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聽到自己老爹這麼問,頓時就明白,老爹這是要給家族內的這幾個核心人物提振一下士氣。
可以說,在陳橫澧和陳學義兩位長老外出不在,而另外兩位長老陳東昇和陳成棟又是一死一退的情況下,現在陳橫江和陳昂父子兩個,已經是整個陳氏家族僅有的兩根頂樑柱!
所以,陳昂的實力到底如何,對於整個陳氏家族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事情,其重要性甚至超過了接下來要怎麼對付楊家以求盡力謀得更多的利益。
實力硬扎,利益隨時都可以去獲得,但如果實力不到,強自把利益奪到手裡,反倒未必是什麼好事。
一個實力高強的人,即便身無分文,只要他想,都會很快就發達起來;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如果手裡擁有一筆巨大的財富,說不好反而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在楊朝芳身死之後、楊家即將分崩離析,而陳家則勢必將要一飛沖天的這個關鍵時刻,到底要把楊家壓迫到什麼地步?是斬草除根,還是隻大幅削弱即可?對王家,應該是一種什麼態度?對城主府,又該是什麼態度?那麼,對單父城內那些中小家族呢?
如陳橫江所說,陳昂必須要向家族交個底了。
想了想,陳昂便對衆人道:“我現在的實力是剛柔境界。雖然大家都知道,我的天賦跟其他人有點不同,那就是似乎我的力量要比常人大了不少,速度也更快,所以,或許大家會覺得我雖然只是剛柔境界的實力,但其實已經連內勢境界的人都不是我的對手了。而今天的楊朝芳,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但是我卻不得不說,能殺死楊朝芳,純屬偶然!因爲即便到現在,我還是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穩穩勝過楊朝芳,或許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我已經可以說,即便面對內勢境界的高手,我也已經可以自保了,但也僅此而已!”
頓了頓,他面色鄭重地道:“剛柔境界,以及剛柔境界以下的高手,絕對不是我的對手,這一點可以肯定!但是面對內勢境界的高手,我卻並沒有什麼必勝的把握!”
大家倒是沒想到陳昂會在這種時候突然說出這種略帶些警示意味的話來。
這簡直就是在大家的興頭上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而且從更大程度上來說,其實主要還是他自己給自己澆涼水!
要知道,他前腳纔剛剛殺死楊朝芳這等高手,以正常的心理去想,有了此等足堪誇耀的功業,誰能會忍得住不飄飄然?不要說陳昂才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了,怕是連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也會忍不住要有一種目空一切的傲氣生出來。
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陳昂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年輕人卻用一種非常低調的態度坦言自己殺死楊朝芳純屬偶然!坦言自己的實力並不足以穩勝內勢境界的高手!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書房內出現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衆人紛紛因爲陳昂的話而陷入沉思之中。
而等到大家都思量了一陣子之後再擡起頭來時,他們看向陳昂的目光,已經隱隱然與剛纔有所不同了。
以剛柔境界的實力,在面對內勢境界的高手偷襲行刺的時候卻反而將對方擊殺,這等偉績,值得自豪否?值得衆人尊重否?
答案是,值得!當然值得!
但是如果這個人明明剛剛擊殺了一個內勢境界的高手,完成了這等偉績,卻在隨後就坦然承認自己殺掉對方只是出於偶然,其實實力並不比對方高……那麼面對這個人,衆人心中所想的,又怎麼可能只是簡簡單單的尊重而已?
此時此刻,衆人擡頭看着陳昂,心中隱隱有一種尊敬的感覺升起來。
是的,他才只有十七歲,他的臉龐依舊稚嫩,但無論是實力,還是胸襟、智慧,他都已經隱隱展現出了只有一代雄主纔會擁有的絕世風姿!
這個時候,連他老子陳橫江看着他,心中都不由滿滿的盡是欣慰與自豪。
“得子如此,夫復何求啊!”他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感慨道。
不過隨後,他就擺了擺手,似乎是想要把這種感覺從心裡趕走一般——這是陳家的老傳統了,當老子的,對於兒子取得的成就,寧可背地裡偷着樂,也絕對不願意當面對兒子提出什麼表揚!
於是陳橫江咳嗽一聲,道:“好了,現在大家心裡都該有數了吧?下面咱們就來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
因爲大的方向是完全一致的,所以接下來這次精簡版的家族會議並沒有出現什麼太過激烈的討論,甚至於很多事情都完全是由陳橫江一言而決,衆人都並沒有什麼意見。
於是,接下來陳家在單父城的立身地位和處事方針,很快就被確立了下來。
第一,結好城主府,同時與王家保持親密的關係,鞏固並發展陳、王兩家的同盟關係,並且要主動邀請他們也都加入到對付楊家的戰線中來,也要分割出一部分利益分給他們,但是卻必須要確立陳家在這個聯盟中的首領地位;
第二,拉攏單父城內其他的中小家族,即便原來與楊家過從甚密,甚至是曾與陳家結過仇的家族,只要願意向陳氏家族主動靠攏過來,那麼也同樣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根據實力的大小、投靠的力度等等來劃分一部分利益給他們分食;
第三,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務必將楊家徹底擊潰、消滅!
這些基本策略一經討論定下,書房內衆人一個個頓時都是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
甚至可以說,經由這次會議,整個單父城未來二十年的局勢,已經就此被確立了下來!
作爲這等大局的親自參與制定者,而且還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衆人心中自然是興奮不已!
不過這時候,正當諸事議定,衆人都鬆了口氣,開始隨口閒聊幾句就準備結束會議的時候,安毅卻又突然站了起來,見衆人都看着他,他才一臉憂慮地道:“六少爺前後兩戰連勝楊家祖孫父子三代,可以說是一舉奠定了咱們陳家的地位了,現在基本方針又定了下來,那麼可以預料到的是,在未來的二十年裡,整個單父城都將以咱們陳氏家族馬首是瞻了!這當然值得高興,不過高興之餘,我覺得咱們也應該去回頭想想,去反思一下,那就是,咱們陳家那麼多人,爲什麼先後兩次與楊連璋、楊朝芳父子的對戰,都要讓六少爺一個人獨自面對呢?爲什麼每次咱們陳家出了事,家族都沒能迅速的做出反應和應對呢?”
衆人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便紛紛露出深思的神色,陳橫江倒是立刻就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不由得眼前一亮,當即就面帶微笑地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安毅就繼續說道:“我覺得,身爲單父城三大世家之一,此後還要作爲單父城兩大世家之一和最大的家族,咱們陳氏家族在應對突然變化時的節奏和反應,都太慢了!”
“想一想吧,當日長街之戰,銘善兄的大公子等人被那楊成皋攔在崇德坊內,家主大人得到消息的時候,距離事情最初發生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這個消息傳遞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按照這個消息傳遞速度,即便是得到消息之後咱們家族立刻就派人趕過去,也根本就趕不上趟!事實上,如果當時不是六少爺及時趕過去,那件事最終會如何,我想諸位也都能大約猜到吧?……”
“……那麼我們是不是該問一問,除了一開始站出來的那幾個在場的陳氏子弟之外,當時距離崇德坊比較近的陳氏子弟,只有六少爺一個人嗎?其他的人呢?爲什麼事情都發生了那麼長時間,咱們陳家居然都沒有一個夠分量的人趕過去?反過來再看一看,雖然因爲事發當時,楊連璋就在附近喝茶,所以他能及時趕過去算是意外,但其他人呢?楊世吉趕過去的速度也不算慢吧?”
“與楊家處理突發事務的這種快速反應相比,我覺得咱們陳氏還差了許多!現在楊家就要完蛋了,但我覺得,並不能因爲這個就把楊家貶得一錢不值,至少在應變和對單父城的控制力這一點上,咱們陳家就比人家楊氏差得遠了!所以我覺得,要想成爲整個單父城真正的領導者,成爲第一家族,那麼,咱們就必須要向其他的家族多多學習,只有不斷去學習人家的長處,咱們這個第一家族的位子,才能做得更穩當!至少針對這個臨機反應的問題,我認爲,就必須要改變一下,而且要馬上就變!”
“這一次楊朝芳蓄意刺殺六少爺,被六少爺化險爲夷了,但是誰敢保證就在今天或者明天,楊家那幫人狗急跳牆之下,不會去刺殺咱們陳家的其他人?要知道,現在六老爺和學義老爺都不在家,而剩餘的其他人,可是連一個神力境界的高手都沒有了!面對對方的刺殺,可是兇險得很哪!”
說到這裡,他熱切地看向書房內衆人。
而衆人聽到這裡,也都是忍不住紛紛點頭認可了安毅的意見。
於是陳橫江當即拍板定案,“那就這樣,關於這個機動應變能力,以及對單父城的整體控制力,老安,你回去就考慮個章程出來,看咱們到底應該怎麼辦纔好!”
安毅聞言慨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