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猝不及防,誰也沒有料到剛剛還在故作姿態的陳昂突然動手,而且又是出手如電,那數十人虎視眈眈站在旁邊,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着霍老闆被殺。
等到霍老闆捂着喉嚨倒了下去,這些人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勃然大怒,各自手持武器,惡狠狠的撲了上來,陳昂嘆息道:“爲什麼現在這個世界上自以爲是的人這麼多呢?”
那些人哪裡聽得到陳昂的好言相勸?當下飛撲上來,卻見陳昂輕描淡寫的右手一抖,那把堅硬無比的紫金刀竟然寸寸破裂,無數的鋼鐵碎片突然變成了索命的暗器,寒光閃爍,朝那數十人激射而去,只聽“哎喲”“啊”慘叫不斷,衝在最前面的幾個人全身上下都變成了刺蝟,鮮血飛濺中,齊齊斃命。
見此情形,剩下那些人哪裡還敢動彈?不知是誰發一聲喊,四散奔逃而去,一轉眼間,偌大的酒樓竟然逃得乾乾淨淨。
陳昂微微一笑,伸手將剛剛割破喉嚨的霍老闆提了起來,順手扔在桌上,噹啷一聲,將盤子碗筷砸得四處飛灑,陳昂笑道:“別裝死,我自己動手,難道還不清楚自己出手的輕重麼?”
霍老闆呻吟一聲,茫然的睜開了雙眼,剛剛清醒過來,立刻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爬起身來便要反抗,只是身子發軟無力,剛剛一動,立刻又癱軟下來,只能惡狠狠的瞪着陳昂,掙扎着想要破口大罵,喉頭卻在泛着血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昂呵呵笑道:“你別瞪我,喉管雖然脆弱無比,卻也分輕重傷勢,倘若是割斷了氣管,任憑你有登天的本事,也決計無法再活,不過倘若只是割斷了半截食管,一時半會兒倒也不會死,不過既然傷了喉嚨,倘若不及時救治,遲早也會一命嗚呼。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霍老闆冷哼一聲,喉頭又是一陣血泡涌動,他怒視着陳昂,眼神中卻多了幾分驚恐之色。
“你這傢伙倒是條硬漢!”陳昂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我要不要給你一個痛快呢?”
“那當然最好了!”霍老闆強忍着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來,“老子還要多謝你賞我一個痛快!”
“啊,原來你這麼喜歡死的痛快啊!”陳昂嘿嘿笑道,伸手從桌上撿起一小塊紫金刀的碎片,故意剔起指甲來,“這樣的話,我反而不能讓你死的這麼幹脆了,唔,讓我想想,反正你喉嚨上受了傷,不如我再加些白糖蜂蜜,再放上幾隻螞蟻……這裡風景不錯,螞蟻窩應該不少,只要有一隻螞蟻吃的開心了,估計一窩螞蟻都會出來……啊,我還忘記了,一點點傷口怎麼能讓這麼多螞蟻高興呢?不如這樣,我在你手腳上多開幾道口子,這樣的話……”
陳昂故意拖着長音,不說下去,卻聽得霍老闆臉如死灰一般,竭力嘶吼道:“要殺便殺,折磨老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哦?英雄好漢?”陳昂臉色突然一冷,湊近了霍老闆的面孔,冷笑道,“是不是英雄好漢,也不是你可以評價的,倒是你,如果你的回答不讓我滿意的話,我並不介意把我剛剛說的話變成事實。”
說實話,陳昂雖然聲色俱厲,自己胃裡也在翻騰,這樣折磨人的手段,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此時照本宣科,拿出來威脅那漢子,聽着都讓人毛骨悚然,那漢子卻哪裡知道?只是剛剛見到陳昂雷霆手段,漠然生死,說出話來,還談笑自如的模樣,還以爲陳昂當真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狠人,當下哪裡還敢多說?眼中兇光閃動,卻已經微弱了不少,懼意反而更加重了。
陳昂伸手撿起了刀柄,輕輕拍打着霍老闆的臉,嘿嘿笑道:“孟家現在誰在做主?”
“哼,你既然找上咱們孟家的大門,自然知道當今家主並非做主的人,孟長老纔是咱們孟家的話事人。”霍老闆被陳昂割斷半截喉管,說話依然含糊不清、不太利索,也虧得他骨頭硬朗,倘若是旁人,就算一時沒有生命之憂,也早就驚得昏死過去。
“是孟長老就好!”陳昂放開了霍老闆,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高聲道,“孟家的人還沒死的出來幾個,去給孟莊報信,就說有人來找孟家的麻煩了。”
“報信?”霍老闆那決然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絲興奮,冷笑着想要說點什麼,卻實在說不出話來,陳昂嘿嘿一笑,伸手將他提起,從窗戶扔了出去,又引得樓下一陣大亂。
只聽腳步踏踏,似乎有無數人朝樓上涌了過來,陳昂也懶得去看,對付這些小嘍囉,他還用不着太費神,腳尖一勾,一把掉在地上的長劍激射而出,一個剛剛衝上來的大漢連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就被長劍透胸而入,跌撞着從樓梯上掉了下去。
陳昂露了這一手,尋常人物不敢走上一步,只能一個個手持兵刃,驚恐的看着樓上,卻沒有一個人還有勇氣走上那短短的樓梯。
陳昂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微笑自語道:“我辛辛苦苦跑到這裡來,倘若沒釣到大魚,那可真是不划算了……”聲音漸漸低微,突然拔高聲音道,“大魚還沒到,先收點利息!”
話音未落,屋頂被人生生掀開,窗戶也被掌力震破,一個高冠長髯老者“嘿”的一聲,朝陳昂所坐之處惡狠狠的撲來,兩名老者也從屋頂破空而下,三人同時雙手一揚,數十點寒光已經朝陳昂激射而去。
倘若是前些時日的陳昂,這一下自然早已經手足無措,雖然不至於喪命,但是也必然手忙腳亂。但是這幾日他每天都在刀尖上打滾,以血衣堂這樣數百年不倒的組織,自然在刺殺上有獨到之處,因此應對偷襲的手段越來越是熟練。他此刻雖驚不亂,雙臂猛然下壓,強打千斤墜,腳下的木地板立刻“咔嚓”一聲斷裂開來,身子也立刻直墜下去,寒光一閃,那數十點暗器已經盡數落空。
那三人兩上一下,都是用足了全力,身法快如閃電一般,卻不料對手忽然玩了這樣一招,在想要改變方向,已經遲了,只聽衣衫風聲響起,三人已落在二樓地板上,望着樓板間那個大洞發呆。
這一下出其不意,三人都是孟家的成名人物,竟然被對手玩了一個小小的花招。此時樓下不知有多少孟家子弟,陳昂搶了一把劍,身子猛然向前縱躍而去,立刻大開殺戒,直殺得慘叫連連,血流成河。
那三人見陳昂正在肆無忌憚的殺着孟家子弟,如同虎入羊羣一般,無人可擋,僥倖沒死的孟家子弟爭先恐後的朝門外逃去,直氣得吐血,那高冠長髯老者爲首,三人同時從樓板破洞中躍下,高冠長髯老者在空中伸出雙掌,大喝一聲,一記劈空掌朝陳昂擊去,陳昂側身避開,只聽轟隆轟隆兩聲巨響,那堅實的照壁竟然被打得層層粉碎,磚瓦橫飛。
而那兩個老者右手一揚,又是數十點寒星閃爍飛出,這次籠罩的範圍更廣,將陳昂閃轉騰挪的方位全部封住,陳昂嘿嘿一笑,就地一翻,只聽叮叮噹噹一陣輕響,那數十點寒光正釘在陳昂身前不遠處的地上,正是這阻了片刻,那兩名老者已經躍至身前。
“小賊納命來!”二人同時爆喝,吐氣開聲,四隻手掌一翻,沛然之際的內勁已經呼嘯而下,掌力籠罩間,似乎陳昂已經避無可避,眼見就要傷在二人掌下。
陳昂剛剛在地上打滾,狼狽不堪,此時剛剛半跪起身,眼見二人掌力快要到達頭頂,似乎已經嚇呆了的陳昂有了動作,他左手猛然重重下擊,轟隆一聲悶響,地上塵土飛揚,釘在地上的數十點寒星突然彈起,幾乎與此同時,陳昂的右手也揮了出去,手指戟張,一轉一翻,那數十點暗器忽然朝那兩人激射過去,二人措手不及,只聽雙雙一聲慘叫,身子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從半空中跌落下來,身子一顫,便不再動彈。
這雖是剎那間事,但過程卻是間不容髮。陳昂一掌將地上暗器震得彈起,乃是九天撼龍訣的手法,內勁直透入地下,強行激起地上的暗器,而右手一揮,卻灌注着龍息之火,那暗器鋒銳之極,被龍息之火一催,更是無堅不摧,這二人不過肉身之軀,哪裡能硬抗得下?
這幾下兔起鶻落,乾淨利落之極,高冠長髯老者瞥見了陳昂這種驚人的技藝,也不禁失聲道:“小賊好本事!”
陳昂哂笑不答,剛要轉身離去,卻聽那高冠長髯老者大聲道:“還想走?給老夫留下!”
陳昂頭也不回,粗着嗓子道:“有話等孟莊來了再說吧,今天小爺就不奉陪了!”
他話音剛落,卻聽到有人沉聲道:“我當是誰在這裡撒野,原來是你!”
陳昂微微一愣,聽出那聲音分明就是孟莊,他料想不到孟莊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剛一愣神,卻聽到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人急速趕來,身在險地,他並沒有慌亂之意,反而回頭朝剛剛走進來的孟莊嘿嘿一笑,身子躍起,已經從酒樓牆壁的破洞一躍而出。
原來孟莊自從邀了血衣堂的高手出動截殺陳昂,他在山門中傳遞消息不便,索性找了個藉口下山,就住在白江城中,每日與血衣堂的幫衆互通信息。今天竟然聽說有人要殺孟家滿門,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問清了方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卻沒想到竟然是陳昂活着從血衣堂手中逃脫出來。想到這人雖然和自己已經撕破了臉,但是顧忌到他身後的鄒老頭,還是猶豫了片刻。就是這片刻之時,沒想到陳昂竟然轉身就逃。
陳昂展開身形,向前疾奔,卻故意稍稍慢了一些,後面孟坦已經追了上來,大聲叫道:“陳昂,你辱我太甚,倘若你在山上,我還奈何不得你,今日你既然來了我這白江城,說不得就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就算鄒老頭有通天之力,也救不得你!”
他見前面陳昂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只當是陳昂剛剛惡鬥一場,大費精力,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心中更是得意,一面說話,一面追趕,竟仍未落後,當下更是心安理得,算定陳昂逃不出他的手去。
孟莊正在心中盤算,突然見到前面逃跑的陳昂一低身,已經竄下屋去,在白江城裡三轉兩轉,轉眼之間已經不知蹤影。
孟莊直氣得發昏,這白江城本是孟家一手遮天的地方,竟然被人當成了藏身之所,當下氣得怒喝連連,盛怒之下,來不及多想,只是衝着陳昂消失的方向,重重的一掌擊出,只聽轟隆一響,這一掌將一棟大屋房頂打出一個大洞來,身子也跟着撲了進去。
陳昂果然是躲在這間屋子裡,他剛一進屋,立刻輕盈的從窗戶裡躍出,縮身藏在牆角里,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着裡面的動靜。
只聽頭頂怪叫連連,陳昂早已經蓄勢待發,果然還沒過片刻,屋頂已經被人打出一個大洞,塵土飛揚間,孟莊已經閃身躍進,還沒等他看到周圍情況,忽然旁邊轟隆一聲巨響,卻是牆壁被人打出一個大洞,孟莊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胸口一悶,無窮無盡的壓力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險些喘不過氣來,緊接着一條火紅的長龍破空而出,鋪天蓋地的呼嘯襲來。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陳昂竟然騰騰騰接連後退四步,胸口氣血翻騰,一口氣險些沒有吐出,當下橫掌當胸,驚訝無比的擡頭看去。
早在山上,陳昂就已經探知孟莊的底細,勁氣第八重神勇境界、神識第六重靈飛境界,有南明磷蛇火,算得上是山門頂尖戰力。而自己內勁八重、神識五重,更兼有龍息之火輔助,即使高一個境界,平手相鬥也絕不吃虧。但是剛剛那一下,明明是自己出手偷襲在前,卻不料人家倉促招架,竟然還是一個平分秋色的地步,怎能不讓陳昂吃驚不小?
見到孟莊一臉得色,陳昂心念一動,駭然道:“好個孟莊,我不知不覺中,竟然中了你的暗算!”
孟莊嘿嘿笑道:“你明明知我有南明、磷蛇二火,雖說我不知道你當初如何破掉我的磷蛇火,但是南明火你卻無法看破。剛剛我倉促之間無法佈下迷陣,不過南明火至少也能讓你掉一個境界。好小子,剛剛這一掌,倘若我對你稍有小視之心,說不定便會傷在你的手下。難怪血衣堂的那幫廢柴留不住你!”
陳昂深吸一口氣,龍息之火在周身盤旋起來,立刻腦中一清,細看四周,卻見孟莊雙手烈焰騰騰,一紅一青,自己四周都有淡淡的紅氣,分明剛纔對掌之前,孟莊已經將南明火打入這個房間,才讓自己失了方位,這一掌打在房屋承重的石柱上,儘管打得石屑紛飛,卻依然徒勞無功,反而被震得氣血翻涌。
二人此時都對對手重視起來,陳昂剛剛佔盡優勢,反而被孟莊的南明火一時錯了心神,而孟莊見剛剛陳昂那一掌兇猛之極,心中也是極爲忌憚,此時互相對峙,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陳昂聽得四周人聲四響,不少人來回奔跑,有人大聲喝道:“賊人哪裡去了?”只聽有人大聲道:“孟長老已經追了過去,以他的神功蓋世,必然手到擒來。咱們莫要驚慌跑動,免受誤傷,只需將四面守住,這賊子便是有登天的本事,也決計跑不了的!”
聽到那人高聲叫喊,陳昂忽然心中一動,喝道:“孟莊看招!”孟莊凝神以對,忽然見到陳昂虛晃一招,轉身便跑。
孟莊勃然大怒,提步便追。陳昂發力疾奔,孟莊大喊大叫,隨後趕來,兩人一逃一追,眼見天已經黑了下來,陳昂見眼前星光點點,竟然已經跑到了漢江江畔。
這二人腳力極長,又有深厚內勁爲輔,一輪疾奔,也不知圍着城池轉了幾圈,只是陳昂對路途不熟,這樣奔跑,卻是辛苦無比,一開始還都是城裡的平路,但是慌不擇路跑出城池之後,卻發現一路上全是高低不平的山路,辛辛苦苦跑下來,數百里的距離,讓陳昂反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只覺自己的神識似乎提升不少,龍息之火運轉也是越來越快。
二人圍着山腳轉了一圈,又誤打誤撞跑到漢江江畔來。眼見前面沒了路,孟莊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臉上不由自主浮起一絲得意之色。
卻見前面的陳昂身形已經停了下來,轉頭呼的便是一掌,孟莊側身避開,雙臂一展,南明磷蛇火蓬蓬升起,冷笑道:“小子,認命吧!”
陳昂並不驚慌,呵呵笑道:“孟長老,咱們圍着城池跑了幾圈,這麼多人眼巴巴看着,我倘若死了,你說掌門要是追查起來,會不會查到你的頭上呢?”
孟莊嘿嘿冷笑,開口道:“你現在怕了?老實告訴你,整個白江城,幾乎都是我孟家子弟,我孟家家大業大,有一城之力,縱然是掌門親自追查,到了白江城,只要我一句話,保證沒有人敢泄露半點風聲。”
“哦,原來如此!”陳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有一城之力,必然有一城之富,難怪連血衣堂都這麼下了血本,竟然不惜出動兩個分堂的人馬來對付我一個人。”
孟莊得意笑道:“誰告訴你,我是用財富收買血衣堂?血衣堂雖說不能算是富可敵國,但是尋常的買賣,他們還不一定瞧在眼裡。”
陳昂好奇的問道:“血衣堂既然是殺手組織,怎麼不能用錢收買呢?除了錢之外,我還不信你孟長老平時和他們有什麼交往,欠了你這麼大一個人情……嘖嘖,兩個分堂的人馬啊,就這麼被我各個擊破,我纔不信他們不心疼。”
孟莊磔磔怪笑,答道:“如果僅僅只是殺你一個小子,哪怕是七重內勁的高手,也不過區區五百兩黃金,但是爲了引你下山,我不得不對付你的家族,你那陳家雖然都是些阿貓阿狗,但是人去少了還真沒什麼用處。所以我用徂徠秘法,換了血衣總堂的全力支持……”
一聽徂徠秘法四字,陳昂猛然醒悟過來,徂徠秘法講究的是神識與內勁相輔相成,做到勁氣與神識同時修煉,稱得上是門派第一奇書。難怪血衣堂甘受孟莊呼前喚後、趨之若鶩,原來是孟莊將徂徠秘法送給了血衣堂。
聞言之下,陳昂不由得哈哈大笑,卻有人輕輕嘆息道:“師弟,我只當一時你想岔了,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離經叛道。你既然執掌考覈之職,我卻來問你,偷盜師門秘籍轉送外人,要受什麼樣的處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