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有會面的會面

“環遊世界的人,將生命裡最寶貴的時光,耗費在旅社和船上。”——普魯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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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新的戰術,就是布魯圖將埃託利亞的騎兵,組成第一列的橫隊,保護在攻城隊伍的最前面,而在兩側是重裝的步兵,輕裝步兵混雜在攻城器械間,擔當支援任務。

這個戰術很有效,阿格里帕不能使用騎兵突襲敵人的盾車和塔樓,因爲他的輔助騎兵不是埃託利亞人的對手,所以前線的眼睛堡在一段時間後,大部分被攻陷打破。

“所有軍團兵士,不要和敵人硬拼。”阿格里帕沒有叫屬下做無謂的抵抗,蒙受慘重的犧牲,他很快就讓所有人縮回了冬營地,並且在牆壁和木柵後再度排滿了遠程的弩炮和投射器——李必達下達了快速的命令,給伊利里亞和伊庇魯斯等城市,如薩羅那、利薩等,都動員了市民與奴隸,日夜輸送建造各種器械,用船隻或騾車送到布加羅圖姆城來。

“聽說李必達在攻擊馬塞利亞城裡,使用了名叫埃米利烏斯的巨獸般的攻城塔,這次我會叫阿格里帕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恐怖的攻城塔!”說完,布魯圖就讓全軍,將各自長數個腕尺的木杆與零件,組裝成了固定的高塔,而後不斷朝上面運送泥土,壘得是越來越高,接着布魯圖並未建造攻城塔,因爲這個“巨獸”的基臺是死的,沒有滾輪和圓木,他只是叫兵士將大型的拋石機、火箭發射器給推上去,這樣他們在其上,可以俯視整個阿格里帕的冬營地。

這樣,十六臺牛拉的巨型拋石機,二十多臺野驢拋石機,不計其數的弩炮和蠍子弩,瘋狂地將石彈、鉛丸和標槍,傾瀉到冬營地裡,不到半日阿格里帕的壁壘和胸牆被搗毀一大截,塔樓四不存三,壕溝幾乎全被砸平!

盧修斯帶着騎兵隊出擊了數次,但都被埃託利亞騎兵輕易地給擋回去,這個聯盟的騎兵當年在羅馬人和馬其頓方陣勇戰時,就發揮過決定性的功勳,以至於他們既嘲笑失敗的馬其頓人,也蔑視取得勝利的羅馬軍團,“難道最終擊潰方陣的,不是我們聯盟騎兵嗎?羅馬人不過是在慘敗後,坐着撿取了我們的功勞而已。”

等到第二天時,布魯圖下令所有的投射器,換上包裹着大麻、瀝青等易燃物的火球,紛紛揚揚,就像流星火雨般,鋪天蓋地地落入到阿格里帕防守的冬營地裡,整個營壘蔓延燃燒起來,火光裡——布魯圖的軍團的步騎開始列好了攻擊隊形,準備隨時攻入這個搖搖欲墜的營地。

到了傍晚時分,傳令官喜悅地告訴布魯圖前線的捷報:敵人的營地已經守不住了,到處是飛揚的煙火,和朝後逃竄的兵士。

“很好,命令埃託利亞騎兵爲先鋒,填平壕溝後,衝入營地裡去!”

臨近傍晚時分,大隊的埃託利亞騎兵呼號着,或騎馬,或步行殺入了攻陷後的營地。

但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和失望的是,他們在斷垣殘壁當中,根本沒有發現阿格里帕人馬的屍體,甚至還看到了紮在那裡,燒得只剩下灰燼的草人,進入了倉庫裡,裡面也沒有任何可供抵禦的物資。“看來我們是遭到敵人的耍弄了,他們完全是有序撤退,並且帶走了所有陣亡者的屍體,這也意味着他們的損失絕不會大。”西巴拉斯得知後,沮喪地說到。

果不其然,如同西巴拉斯的預言,在布加羅圖姆城前,一片被亂石包圍的戰場上,阿格里帕與盧修斯兄弟倆,再度將步兵和騎兵列成嚴整的隊形,要與布魯圖廝殺到底。

但這次阿格里帕依舊沒有抵抗太長時間,混戰了兩日後,在設置了後衛騎兵後,這位年輕的小將又後撤了,這次他們撤回了布加羅圖姆城裡。

至此,在城外以營地和河流爲爭奪目標的交戰,已經耗費了布魯圖大約一個半月的時光。

但是執拗的布魯圖,還是繼續下達了攻擊布加羅圖姆城的命令,於是所有的兵士不辭辛苦,在冰天雪地裡,再度豎起了高臺,將投射器械統統如法炮製,推了上去。

等到這一切完工後,轟轟轟射了半天,前線的兵士和百夫長才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他們的拋石機和投射器,在耗費大量的彈藥後,卻發覺對這座特殊的城市幾乎毫無作用。

在伯羅奔尼撒和希臘的地區,多的就是用來壘牆的石頭,所以這兒的城市的牆壁都是高大森嚴的,並且有高聳的塔樓互相保護扶持。隨着幾百年來工程技術的進展,漸漸“矛盾相爭”中,羅馬人的“矛”佔據了上風,他們吸收了古希臘先進的機械理念和技術,建造了帶護盾的攻城塔、豎琴雲梯和大大小小的拋石機、弩炮,這使得希臘化城市的城垣在猛烈的攻擊前,失去了意義。

可是這次,優秀的建築師阿格里帕反其道而行之,在過去的兩三個月時間內,他一直指導着三個新兵軍團,馬不停蹄地翻修布加羅圖姆城,但不是將它修得更高大更堅固,而是將它給“壓低壓矮”,所有的城垣都在十八到二十四腕尺高,這在其他的希臘築城師的眼中,簡直是離經叛道之舉。

隨後,布加羅圖姆城的城垣對敵的一面,普遍做得十分傾斜延長,在上面全部插上了尖樁和荊棘,讓攻上來的敵人無處插足,在矮小的牆壁後,阿格里帕佈置了許多蠍子弩與弩炮,對着布魯圖軍隊的陣地虎視眈眈。

一天下來,布魯圖方就知道了這種城市的刁鑽之處——被拆下來的磚石雙重加固的倉房和塔樓,一般的石彈砸上去,只能崩下個角而已,另外居高臨下的布魯圖軍的拋石機,在猛力射出鉛丸石彈後,一個拋物線,就飛到城垣後面很遠的地方去了,等於打了個空,而阿格里帕隱藏在低矮工事後的拋石機與弩炮,卻能密集射擊布魯圖軍下方的臺基,打得他們是搖搖欲墜。

“這場攻堅戰,是沒法子繼續下去了!”這是敘涅西斯的結論,不久埃託利亞人們都開始抱怨起來,他們身爲同盟,已爲布魯圖盡了很大的努力,在此刻拋棄了家庭和田地,來到此處作戰,卻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布魯圖非常理解兵士們的心情,但他也有自己無奈的一面,那便是這場毫無希望的仗,也必須得打下去!

連續三次激烈的攻堅戰,損失了不下千人的戰力後,布魯圖的苦惱與懊喪達到了頂點,同時他得到了消息:喀西約親自帶着一個軍團,在科林斯附近上了岸,想要與他商議,要不他原地駐防,要不叫布魯圖想他的地帶或雅典靠攏。

於是乎哲學家將屬下將佐,包括資深百夫長再度召集在一起,他在會議上面色嚴峻,首先承認了對布加羅圖姆城攻擊的失敗,並且附加上了“短期內我軍佔領伊庇魯斯已成不可能之願望”。

而後布魯圖請求所有人說,如今應該何去何從。

西巴拉斯和卡拉塔費米烏斯的建議如舊,就是返回雅典城取得補給後,儘快配合喀西約開往利凡特海和埃及海的各個要害島嶼,並準備和帕提亞帝國簽訂攻守盟約,在李必達動手前,儘快壓制敘利亞,而後再推進到埃及,只要將此兩地的數個凱撒留下的軍團收伏,依託埃及爲穀倉,還可有與李必達一較高下的資本。

“爲什麼不可以迂迴塞薩利亞地區,抄擊阿格里帕的後路,誘使逼迫他出來野外決戰呢?”布魯圖依舊不死心。

但是這個想法被屬下堅決阻止了,西巴拉斯認爲塞薩利亞多是貧瘠的山區,道路崎嶇難行,補給會跟不上不說,並且坐落在其要道上,屬於伊利里亞的利薩、薩羅那等城市,擁有強大的城防武裝,並且一心一意忠於凱撒與李必達,要是冒然走那裡,可能陷於被動,遭到殲滅命運的可能是我們。

另外,敘涅西斯也站起來說,他們埃託利亞騎兵已經遵守盟約和信義,增援布魯圖作戰大半年的時間,已不可能再繼續追隨下去了,因爲來年春季時,他們需要耕作自家的園地。

聽到同盟軍這個要求後,布魯圖雖然感到十分爲難,但也站了起來,將臂膀伸出,表示要對敘涅西斯和他的騎兵們表示歡送,此刻年輕氣盛的卡拉塔費米烏斯也站了起來,義憤填膺地抨擊埃託利亞人說,“將軍經常會對兵士們說,有了你們我將無往不勝,但沒有你們我將一事無成。現在雖然春季的農耕即將開始,但戰爭正處在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四千名貴邦的精銳騎兵是我們克敵制勝的法寶,現在閣下要將他們全部放歸鄉里去,難道還有比這更加荒謬不堪的事嗎?”

“可是,我們現在的邦國和園地,就只有幼童與女人在打理了,若是我們繼續從事戰爭,那麼即便勝利,家園也將徹底荒蕪,我們所誓言保護的邦民將餓死。”敘涅西斯躲開了布魯圖懇求的目光,有些內疚地如此說。

“別忘記李必達是曾經如何對待這個地區的反叛城市的,他曾一次性將數千市民販賣爲奴,而埃託利亞同盟現在已站在共和黨派的陣營內,那麼要是失去騎兵援護的我們遭到決戰失敗的話,你們也必將在戰後無法倖免。”卡拉塔費米烏斯用手擊打着胸脯,顯得異常激動,“爲什麼,我們可以犧牲雅典,你們卻不能犧牲掉山區裡的鄉村?”

“難道鄉村和城市有什麼區別嗎?古來你們雅典犧牲他人利益的事情還少了!憑什麼叫我們埃託利亞人承擔這一切。”敘涅西斯和許多部族的騎兵隊長,都憤怒地對對方的指責感到不滿。

“現在同處在一個陣營裡的我們,要不一同榮耀,要不一起滅亡!”

而後,整個會議的場面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終布魯圖漲紅臉,大喊道全部給我住嘴!這在先前一貫的風格來看,是很難想象的,因爲布魯圖先前實行的向來是民主軍事制,與其說他像一支軍隊的統帥,不如說他更類似一位公正平和的仲裁者,他不會強求屬下發表觀點,更不會強制壓服屬下的觀點,實在遇到猶豫不決的情況下,就採取投票程序來解決,他個人絕不會將意願強加上去。

但這次布魯圖卻悲慟起來,他流着淚水,“爲什麼,爲什麼像凱撒和李必達這樣,破壞共和國的根基,凡事獨斷專行的國賊,卻能夠隨時聚集起一支鐵血的強大武裝,大部分的城市和鄉村都迫於淫威,接受他們的收買,或者被他們的暴力所恫嚇,根本唯唯諾諾不敢起來反抗。但像我們陣營裡,曾經和現在,都匯聚了全共和國品德最優秀,心靈最高尚的人物,但卻屢戰屢敗,難道狡詐和殘暴真的要橫行在這個世界上嗎?那樣的話,我也沒什麼可以挽留的了,我不會強求任何盟友和屬下爲了理念而死去,我始終認爲,理念是需要人高度自覺前去殉葬的,這也是它高於世俗的最根本原因。所以,敘涅西斯我最摯愛的友人,給我個擁抱吧,你們應該返回到家園當中,不用再繼續跟着我,一步一步走到絕路之上去。”

說完,布魯圖就低下頭垂着眼淚,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慢慢伸開雙臂,而後強作出笑顏,對着敘涅西斯哽咽着說,“我覺得,此刻還是歡笑着離別比較好,所有的埃託利亞人都保重吧,帶着古代的邦國榮耀好好活下去,身爲同樣爲邦國而自豪的羅馬公民,絕對能夠體會你們的感受。”

結果這讓敘涅西斯僵在了那裡,他拒絕與布魯圖擁抱,而後轉身對着所有的部族騎兵隊長們說到,“雖然埃託利亞聯盟已沒落很久,但是它的榮耀和信義還必須得由我們來維護,我在這裡以邦國執法官的名義下達命令,軍隊裡有家有口的男子,即刻可以打點行裝與犒賞返回去;而單身的戰士,繼續跟隨我作戰,我本人不再回去了,如果羅馬和我朋友的共和滅亡的話,那我也遵守信諾,不再苟活在這個世界上。”說完,敘涅西斯將自己頭盔上的那根月桂枝葉鄭重取下,交到了自己十七歲的兒子手中,“帶着它,回去告訴你的母親,就說埃託利亞麥加蒙特家族的敘涅西斯,沒有辜負諾言和責任,即將長眠在他處的戰場之上。”

“留在戰場上的人,要爲離開戰場的人更加奮勇殺敵!”敘涅西斯眼眶裡閃現着淚光,雙手高舉着佩劍,對着所有人高呼起來。

布魯圖等人也紛紛拔出劍來,高聲祈求密涅瓦和阿波羅等神祇的庇佑,讓他們在希臘這片催生所有民主共和制度的熱土上戰無不勝。

接着,布魯圖當衆自主宣佈了決議,“放棄對布加羅圖姆的攻打,全軍留下一個軍團在營地裡堅守,其餘暫時後撤二十羅馬裡,明天就實行,無須投票表決——我們在雅典和猶裡庇斯地區遊走,在羅馬城的情報顯示,李必達是將許多軍團分路進擊而來的,他們之間相隔着海洋和高山,難以互相支援,這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時機,我決心一旦任何敵人出現在我們的攻擊範圍內,就毫不留情將他們殲滅——所以要和喀西約的人馬彙集一處,並且即刻再派遣一個軍團返回羅德島去,全部奪取它,以逸待勞,好好痛擊李必達這個國賊。”

不過,這一切似乎晚了,在羅馬奧斯蒂亞河港,經過整修後的“卡拉比婭號”靜靜停在彼處,得到酒肉和金錢犒賞的船工們正三三兩兩坐在河港倉庫,行政院舊址下的走廊裡,樂呵呵地賭博喝酒,“馬提亞、梅塞納斯,你們手腳麻利些,將地圖、沙盤、星曆、星圖這些東西交給導航員們,我們的速度要快,在春季出兵,那是散播出去的假消息,我現在當然希望布魯圖能萎頓在布加羅圖姆城下損兵折將,但是完全將戰勝的願望寄託在敵人的愚蠢上,這絕非我的性格。”李必達打扮得就如同位普通的船商般,幾位奴僕小廝在他的身後擎着陽傘,舉着精美的匣子和食盒,周圍的人們來回穿梭,但是沒人哪怕是他自己的船工,認出這位就是整個七丘之城的權柄者,大祭司兼首席執政官。

不久後,李必達就踩着梯子,登上了正在升帆的卡拉比婭號的甲板,他回頭看去,當年爲小鴿子所樹立的燈塔,依舊熠熠生輝,運河上來來去去的運貨船、駁船和遊船交織如梭——羅馬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走出內戰和破壞的陰影,開始重新繁榮起來了,“以後你就作爲世界上重要但是不唯一的大都市,高高興興地運作下去吧!”李必達在心中暗自說了這句話,接着就走入了艙室內,在那裡馬提亞正在恭候着,大祭司看了下海圖,就指着馬耳他說,“經過這個島嶼時,我希望逗留半日的時間。”

由於整個伊庇魯斯和科孚島的嚴寒,連帶着馬耳他島也是片蕭索的景象,黃褐色的岩石上,圖裡努斯依舊按照慣例,和兵士的操練同時間,出來慢跑一番,結束後他就坐在了最突出的那塊巨大岩石上,望着海面,雖然按照習慣,巡哨的船隊要到很晚的時刻纔會到來,但由於今天圖裡努斯將詩卷全部提前抄錄完畢了,故而他就坐在那裡,來舒散下近日來無聊的心情。

很快在天際的海面上,圖裡努斯看到了桅杆、風帆和船隻,他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因爲得救出去的希望幾乎是無限等於零的,在這支船隊進入視野,定睛看去後,圖裡努斯發覺領頭的船隻上懸掛着努馬王畫像的風帆,頓覺心中一沉,接着又劇烈地躍動起來,上面是李必達烏斯,還是利奧,還是其他什麼人?前來的目的,是要釋放他,要把他流放到更遠處,還是要將他直接害死?

圖裡努斯呆坐在原地,他想要掙扎起來狂跑,但這個突出的海岬,又有什麼地方可去呢?他扶着生長在岩石縫隙裡的小樹和灌木,瞪着驚恐的眼神,一口氣翻到了後面那個比較大的岩石當中,在那裡他躲到了個深深的凹陷處,這是他閒暇時光“遊玩全島”時發現的。

發現此處後,他就像個危機意識極爲強烈的小獸,在這個天然凹陷處“大做文章”,他先是趁着夜晚,偷偷放了幾個盛着清水的罐子在裡面,接着又把手杖和幾塊風乾的麪包放入進去,“要是有人來抓捕我,來殺我,我就暫時藏匿在此處,將衣服給撕開纏在樹幹上,讓人誤以爲我跳崖落海死去了。”有時候,圖裡努斯也覺得自己此舉簡直是蠢到可笑,他在想要是在以前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爲,科琳娜、姐姐還有利奧都會報以善意的微笑的,但在這裡,又能怎麼辦,又能怎麼辦?圖裡努斯在夜晚裡,不敢大聲咆哮哭泣,只能將低低的聲音壓抑在夜幕下,他現在變成了一文不值的野獸了,不是嗎?每隔很長時間,看押他的馮特尤斯會派遣個理髮師來,隨後伴同來的百夫長會用種特殊的座椅,帶着手銬和腳銬的座椅,將他完全給固定起來,讓理髮師將他綿密瘋長的頭髮和鬍鬚給細心處理乾淨——技術不錯,平心而論,圖裡努斯認爲自己享受到了很好的待遇,理髮師是不錯的,送來的妓女也不錯,飯食酒水乃至書籍也都很充足,但他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卻滋長起來,他害怕有朝一日,真的適應了島上的日子,就這樣爛死在此處,那又該如何?

圖裡努斯不敢多想。

而這時候,伏在岩石上的他,就這樣看着白帆的船隻慢慢駛近了,但是在鄰靠岸邊的時候,那船隻卻停了下來,不再前進——軍營裡的兵士紛紛跑上塔樓,對着那船隻大聲呼喝着什麼,還有人燃起了火焰。

李必達慢慢走到了船首,在海水涌動間的荒島上,他看到了一小點,穿着褐色破爛斗篷的圖裡努斯,在藏身的岩石後跑出來,看着自己,眼神極其複雜。這時候,大祭司的淚也流了出來,他爲圖裡努斯這個年輕人感到唏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陷於軍營當中爲奴的歲月,只不過那時候他還能救助自己,但圖裡努斯卻沒有了,他也不會允許對方有如此的機會——同情歸同情,但氾濫的淚水沉澱下來後,卻讓心中的那根刺更加灼熱痛楚。

“你坐着小艇,去告訴馮特尤斯,叫他給這孩子這個東西。”李必達說完,將手中的字板交給了馬提亞。

裡面只刻着一行字,就是“你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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