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容我再補充一句,那就是迦太基必須滅亡。”——老加圖每次在元老院演講完,不管是什麼議題,末尾都要加上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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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聶魯達的軍團陣地前,兵士們也已布好陣地,等待主帥的訓話,剛剛歸建的卡拉比斯的兩個大隊,因爲之前戰鬥裡表現優異,被排在了隊伍左翼的前沿,卡拉比斯全副戎裝,站在掌旗官的旁邊,隊伍的第一列,風將他插在頭盔上的羽翎不停地吹倒又吹起。
因爲毫無意外的,執政官聶魯達因痛風還躺在營帳裡,這次會戰擔任最高指揮的,是副帥佩特涅烏斯,而負責卡拉比斯所在左翼指揮權的是副將克勞狄。
佩特涅烏斯騎着白馬,在手持節杖與束棒的扈從伴隨下,從陣列的這頭一直走到那頭,“兵士們,你們今天的作戰,不單單是爲了保護高貴的共和國,也是保護你們自己家庭的神龕、爐竈。敵人全是羣沒武裝的匪徒,他們對共和國心存不滿,想要通過騷亂和血腥,奪取你們的財產、家人,他們是下水道里最最骯髒的一羣臭蟲,除了給你們增長軍功和賞賜外,沒有任何的能力,他們生來也就是這種價值。皮魯斯,我最親近的百夫長,我們二十年前就戰鬥在一起了——霍騰休斯,你和你的孩子今天站在同一隊列裡,也許你可以和小傢伙談談當年我倆是怎麼並肩作戰殺蠻子的——米盧,聽說你在西班牙時,就讓蘇拉的兵士膽戰心驚,今天他們可以結束這種痛苦的日子了,因爲他們的腦袋很快就會停止思考了——卡拉比斯,我聽說這次戰爭前,你還是個羅馬城的富裕自由民,現在你在河谷隘口前的戰鬥,證明了你不光會用錢,更會用劍來爭取自己的權利。”佩特涅烏斯顯然事先做了很充足的準備工作,他挨個說着熟稔或才認識的戰鬥英雄的名字,來鼓舞所有人的鬥志,“你們當中很多人,身爲老兵,和我渡過了三十年的軍營時光,支持着我從軍事護民官、營官、軍團副將、司令官、副帥一步步走過來的,今天你們很多人在超服役年齡後,還重新回到這裡,充當我堅強的臂膀,你們全都能享受資深百夫長的薪資,今天我們依然戰鬥在一起,也必然會依然取得勝利!”
“天佑羅馬!”所有陣列的兵士,在震耳欲聾的喇叭聲裡,操起了武器,按照一列列百人隊的模式,踏着足以讓整個皮斯托尼亞荒原顫抖的步伐,朝叛軍步步而進。
那邊的叛軍,也以八個精選的百人隊,擺成了左右中三翼的橫列接戰陣型,喀提林居中,曼尼烏斯身居右翼,另外個來自費蘇萊的退伍資深百夫長指揮左翼。同樣踏着齊步,相對而來。皮斯托尼亞是個夾在亂石崗與荒山間的,呈狹長形的戰場,因爲這種地形限制,雙方的一線兵力鋪得都不算開,所以喀提林特意在一線的後面,加設了密集的預備兵力。
進入射擊距離後,雙方的輕裝散兵,如狼羣般地自陣形裡躍出,互相投擲着獵矛與飛石,卡拉比斯身邊不斷有人中招,到處都是有的晃了兩下,忍住繼續保持隊形前進,有的被打中了要害處後,不聲不響地就倒下了,淹沒在後繼者的隊伍裡,回頭看都找尋不到了——佩特涅烏斯有意把新兵和老兵的隊伍交雜在一起,互相扣連,就是爲了防止新兵臨陣膽怯後退。
“同袍們,難道之前在河谷隘道的戰爭,不足以證明我們是個堅整的團隊了嗎?雖然你們上戰場不久,但你們身體裡羅馬戰士的血液已然甦醒,別怕那些老傢伙們,他們不過是比你們多吃了幾年摻着砂子的大麥飯罷了,在鄉下把頭腦都呆壞了,你們則不同,你們膽大、靈活和無畏,難道還刺不倒一個和你爺爺年齡差不多大的敵手嘛!”卡拉比斯站在隊伍的最左前端的位置,揮舞着錢匣子喊到,“戰勝後,每人兩百枚貓頭鷹,殺死敵人,活着下戰場,撈錢,這就是你們今天的任務!”
攪起的滿天灰塵,遮蔽了日光,但雙方的隊形還是越來越近的,都能看到頭盔下,對方同樣仇恨與嗜血的雙眼——一排排的重標槍,漸漸逼靠在一起,短暫地晃悠着觸碰了下,就在一片戰鬥的吶喊聲裡,狂熱地互相交錯穿刺起來。
到處都是人舉劍互砍的身影,因爲接戰線太短,隊形過於密集,傳統的軍團刺擊戰術已經被拋棄,進入了敵我交織的大混戰,卡拉比斯與塔古斯肩並肩,哄叫着,不斷地砍倒敵人,朝敵方縱深處衝鋒。
一名己方的新兵,被對方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傢伙給刺死了,臨死前還扯下了那老傢伙的頭盔,卡拉比斯叫了一聲,躍過同伴的屍體,從側面對着老傢伙就是一擊,老傢伙反手一擋,反倒把卡拉比斯的鬥劍給蕩飛,然後用盾牌猛擊了下卡拉比斯,掌秤官側着被打出幾羅馬尺開外,頭盔也被打掉了,看來敵手絕對是個狠角。
他果斷地抓住地面上的一副小盾,翻身而起,擋住了老傢伙飛撲而來的猛刺,然後用腳死命一踹,正中那人的膝蓋,對方重心失衡,上半身直直砸在小盾上,砰的一聲重創,而後又往後彈倒了地上。
卡拉比斯舉着小盾,飛身上前,倒在地上的老傢伙不愧是個有多年經驗的老兵,雖然血流滿面,但還是企圖掙扎着起來,摸索自己的匕首,準備反擊。卡拉比斯沒給他機會,他用了鬥拳的狠招,不用劍,迅速過來,先是左腳踏上對方的胸口,隨後擡起右腳,脆脆的一聲,直接踩斷了對方的咽喉,那老傢伙的腦袋,咕嚕一下,就無力地歪倒在一邊,花白的短髮在喊殺的氣浪中舞動着。
“蓋烏斯·曼尼烏斯”——待到卡拉比斯剝下對方的金戒指時,知曉了這傢伙,就是喀提林的右翼指揮官,曼尼烏斯。
失去了指揮官的喀提林右翼軍,開始出現了畏戰的情緒,很多老兵開始脫離行列,導致他們的隊形越來越疏散,而聶魯達軍團方,一直跟在卡拉比斯兩個大隊後面的老兵隊,突然吶喊起來,超越前方,劈入了已顯薄弱的叛軍右翼。
這是佩特涅烏斯將軍的精妙戰術,不愧是浸淫軍陣三十年的行家,他排的隊伍,雖然和喀提林一樣,也是左右中三翼,但和喀提林平均分攤兵力不同,佩特涅烏斯採取的,是比重不均的兵力配給方式——他在左翼,明顯加厚了縱深,而且配放的全是有戰鬥經驗的老兵。就是要重點先打破敵人的右翼,再採用斯巴達人常用的轉軸突擊,與中央部隊,夾攻喀提林和鷹旗所在地!
現在,佩特涅烏斯的目標實現了,喀提林的右翼,前三四列的兵士,不是被砍倒,就是轉身潰逃,連鎖效應出現了,喀提林安排好的後續預備兵士,也無法抵擋住佩特涅烏斯老兵氣勢如虹地突擊,一列列繼續慘敗下去……
待到卡拉比斯抄着把新撿起的鬥劍,與其他人一起突向喀提林的指揮位置時,幾百名喀提林的擁躉,正靜靜地圍護在偶像和鷹旗的四周,“現在,讓我們帶着象徵祖國榮耀的鷹旗,衝向敵人最密集的對方去吧!”喀提林穿戴好鎧甲,跳下了小臺地,帶着幾乎手無寸鐵的擁躉們,與殺來的卡拉比斯等人對衝起來。
就在喀提林出戰後,他的扈從準備扛起鷹旗,鼓舞全軍士氣時,突然幾名角鬥士打扮的,自後面猛刺他們的背與腰部,“辛布里人”鷹旗緩緩倒下了,叛軍其餘部衆一片哀慟之聲,而在背面的山口處,馬爾庫斯·梅特拉的幾個步兵大隊,也沿着山坡下來,加入了包抄圍殲的序列。很快,叛軍中央、左翼和預備隊都開始了無組織的潰散,剩下的就只有被屠殺這一個結局了。
殺陣裡,喀提林很快和卡拉比斯碰到了,“你來取我高貴的頭顱了嘛,賤民!”喀提林的身上挎着祖先的鐵手,將鬥劍縮在腰部,蓄力着喊道。
“我早就說過,會有這麼一天的,而倒在這個荒原裡的屍體,是你的。”卡拉比斯先出了手,與喀提林火光四射地對刺了起來,“這個世界沒有高貴者和低賤者,只有勝利者和失敗者!”
“那我真是可惜了,凱撒和克拉蘇爲什麼沒在那塊琥珀板上!”
“因爲我把他倆的名字處理掉了,在羅馬找到這樣的工匠並非難事。”
喀提林一劍刺中了卡拉比斯的鼠蹊,而卡拉比斯也削中了他的肩膀,兩人隨後放棄了鬥劍,抱在一起角力廝打起來,“凱撒是和我一樣的人,你是在做虛妄無功的事情。”喀提林將卡拉比斯壓在身上,隨手抄起塊飛石,照着腦門就砸了下來。
卡拉比斯伸手,將砸下來的飛石握住,兩人的手開始角力起來,“你別會錯意,我對共和國沒任何感情,只是凱撒比你更有價值,他纔是給共和國的棺槨釘上最後一枚釘子的人!”而後卡拉比斯一彎一拉手臂,喀提林哀叫起來,他的手腕被反着擰到脫臼,接着臉面被卡拉比斯猛揮幾拳,口鼻皆爛地歪倒在一邊,卡拉比斯翻身而上,扯下喀提林挎着的鐵手,對着他的頭頸,如急雨般砸下。
最後,喀提林如一灘爛泥般,躺在地上,脫臼的手垂在一側,嘴巴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和牙齒,他的擁躉們,也大多被砍倒殺死,卡拉比斯喘着粗氣,扒下了他身上的胸甲,然後拿起鬥劍,按在了他的胸口心臟部位上。
“請求你,給我個軍人式的高貴的死亡……”喀提林的眼珠顫抖着轉了過來,輕輕地說到。
卡拉比斯點點頭,然後將鬥劍橫放在喀提林的脖子間,輕輕一拉,羅馬最著名的陰謀家與叛國者,雙腿急速地抽動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日暮時分,最後數百名傷痕累累的叛軍,呻吟着半倒在一面斷崖下,但嘴裡依舊沒有討饒之語,面無表情的聶魯達軍團老兵,踩着屍體,提着劍逼了上來,把他們挨個刺死,半個時刻後,戰場歸於了暮光和血色的籠罩之下,喊殺聲和夕陽一起,漸漸沉了下去。
狹長的皮斯托尼亞荒原裡,此時一片“莊稼繁茂”的景象,但這些莊稼,全是叛軍戰死者的屍首,他們幾乎沒有人當俘虜,全部英勇地戰死在曼尼烏斯和喀提林的四周,卡拉比斯就立在喀提林的屍體前,撫摸着他的遺物,祖先的鐵手,身體微微發抖着。
是的,喀提林現在這個下場,起碼有一半,是歸於他的算計。他當然知道,郎吉士的琥珀板上,也有克拉蘇和凱撒的印章,這兩人也參與了喀提林的謀劃,就是要利用喀提林的改革方案,成爲新“立法十人委員會”的頭腦,這個十人委員會一旦被准許通過,就享有莫大的權力,包括通過法律、宣戰、殖民、分配土地等,幾乎等於獨裁官狄克推多。所以克拉蘇才願意花錢,幫喀提林清除第一次競選所欠的債務,但卡拉比斯把這東西刨掉兩位的名字,捅出來後,加上喀提林方案遭到否決,克拉蘇與凱撒急於把喀提林這個髒手套甩掉,另選打手與元老院或龐培對抗,這個新人,就是他了。
那麼,最終自己會不會像喀提林這樣,是顆任人擺弄的棋子,在喪失了利用價值後,就被遺棄,還要帶着屈辱,葬身於這片無垠的悲涼之中,萬劫不復?
想到此,卡拉比斯居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荒野上的風,吹散了失敗者的夢想,卻燃起了新的野心和鬥志。
以前,他仇恨喀提林,而現在沒錯,他也確實兌現了諾言,讓這位古老貴族的後裔變成屍體,但他與喀提林戰鬥過了之後,覺得對方的某種精神,也滲入到了自己的血液當中,在這場可怕的戰鬥後,他可能還會繼續嘲笑喀提林曾經在戰略上的愚蠢,但他決不會看不起喀提林的死亡,“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卡拉比斯又慢慢把喀提林的衣物與鎧甲整理好,隨後將鐵手遞給了旁邊的塔古斯,“保管好他的東西。”
這會兒,卡拉比斯深吸了下戰場上的空氣,他的傷口經過了包紮處理,已無大礙,只看到到處都是兵士在走動,有的人在悶聲剝戰死者的遺物,有的則對着屍體大哭起來,大概那人是他的親人或朋友,此次卻站到了不同的陣營,互相絕命廝殺。還有個矮小的兵士,坐在一具叛軍屍體上,不斷地用劍在戕害辱屍,挖眼珠,割耳朵和生殖器,卡拉比斯走上前,將那傢伙踢到,奪走了劍,那小個子就罵了起來:“這屍體生前是我的仇家,他害的我家破人亡,現在該他倒黴,參加了失敗者的一方,我侮辱下他的屍體,有何不可!”
待到佩特涅烏斯和克勞狄,帶着親兵,來到喀提林與曼尼烏斯陳屍處,奧普力克正擎着馬略的鷹旗,站在屍體堆裡,“終於奪回了鷹旗,這是你們的戰績,可喜可賀。”佩特涅烏斯與克勞狄,喜上眉梢,走上來與卡拉比斯等人擁抱,沒什麼奇怪的,軍團的功勳就是他倆的功勳,佩特涅烏斯會得到馬其頓度支官的任命,而克勞狄回城後會得到五年任期的護民官任命。
“路奇烏斯·喀提林是哪位勇士殺死的?”出於謹慎,佩特涅烏斯問了這個問題。
就在其他人準備把卡拉比斯推出行列時,卡拉比斯突然推出了名普通兵士,說“是這位勇士,他是第十大隊的,將軍閣下。”佩特涅烏斯點點頭,將一條很粗的金鍊,掛在那個幸運鬼的胸甲上,“這是你榮耀的象徵,孩子。即日起,你享受四份糧餉,百夫長待遇,將來跟着我去馬其頓,我會給你謀個好差事。”
那個無功受祿的兵士,在衆人的喝彩聲裡,一臉喜悅加訝異的表情,和在夢中一般。而塔古斯與米盧等,則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因“愛護體恤下僚”而讓出軍功的卡拉比斯,雖知情但不再言語了,卡拉比斯也掛着很謙遜的微笑,衝着那兵士喝彩。
“誰都知道喀提林,即便身死,也還是羅馬平民和貴族的英雄,殺死他的人,必然會被忌恨,對以後發展的道路可是大大不利。若是個普通兵士,能得到獎賞和肥差,倒也罷了,但我不會爲了四份糧餉,領取這個燙手的功勳,因爲我想走得更遠!”卡拉比斯一邊喝彩鼓掌,一面在心裡如是想。
隨後,佩特涅烏斯、克勞狄等將佐走到喀提林的屍體前,恭敬地致哀,幾名親兵用擔架把他的屍體給擡走。“這場戰爭,所有的羅馬人,都是失敗者。”佩特涅烏斯不無感傷地說到。
“但對野心家卻不會。”卡拉比斯暗忖着,隨後從奧普力克手裡取過鷹旗,交到了佩特涅烏斯旁邊的扈從手裡。
“卡拉比斯,你叫卡拉比斯是吧,你發達了——因爲繳獲了鷹旗,馬上你就能獲得高乃留斯這個尊貴的氏名,再服役幾年,就能正式獲得公民資格了。”佩特涅烏斯哈哈着,拍了拍卡拉比斯的胸膛,“都說西比爾巫女的預言,一個叫高乃留斯的,會繼蘇拉和秦納後,成爲羅馬的君王,不會就是你吧?”
在場所有的人都把副帥的話當笑話,哈哈笑了起來,隨後依次離去了,克勞狄倒是悄悄地留下來,東張西望番,挨近了卡拉比斯,說:“聽說了嗎?在我們在這裡苦戰時,費蘇萊城,已經被一支輔助軍,乘虛攻陷了。”
“那兵貴神速,我們得在兩天內南下,去接管費蘇萊城與伊特魯尼亞,不然這場戰爭裡,我們都虧大了。”卡拉比斯說。
“以什麼名義?畢竟是友軍。”
“沒那麼困難,搞到聶魯達換防的命令,尊貴的克勞狄閣下,這事情你得動作快點,只要弄到換防文書,伊特魯尼亞剩下的一切都交給我打理。回羅馬城後,你就能坐擁一座位於帕拉丁山的頂級豪宅。”
克勞狄笑了起來,說:“可惜了,你是我最討厭的姐夫的門客,不然我們一定會成爲最好的夥伴。”
“沒關係,我是個能知道進退的人。”就當克勞狄也滿意地走後,站在原地的卡拉比斯的腿,突然被一隻血手給抓住了!卡拉比斯,不,現在暫時名爲卡拉比斯·高乃留斯的掌秤官,抖了機靈,擡腳就準備把血手的主人給踩殺掉,卻看到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驚慌地呼救道:“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不是叛軍。”
幾個人把少年從死人堆裡拖了出來,他滿身是血,嚇得渾身篩糠,卡拉比斯從頭到腳把他拍了拍,證實他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血,“你不是叛軍,是誰?”
“哈巴魯卡,一個腓尼基賬務員,我本來是渡海到羅馬城,替主人向喀提林討債的,卻被他們裹挾了過來,一直到這裡。天啦,財神伊斯摩庇佑,我總算是躲過來啦。”那少年喝了一口加熱的果酒,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主人在哪裡?”卡拉比斯和善地問。
“我主人,是薩丁尼亞島的李必達烏斯家族。”
卡拉比斯訝異地將這小傢伙上下打量了番,而後說:“回軍後,我會把你送回薩丁尼亞島的,你現在就跟在我身後,我僱你當軍團掌秤官的隨員,一天給你一枚第納爾,怎樣?”
結果,嚇了卡拉比斯一跳,那少年又用血手,半跪着扶住了他的大腿,眼淚吧啦,“一枚第納爾,一枚第納爾一天啊。我就知道,我臨行前給伊斯摩獻祭的哪一隻粉嫩的小鵪鶉奏效了。我將獲得多大的一筆財富啊!尊貴的人,您得知道,我從薩丁尼亞到羅馬討債,一天的額外津貼只有兩個阿司。”卡拉比斯有些好笑,說那你懂得記賬,就跟着我得了,你主人對你那麼吝嗇可不太好。
誰知少年哈巴魯卡卻堅定地搖搖頭,說主人家現在生計艱難,之前靠提前拍賣了田莊所有的麥子,才湊夠了二十個塔倫特,借給喀提林,希望他在當上執政官後鹹魚翻身,這下可算是血本無歸了。馬上債主們肯定會來田莊,把收穫的麥子全部拿走,家族和主人能不能捱過這個冬天還很難說。
“李必達家族,真的這麼落魄?老李必達不還是以前的執政官來着?”卡拉比斯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