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只需躺在牀上,人民會自動選舉他們。”——西塞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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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法庭那邊的街道上,也傳來了陣陣呼喊聲,“喀提林,喀提林!”確實是那個臉色蒼白,曾經提着公敵首級橫穿大廣場的喀提林,他身着白色長袍,陰笑着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身後跟着數百名擁護者,針鋒相對地迎了上來。
西塞羅的擁護者,與喀提林的擁護者,就像兩股強勁的氣流,在大法庭前撞擊了起來,被西西里申訴團放下的西塞羅,走到了喀提林面前,很有禮貌地說:“阿非利加的榮譽騎士加爾巴,在法庭裡面的休息室等着您。我希望您已經對這場官司,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要落得和前面維勒斯一樣的下場。”
“我只可惜沒有像路庫拉斯那樣的財富,能不用通過法庭,直接在市民大會上表決。不過我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我對這屆執政官的位子,是勢在必得的。”喀提林說。
“喀提林,你不應該拒絕我之前的好意,讓我擔任你的辯護律師,我們聯手競選不是很好嗎?執政官的位子,是雙的。”
“讓你這樣的騎士出身的人,擔任執政官,是對整個羅馬政治的侮辱,請放棄這種可笑的想法吧。”喀提林孤傲地拒絕了西塞羅的請求,隨後往法庭走去。
“但是!這場官司,你多數是會贏得,因爲一,我沒有擔任申訴團的律師;二,我對你的手腕和雄辯也有足夠的信心。”西塞羅對着喀提林的背影提醒到,“但你會因爲這場官司破產的,你在阿非利加弄到的錢,會全都砸入到其間,因爲那些喜歡受賄的法務官。然後,你沒有錢投入到競選活動裡去,落選幾乎是一定的,我們倆的相爭,只會讓他人漁利。”
喀提林聽到了西塞羅的話,暫時停下了腳步,而後他又說了一句:“我是不會因爲一個沒有絲毫政治路線的羅馬寓居者而停下自己的腳步的,你從來都不是羅馬人,根本不會熱愛這個城邦。”
“你的政治路線是危險的!會把整個羅馬帶向深淵!”西賽羅也中氣充沛地吼叫起來,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迴盪在法庭前面的空地之上。
但最終,喀提林還是沒有接受西賽羅的勸導,以一種百折不回的氣概,走了進去,隨後消失在圍廊的光影之中。
看到郎吉士並沒有出現,卡拉比斯鬆了口氣,他害怕被郎吉士如果被抓來作爲污點證人,會牽扯到自己,既然他還在潛逃,那麼整個案件審訊便和自己無關了,卡拉比斯對誰當選執政官,沒有半點興趣,反正誰當也只有一年的任期,大多政客也就是利用這一年時間,爲自己或自己所在的政治集團中飽私慾罷了。
但在回自己家公寓時,卡拉比斯還是感到了羅馬城裡競選活動的熾熱:許多貴族庭院前,擺滿了長長的桌子,不用花錢,哪怕你沒有選票,都可以在彼處飽餐一頓,桌椅潔淨,氛圍簡單熱烈,就是要給來吃飯的人一種平民化的感受,表示主人們放下了貴族的身架,有求於來吃飯的人,飯菜雖然不華美,但很實惠,等到這幫人吃到盤底時,會發現盤底上刻上的醒目的銘文:“請支持喀提林,支持他就是支持羅馬所有的平民”。
看來這些貴族,都是喀提林的支持者,但還沒等免費的餐會結束,一個富人打扮的傢伙,就在旁邊支起了帳篷和演說臺,高呼“我是聶魯達·聶魯達的Sequestre,公民們,我懇請你們對我所支持的候選人以支持,每一張選票我都承諾不菲的價格,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失望的——羅馬城部區的選票,每張是一千塞斯退斯;拉丁城邦的選票,每張七百五十塞斯退斯!”隨後,很多本來還在用餐的傢伙,就擦着嘴,轟然而動地又跑到彼處去,登記完了後就開始從臺上的陶甕裡取賄選的小銀幣了。
Sequestre,卡拉比斯這段時間也瞭解了,他們像銀行家,也像是候選人的經紀,很多人腰纏萬貫,願意替他看中的候選人掏出大筆的錢財,哪怕當時候選人無力償還也不要緊,只要你能當選執政官,這些Sequestre自然會找到你,向你索取回報的——遠征軍團的配給權,礦山的承租轉包,一些商業政策的改變等等。總之,給執政官候選人當Sequestre,是個奇貨可居回報豐厚的買賣,當然也有風險在裡面,因爲執政官一年只有兩個,投錯了必然血本無歸。
“對了,我以前所在的年代,連小學生都知道,羅馬城將來的霸者,是那個現在才嶄露頭角的尤利烏斯·凱撒,我能不能在瓦林公寓的項目裡賺取大量的錢財,而後當他的Sequestre,換取自己的安身立命、飛黃騰達呢?不錯不錯,是個有意思的買賣。”卡拉比斯暗忖着,以凱撒現在的年齡與資歷,是不足以去競選執政官的,但他在當市政官時,已經博取了很多市民的好感,但也爲此負債累累,所以克勞狄婭也提醒他,要抓住凱撒這個罩門,而凱撒將來的上升空間越大,在這種過程裡,他與凱撒間的互助關係,可能也就越牢固深厚——卡拉比斯,你有討人喜歡的模樣,精通拉丁、希臘語言,也學會了鬥劍、鬥拳,也涉獵了些軍陣知識,沒錯——你完全可以野心更大一些,以協助凱撒的面目,進入軍團和權力的圈子裡,因爲在這座饕餮之城裡,你的權勢更大,往往就越安全。
不過,這些規劃的首要條件,還是那個瓦林公寓,這也是我個人生涯裡的第一場豪賭!
日暮時分,喀提林有些疲乏地從大法庭裡走出,他勝訴了,他免罪了,但他也把在阿非利加行省刮來的八百萬塞斯退斯傾盡了,他又變回了那個有上頓沒下頓的破落貴族戶了,看着周圍向他祝賀無罪的支持者,看着競選對象搭起的公開收購選票的臺子,喀提林苦笑着,流淚着,而後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一個模樣清秀俊俏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閃着一對招人喜歡的大眼睛,說:“您爲什麼要派那個郎吉士的騎士,去刺殺加爾巴?這可觸犯了羅馬城的大忌。”
“我沒有,我是個貴族,我可以當面殺死任何人,但我不會做派遣刺客這種伎倆。但我現在是百口莫辯,我中了政敵的圈套,也許是西塞羅,也許是聶魯達。”喀提林蒼白的臉上,一對眼睛要噴出火來。
“在這裡瞎猜是沒用的,我是事件的目睹者,我只能告訴您,郎吉士的暗殺隊伍裡,有一個叫卡拉比斯的自由民,他還活着,還在這羅馬城裡,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也許知道。”說完,這年輕人笑了笑,就隱沒在人羣之中。
“卡拉比斯……”喀提林一字一頓地說着這個名字。
瓦林公寓前,清晨的霧靄還未散去,一頭被捆綁嚴整的豬在泥地裡哼哼,直到被提莫修一刀扎進去,慘叫了扭動了幾下,喪失了性命。而後提莫修很乾淨利索地用刀,在豬的腹腔裡划動着,取出了血淋淋的膽來,交給了旁邊手托盤子的幾名天竺佬。
提莫修現在的診所已經擴建到了四層樓,他忠實地遵循了卡拉比斯的告誡,帶着那幫天竺佬,主打競選毆鬥裡層出不窮的外科損傷手術,光這一個月就賺取了大量的錢財,大概不下五千德拉克馬,他也得償所願,在診所的面前,豎起了駿馬與飛魚的青銅像,而不是一般希臘化診所前的蛇銅像。現在志得意滿的他,接到了卡拉比斯給公豬取膽的委託,屁顛屁顛地就帶着助手來照辦了。
另外一面,搭起簡易風塔樓的米盧、波普、塔古斯等老兵,正在用古典時代的儀器,精心測繪着公寓瓦礫堆的建築數據。
裝着豬膽的盤子,交到了小鴿子帕魯瑪的手上,小傢伙看了會兒後,大概覺得腥味撲鼻,就交給了自己的養母波蒂,波蒂點點頭,又交給了卡拉比斯。
最後,卡拉比斯交給了旁邊的腸卜官,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腸卜官裝模作樣看了番後,捏着豬膽,對着舉着鐵鍬、鎬頭、錘子的老兵和工匠們,高聲宣佈:“這是頭生於斯、長於斯並死於斯的公豬,它對瓦林公寓的感情,就像公民對羅馬城的感情一樣。我發現,它的膽是充盈而紅潤的,這說明這塊地方得到了神眷,土地、氣流、水分都很健康,才養育出這麼完美的膽來。在此處樹立的新建築,必將堅固、耐久而福氣!”
所有在場的人都歡呼起來,卡拉比斯悄悄塞給腸卜官一個裝着三百銀幣的錢袋,暗地說辛苦了。
“沒關係,從山南高盧運來的豬,都很肥壯健碩。馬上這豬……”腸卜官小聲說。
“放心,祭祀典禮結束後,除了豬舌頭割下來做成餐點給工匠們享用外,其餘的也給您了,不成敬意。”卡拉比斯做的安排顯然讓腸卜官很滿意,他帶着助手離去後,卡拉比斯躍上一處用土堆成的高臺,對着所有人說:“每人的薪資,一天五個塞斯退斯,完工最快的還能得到額外獎賞,整座建築竣工後,每人再分總薪資的二成,作爲竣工津貼。大夥爲我加油吧!我要讓這座新建築的塔樓上,刻上我的兒子,帕魯瑪的名字,這是他獻給羅馬城的建築,是他的!”
在衆人的讚美聲裡,波蒂握住了卡拉比斯的手,另外隻手撫摸着他的肩膀,“願命運女神眷顧你,你已經傾盡所有了。”
卡拉比斯與波蒂擁吻了下,說:“和那些競選執政官的傢伙一樣,最豐厚的回報,都存在於最危險的投資當中。”
陰沉的冬雲下,羅馬城每日的氛圍卻在公元前六十三年的新年,達到了白熱,如果有一隻鷹在城市上空飛翔而過的話,它能看到縱橫交錯的街道與鱗次櫛比的庭院裡,貴族們各懷鬼胎宴遊,能看到執政官候選人門客庇護民間的毆鬥,能看到候選人在廣場上的激情演講,能看到爲取悅民衆而豎起的史詩建築的密密麻麻的腳手架,而後它的翅膀沾上了梯伯河騰起的冰冷的水花,它不由得想起了溫暖的西西里島,便在天與雲之間,改變了自己的航向。
“喂,你們這些甲板上的木頭,一隻鷹有什麼可看的,繼續划槳。快,轉舵,該死,每到冬天,這個梯伯河的河道就會擁擠堵塞——滾開,運救濟糧的小蚱蜢船,別礙我的事情,我們這上面運的可是來自希臘的多戎磚,每個都恰好五個手掌長,碎掉的話我可折本了,你們的大劇場也蓋不起來了。”一名進入梯伯河的船主,握着桅杆邊催促水手幹活,便大聲抱怨着,“該死,這條河道上難道沒有可以停靠的碼頭和倉庫嗎?”
但灰濛濛的岸邊,有的只有穿着同樣灰濛濛服裝的骯髒平民,在舉着籃子、陶甕,吵鬧着,全部擁擠在幾處小小的渡口處,等待着運糧的船隻。但整個河面上,都是來自意大利各處的船隻,它們有的裝着西班牙的大理石,有的是烏提卡的灰漿磚,有的是來自小亞比提尼亞的鋼筋和銅塊,都是運來爲即將興建的大劇場和大斗獸場所用的,各色的船帆都擠在一起,還有互相要求讓道的叱罵聲——羅馬城梯伯河的航運能力實在夠嗆,現在連個用來卸貨停靠的港口都沒有。
走陸路也不行,這夠嗆的羅馬城內交通,如腸子般神秘莫測的街道,狹窄而蜿蜒,還有噩夢般的擁堵。
一抹亮光閃過了船主們的眼睛,他們擡頭望去,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視覺,在埃文迪尼山和梯伯河間,居然矗立起一個巨大的建築羣,說的更準確些,是處立着燈塔(剛纔的亮光就是上面的大青銅鏡射出的)的貨棧碼頭!在塔樓的牆磚上,鐫刻着醒目而巨大的拉丁文,“帕魯瑪·卡拉比斯歡迎您!”
這就是卡拉比斯買下瓦林公寓的原因,他在當初詢問好凱撒後,在頭腦裡激活了羅馬城的平面地圖,發現瓦林公寓的位置,恰好和克拉蘇的大劇場,和聶魯達的大斗獸場,形成個勻稱的三角形,加上毗鄰河道,居然是最適宜的建築物資集散地點——卡拉比斯一腳一腳地測量過,沒錯,這兒最適合,沒說的。
平整土地,建起倉庫,豎起起重機,清理河灣淤泥,鋪設長棧橋,這些花費了他之前幾乎所有的資產,但他覺得這次賭博是值得的。
但他在燈塔上,看到一艘艘船隻靠上來時,他明白了,確實值得!在這座建築,刻上了他養子帕魯瑪的名字,他希望這個功績,在帕魯瑪成年自動轉爲公民後,會給這孩子的將來帶來益處,是的,他長大後會成爲個讓人尊敬的騎士的,雖然他在學校的課業不是很優秀。
給船主們提供倉庫的報酬,卡拉比斯從沒手軟,他以前也做過精確的核算,把價錢定在讓這些人“不死不活”的檔位,既不讓這些人開開心心,但也不會把他們驅趕到陸路上去。
銀幣叮叮噹噹地如水般,隨着大劇場和大斗獸場的一磚一瓦地堆疊,淌入了卡拉比斯的腰包,克拉蘇和聶魯達的巨大公共工程,最大的受惠者,其實是我,異族的自由民,卡拉比斯。
這一年,卡拉比斯剛到二十四歲。
一百九十三個來自羅馬部區和拉丁城邦的百人團在“羊圈”投完票後,在經歷過法庭、廣場、投票圍欄的近百個日日夜夜的殊死鬥爭後。今日,執政官的人選終於要宣佈了。
卡拉比斯再次在多慕蒳的酒館裡包了個位子,與市政司的開麥斯面對面坐着,將五百枚“貓頭鷹”的錢袋,遞給了他——這次開麥斯顯得沒有任何突兀,他已經把卡拉比斯當作最好的摯友了,歡天喜地地接下了傭酬。
“別讓我們的友情,被這些錢影響。”卡拉比斯敬了他一杯上好的葡萄酒,“這是你應得的,你提供的資產證明,讓我這回賺取了一百二十萬塞斯退斯,而且我的瓦林貨棧現在還在以一個月二十萬塞斯退斯的規模繼續入賬,我已經迫不及待來年執政官的選舉了,呵呵。開麥斯,我還給你提供了瓦林貨棧百分之三的分成。還有,什麼時候,讓我的女人陪伴你的夫人,租一艘不錯的遊艇,去拜厄享受一下,可以買買首飾什麼的。”
“可以,可以,我想我的妻子會十分樂意的——對了,聽說你想要成爲尤利烏斯·凱撒閣下的Sequestre?”
“是的,我已經把五十萬塞斯退斯,送到了維納斯神廟裡去的,希望能對凱撒閣下的債務,起到點緩解作用。”當時私人的積蓄,一般是送到神廟裡去的,凱撒毋庸置疑,他的“定點銀行”,就是愛神廟了。
“您的好意,我一定會告訴凱撒閣下的!相信五年後,您的養子,就是騎士了。”開麥斯激動地抓着衣角,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時,門吱呀打開了,老闆娘多慕蒳叫嚷着進來了,“該死的,執政官選出了我最不喜歡的傢伙。”看來選舉的結果終於確定了。
“西塞羅嗎?否則除了他,你還有不喜歡的?”卡拉比斯猜測道。
“是的!未來的一年裡,都是這傢伙在主持羅馬了,那個鼻子上有鷹嘴豆傷疤的乾巴佬,他肯定會限制這座城市的施捨、娛樂的,我都迫不及待來年的執政官選舉了——我多麼希望這次當選的是喀提林啊。”多慕蒳繼續嚷着,而後彎腰,垂着肥白的大乳,往陶甕裡倒酒。
“喀提林落選了?那次席執政官是聶魯達?”卡拉比斯問到。
“是的,‘野人’僅僅以三個百人團投票的差距,擊敗了喀提林,多虧這傢伙有個顯赫的父親,而喀提林沒有,可憐見的。”
新落成的大斗獸場裡,三百二十對鬥劍奴正在舉着魚叉、短劍和流星錘,拼死搏鬥着,讓數萬名前來觀賞死亡盛宴的羅馬人如癡如狂,他們是從自己城邦文明的前身——伊特魯尼亞人那裡,學到這項野蠻運動的,一旦學成後,就特別地熨帖這個民族與生育來的暴力和虐待的基因,各地的角鬥士學校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現在在此領銜表演的,是最享盛名的卡普阿角鬥士團,當那些滿身筋突的肌肉男,從牛車上跳下來,走入鬥獸場後,羅馬的貴婦們的下體,就在嗜血的喝彩聲裡統統溼潤了,她們也渴望在這些鬥劍奴的“短劍”下呻吟,享受如死般的極樂輪迴。
幾名剛從死刑監獄裡,被放出來角鬥的十七歲死囚,喉嚨、肩膀、內臟被砍得支離破碎,在死時給羅馬市民帶來了最後的奉獻,血嘶嘶叫地滲入了鬥獸場下的砂地裡。
而後又是一陣狂飆歡呼,兩頭海爾卡拉海的老虎,咆哮着被鎖鏈拉了上來。
“閣下,這兩頭老虎,是卡拉比斯捐贈給您的。”座位席上,開麥斯笑着,提醒旁邊坐着的尤利烏斯·凱撒。
“開麥斯,大祭司皮烏斯去世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我要競選下一任的大祭司,卡拉比斯的錢,幫了我的大忙了——我不是個忘恩的人,羅馬城的騎士公寓,馬上統統在屋頂要改造爲帶熱水管的溫泉浴池,這是我卸任市政官前,給市民帶來的最後一項福祉——告訴卡拉比斯,這個龐大工程就承包給他了,開麥斯,你去運作下,其他的三個市政官,我會談妥的。”凱撒說着,並舉手向熱情的鬥劍奴與觀衆們致敬。
“怎麼,蓋烏斯,別忘記了,你能償還債務,還有我出的五十塔倫特,以及路庫拉斯的三十塔倫特,怎麼你單單惦記那個叫卡拉比斯的新秀的十幾個塔倫特價值不到的饋贈。”旁邊座位上的克拉蘇冷笑了兩下,不滿地說到。
“親愛的朋友,我擔憂的不是欠債,而是如何償還的問題。您和金槍魚的債,‘太難還’了,這次如果我當上了大祭司,少不了得在大事占卜上幫你造假了。”凱撒皺着眉頭,苦惱地說。
“彼此彼此。”克拉蘇卻很淡然,“最近因爲西塞羅那傢伙,害得維勒斯不但身敗名裂,還病發而死,我也損失了一大筆入賬。蓋烏斯,我希望你上位後能機警點,否則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
凱撒眼角的魚尾紋隨着笑意延伸了開來,他按住了克拉蘇的手,說請放心,克拉蘇有些厭惡地把手縮回,說:“蓋烏斯,據我家裡的女奴交待,你最近在夜裡,頻繁出沒在我新妻子的閨閣左右……”
蘇布拉區的清晨,尤利烏斯大宅院裡,這個最高貴的維納斯女神的後裔家族,如今卻顯得格外的悽清和沒落。是的,自從羅馬進入共和國時代以來,這個家族顯得榮耀不再,雖然它依舊是羅馬人心目中最顯貴的家族,但支撐如此門庭的艱難,不是一般平民所能想象的,導致凱撒的家人過着一種奇特的,只有貴族才能享受到的生活:一段時間肆意揮霍,首飾販子、鮮魚販子穿梭門戶之間,家奴個個都吃得滿臉紅光;但沒多久就會有一段時間,家裡連火盆無法升起火來,因爲沒錢,奴僕們個個相對而坐,餓得清水直冒,炊煙寂寥。
之前,凱撒的姑姑,就嫁給了騎士出身的馬略,不管個中原因究竟如何,起碼馬略家那不俗的金錢儲蓄,是當中很重要的一條。
凱撒,身着從路庫拉斯那兒借來的腓尼基紫長袍,靜靜地踱步在家中前廳的走廊上,伸出着手指,摸着展臺上一列列祖先的半身蠟像,就像農夫撫摸着沉甸甸的麥穗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