢,在路庫拉斯的一萬羅馬嗶軍隊前,您最好的選擇是,逃出亞細亞。”
“混賬!”特格雷尼斯大怒,但他看到彌薩羅俊美的臉龐上刻着悲憤與忠誠,又於心不忍起來:“身爲一名亞美尼亞貴嗶族的後裔,你的言論與表現實在是怯懦,玷污了你的家族。放心吧,我與王子會領着六千皇室禁衛騎兵,給你殿後的。”
次日,果然如彌薩羅所預料的,路庫拉斯的使者,軍事護民官阿庇斯帶着使節團,來到了阿塔克塞塔。特格雷尼斯因爲昨晚與奈薩“鏖戰”不休,甚至連雙嗶腿都有些發抖,勉強地坐在王座上,接見了羅馬的使者。
宮殿大廳上,所有的亞美尼亞高等貴嗶族濟濟一堂,他們粗嗶魯地叫囂着,身上的佩劍與珠寶晃盪着,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王嗶後奧特裴麗,則在兩名梳髮侍女陪同下,躲在正廳側邊的小室裡,偷偷聽着這場決定三個國度命運的會談,關心他的丈夫究竟會做出如何判斷。
當阿庇斯昂頭走上大殿時,亞美尼亞的貴嗶族們都發出了鬨笑,這名出身平民的年輕的軍事護民官,頭上沒有帶着黃金髮環,身上也沒有佩戴珍寶首飾,只是披着一件半舊的託加長袍,咋一看就像個雜役出身,但他有着鷹一般尖銳的眼神,和瘦削而高傲的風骨,手裡舉着路庫拉斯的外交書函,拾級而上。
“年輕的使節,你可以全權代表你的統帥嗎?”待到阿庇斯施禮完畢後,王座上的特格雷尼斯發問道。
“當然可以。”阿庇斯昂然回答,“就在鄙人前往貴處路途上,貴國的許多城邦已經暗地與我相通款曲了。”
這種諷刺讓特格雷尼斯很不痛快,“你的意思,是說亞拉臘聖山的神之子們,會懼怕你們羅馬人嗎?那麼,你們的統帥究竟有什麼話想要表達於我。”
阿庇斯擡了下腳尖,從容不迫:“很簡單,交出與羅馬爲敵的米特拉達梯,然後我會帶着這位老人去錫諾普,因爲我們的統帥路庫拉斯殿下的凱旋式要用到這老人。”
“很可惜,年輕人。”特格雷尼斯站起了身子,用恫嚇的語氣說,“這個老人,是我的岳父,而我——亞細亞的萬王之王,有保護家族成員的義務。”
“那這樣也可以,也許戰爭會延長個一年兩年,延長到您和您的岳父一起出現在凱旋式上,我相信羅馬城的公民更喜歡看到這樣的景象。”阿庇斯聳起肩膀,攤攤手。
周圍的亞美尼亞貴嗶族們忍不住紛紛咆哮起來,特格雷尼斯也對這位年輕羅馬使節的狂妄大爲動怒,但阿庇斯根本不爲所動,特格雷尼斯指着身邊四名穿着短衫形同奴僕的人,喊到:“年輕的阿庇斯,你知道這四人是誰嗎?”
阿庇斯微笑着搖搖頭,說他不認識,但又補充到,這四人在凱旋式上,倒可以充當揹負陶甕的行列奴嗶隸,向羅馬公民展示路庫拉斯的其他戰利品。
“這四人都曾是小亞細亞的國王,都曾強大無比,各自統治着數千斯塔狄亞(一千斯塔狄亞等於一百八十公里)周長的國家,而我只稍微動用了一根手指,就讓他們俯首稱臣了,現在這四人只是我的馬伕而已。”特格雷尼斯敘述着,帶着很大的驕傲。
“是的,我相信將來在羅馬城,這四人也會在大賽馬場一展所長的。”阿庇斯隨後直接開始逼問特格雷尼斯,“無關的問題就讓我們討論到這裡,還是請問尊敬的國王陛下,對羅馬統帥提議的答覆如何?”
特格雷尼斯又坐回了王座上,又開始羅嗦不清起來:“我是不願意交出我岳父的,但我也沒有和你們羅馬人開戰的意思,或者說,亞美尼亞有足夠自保的力量,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阿庇斯搖頭,直截了當地說:“如果不交出米特拉達梯的話,那就代表着戰爭!”說完,他向特格雷尼斯遞上了書函。
“狂妄的羅馬人,你們以爲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們懂得如何鍛造殺人的利劍嗎?”側邊的房間裡,奧特裴麗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先是走出,而後對着在場所有的人疾呼:“若本都與亞美尼亞聯手,能和羅馬人決戰的精銳武士不下十萬人,我父親還有上萬塔倫特的寶物,再加上我夫君萬王之王的威嚴——高加索直到紅海,不管是阿爾明尼亞人,還是阿拉伯人,聽到了萬王之王的召喚,他們都會舉着長矛與弓箭,如烏雲和驟雨般,不遠萬里來投效,聚集在我夫君的身邊——屆時我們的軍隊何止百萬!而可憐的羅馬人,他們還不到一萬人,聽說他們一百個人才分享一匹戰馬,絕大部分人只能步行作戰,他們能活到現在,不過靠的是虛言恐嚇的伎倆。諸位,不要被表面嚇倒,拿起刀劍,像個男人一樣戰鬥吧,否則亞美尼亞與本都女人的肉體再也不是你們歡樂的聖殿,我們會鄙視你們,拒絕你們的任何求歡!”
王后的鼓舞產生了巨大的效果,貴族們氣概風發,他們集體舉劍,要求特格雷尼斯決心與羅馬人一戰。
特格雷尼斯也迸發出了男子的英雄氣,他瀏覽下三種文字:拉丁文、希臘文與亞美尼亞文書寫的外交書函,便將其往階下一擲,“羅馬人,我譴責你們的傲慢與愚蠢。我,特格雷尼斯,是亞細亞的‘萬王之王’,是得到成百上千的部落、城邦與王國承認的,而你們的統帥路庫拉斯,卻在書函裡只稱呼我爲國王,那我也相對應的,在回信裡不稱呼他爲凱旋將軍,也就是說,亞美尼亞龐大而強力的軍隊,會粉碎他夢寐以求的凱旋式!”
“戰爭,戰爭!”整個王宮的大殿沸騰了。
阿庇斯拾起書函,不再言語,便準備退下,而特格雷尼斯阻止了他,對他說:“年輕人,我雖然不喜歡你的自大,但我欣賞你的英俊與質樸,即使這次會談不是那麼讓人愉快,但我還是會展示萬王之王的慷慨——這些寶物,是贈與你的禮物,可以給你寒酸的營帳裡增加些許光彩。”說完,十六名強壯的宮廷奴僕擡着很多箱子出來,裡面裝滿了琳琅滿目的寶物,在阿庇斯的眼前閃閃發光。
阿庇斯挑選了一小會兒,只在寶物之山中取出一把小銀湯匙,表示他只願意接受萬王之王這個禮物。
“爲什麼只選這東西?”特格雷尼斯大惑不解。
羅馬軍團的使者,輕蔑地笑着,把湯匙舉起來,對着所有的國王、貴族說:“因爲很快,我就會拿着這湯匙,以征服者的身份,坐在這座王宮裡用餐,與其他的兵士一起。”
一隻灰色而矯健的信鴿,翅膀掠過沉重的積雲,穿越在湖水與崇山峻嶺間,它將阿庇斯與亞美尼亞人談判的結果,以那個時代最快的速度,帶到了路庫拉斯屯營的阿米蘇斯城。
路庫拉斯的機要奴隸,取下了信鴿腿上綁的信件後,火速進入了主帥營帳,交給了正在與將校們討論戰略的主人。
“果然,特格雷尼斯譴責了我,並且要和羅馬爲敵。”路庫拉斯坐在了椅子上,慢慢地將回信的內容讀了一遍,然後說:“諸位,壞消息是今年的冬營又要徹底取消了,索納久斯領着第八軍團留守本都海岸之地,我將領着七、十一軍團再回到卡拉比,準備越過陶魯斯山,與亞美尼亞作戰;好消息是色雷斯與蓋拉夏都願意協助我,我們將獲得充足的僕從兵士與給養,我將成爲第一個越過幼發拉底河的羅馬將軍,亞美尼亞王和本都王也將一起出現在我的凱旋式上。”
“閣下,士氣會是問題,兵士們連續兩三年沒好好冬營了,他們很可能不願意越過積雪的山脈,去敵人的土地作戰。”首席副將穆里拉諫言。
路庫拉斯的表情,表示他對兵士的這種想法難以置信,難道羅馬公民不想博取軍人的榮譽了嗎?“尊敬的泰蘭尼昂先生,一個軍人最大的榮譽,不就是征戰沙場,把彼邦的民衆從暴政裡解救出來,將他們置於正義與公理的保護之下嗎?”這位將軍用流利的希臘語問了站在穆里拉旁邊的一位學者打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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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蘭尼昂,一個在錫諾普城被俘的希臘智者,此刻成爲了路庫拉斯的幕僚與賓客,並以兩千第納爾銀幣的價格,賣給了穆里拉爲高級奴隸——但這只是個過場而已,路庫拉斯保證,一旦回到羅馬,他就解放泰蘭尼昂的身份,並推薦他成爲羅馬城中最有盛名的修辭學家。
“是的,我的閣下,全希臘都在讚頌您的勇武與仁慈。”泰蘭尼昂畢恭畢敬。
“那是你們希臘佬的看法,我們軍團的兵士,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搶劫你們希臘佬的城市。”第七軍團的司令官色克底流斯嚷道,“誰都知道,什麼是希臘佬?口交的主動方,肛交的被動方,就是希臘佬,這就是世界賦予你們的角色。”
“夠了!”路庫拉斯對部下的粗魯大爲光火,“我推薦你帶領第七軍團,不是讓你和那幫兵油子打成一片的,你的軍團強姦、殺人,甚至還搶神廟祭壇上的食物,第七軍團連行軍時,掌旗官與號手唱的都是黃色歌曲。”
色克底流斯沒敢公開反駁什麼,只是低聲嘀咕,“可是我們軍團的戰功也是最大的……”結果他的牢騷,被幾名軍事護民官給暗中制止了。
“行了,兵貴神速,原地停留三天整備,待到部隊集結完畢,以急行軍姿態,奔赴卡拉比,然後進軍佔領索菲尼這個要地,扼守住這個要害,就能讓亞美尼亞人無計可施。”路庫拉斯下達了最終的命令。
所以,李必達這三天一直在忙碌着,他現在儼然成了所在聯隊宿營奴b隸的“首領”,海布里達還在檻車裡鎖着,路庫拉斯沒發話沒人敢放他出來;烏泰瑞斯則通常情況下呆在路庫拉斯身邊,幫助統帥處理雜務。
李必達的任務,就是帶着幾十名奴隸,整頓營帳物什、糧秣吃食、砍伐木材、編織擔架、飼養騾馬等等,他那靈活的頭腦幫了他大忙,一切都井井有條,就連一向苛刻挑剔的阿狄安娜,有時也詢問:待到她恢復王女身份時,願意不願意讓她當他的庇主。
“羅馬人不可能消滅我的父王,我的父王b還在幼年時,他的母親就準備害死他,刺客、毒酒、陷阱等等,但還是沒成功。父王在密林和荒野里長大,他能懂得二十六種語言,能和熊與豺狼交談,哪怕今天他只剩下十個隨從,明天他還能帶出千軍萬馬。”李必達在劈柴時,阿狄安娜又在哪裡不間歇地說着,“所以,一旦羅馬人被逼着談和了,你也可以隨着我回錫諾普去,雖然你曾經冒犯過我,但我是不介意的,誰叫你不是希臘人呢,不是希臘人的都是野蠻的鄉巴佬,兩個耳朵的陶土罐子罷了。我可以讓人教你哲學、禮儀,你可以幫着我做事情,讓我在宮廷裡掌權,我是不會忘記給你好處的——一年薪金,也許會有三千德拉克馬銀幣。”
“三千德拉克馬銀幣,夠買什麼?”李必達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真是陶土罐子,這些錢,這些錢,夠買兩個首飾了。”阿狄安娜也沒真的用錢買過東西,只有小時候,母親傳喚珠寶商人入宮,在討論價錢時,她還對德拉克馬有點印象,但也只限於“三千德拉克馬等於兩件名貴首飾”。
“這些錢,足夠在雅典或者米利都買一所帶花園的別墅了。”旁邊幫着壘柴的波蒂說道,汗水溼透了她的衣服,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李必達還沒表示受寵若驚時,烏泰瑞斯騎着馬趕了回來,所有的奴b隸都起身鞠躬——包括剛纔要開“三千德拉克馬”高薪的阿狄安娜。
烏泰瑞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舉着馬鞭在營地裡指指點點,詢問宿營奴隸對於戰備情況的熟悉度與完成度,一切自然是李必達代表作答,這位大學生拉丁語很是流利,說得烏泰瑞斯頻頻點頭,高興之餘,扔給了李必達一個錢袋,“裡面有二十德拉克馬,賞給你的。”
“喂,不要隨便給哥的奴b隸賞錢!”檻車裡的海布里達抗議道。
“這些奴b隸是屬於整個軍團的。”烏泰瑞斯溜了一圈後,對着海布里達舉起了書函,“奉軍團令,即日起解除對低階百夫長海布里達的禁閉處罰,在接下來的戰事裡將功贖罪。”
檻車打開後,海布里達慢吞吞地走了出來,長期的壓抑與侷促,幾乎讓他的腿無法一下子伸直,但他還是忍住了血管的酸楚,硬是在烏泰瑞斯面前站直了:“門神庇佑,第七軍團需要我。烏泰瑞斯,總有一天,我會報復你的。”
“是嘛,你還是乞求馬上對亞美尼亞的戰事裡,不會送命吧,這次我們第七軍團又是先遣軍。”烏泰瑞斯不以爲意地回答着,“今天,我要徵用你的宿營奴b隸,前去阿米蘇斯的碼頭拆卸物資。”
“那就叫卡拉比斯帶着人去好了——對了,別打我奴隸的主意!”海布里達惡狠狠警告着,說完長叫一聲,伸了伸胳膊,喝令阿米尼烏斯等人上前,給他淋浴刮毛,“快點幫哥弄乾淨,馬上好打個大大的勝仗!”說完當着烏泰瑞斯脫下了全套衣服,光着屁股站在營地中央。
其實來到阿米蘇斯城的,不是什麼物資補給,而是四千名色雷斯僕從軍,其中三千輕裝步兵,一千騎兵——乘坐着二十艘破舊的希臘槳帆船而來,抵達岸邊後,這些破衣爛衫的兵士,又換乘一艘艘五十人划槳的“荷馬戰船”靠岸——之所以叫荷馬戰船,並非說這種船隻的發明者是荷馬,而是這種船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荷馬描繪的特洛伊戰爭時期。
當時恰逢阿米蘇斯的“市集日”,熙熙攘攘,衣着考究的希臘人,用鄙視的眼光看着這些來自北方冰雪之地的蠻子——而那些上岸前往軍營的色雷斯人,也目光呆滯猥瑣,很多人光着腳板,用驚訝豔羨的眼神,看着這座富麗堂皇城市裡的一切——白磚紅瓦整齊劃一的兩層民居小樓,壯觀的神廟羣,龐大的碼頭船塢,市集上川流不息的人羣,還有那些數不清也說不清的貨架上的商品。
“一羣多麼醜陋的單耳陶土罐子!”跟隨李必達一起來的阿狄安娜,不無鄙夷地感慨道。
李必達他們的任務並不重,主要是用騾車搬運色雷斯人的武器裝備,因爲阿狄安娜還對上次海布里達企圖強b奸她的事心有餘悸,所以也一起跟了來——也有奴b隸質詢,爲什麼這個小妞不用參與勞作。
“這妞是百夫長看中的,將來準備賣到羅馬城的高級妓院去的,得保護她嬌b嫩的身子,一手繭子是賣不到好價錢的。”每次李必達都這麼解釋到。
“怎麼?我是兩耳陶罐,比這些人還多了一個耳嗎?”李必達揶揄着阿狄安娜。
“因爲你一直得蒙神眷,陪伴在我的身邊,這就讓你多出了一隻耳朵。”阿狄安娜撥了下美麗的栗色頭髮,得意無比,“聽着,卡拉比斯,我馬上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恰好這時,一名從船上下來的,頭盔上插着鴿子羽毛的兵士挎着一個盒子,手裡高高舉着一塊封上蠟的木板,在人羣裡喊到:“誰是第七軍團第六大隊的宿營奴隸?這兒有低階百夫長海布里達的書信,一封來自於羅馬城,一封來自比提尼亞。”這個打斷了阿狄安娜與李必達的談話,李必達上前,簽收了這塊木板。
在簽字時,李必達不假思索,便寫上了“卡拉比斯,第七軍團第六大隊第三聯隊,宿營奴隸”,寫完後,他注視着這個名字,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悲哀。
是不是我應該適應“卡拉比斯”這個名字了?直到把原來的忘記。
待到四千色雷斯人入營,物資交割完畢,卡拉比斯等人便迴歸本大隊的宿營地,並叫兵士將那塊郵寄來的木板交給海布里達。
入夜時,卡拉比斯聽到了營帳裡海布里達的咆哮,“去他b媽b的路庫拉斯,去他b媽b的東方的戰爭——哥現在就要冬營,哥現在就要回去!”然後百夫長再度像瘋牛般衝出,見到奴隸就毆打,慘叫聲充滿了營地。
阿米尼烏斯、薩法諾等人盡力要抓住發瘋的海布里達,“比提尼亞,哥的奴b隸,已經感染了傷寒,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寄去,很快就要死完了!報酬,一切戰爭的報酬,都要完蛋了!哥必須回去,馬上,現在,立刻!”
“我老婆也來信了,她說兩年沒見我的錢回去了,奴隸已經死完了,再不想辦法的話,她就要去賣b身爲奴了!去他b媽b的戰爭,去他b媽b的金槍魚路庫拉斯!”
這會兒,海布里達衝到了不及躲避的卡拉比斯面前,而後揪住了他的衣領:“卡拉比斯,卡拉比斯,自從遇到了你,就沒有好日子,哥沒能得到阿米蘇斯的戰利品,現在奴隸也感染上了疾病,今天又是你轉手送來的噩耗,哥要殺了你,殺了你——把你的肝臟獻祭給命運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