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更不能讓你們受牽連,這是我們蘇家的事,我自己會解決。”蘇長寧制止,他絕不能讓這兩人蔘與此事,雷點和商誼都是老兵,只須混過明年六月就可以退役了,雷點說過最大的願望便是替自己和妹妹都分別成個家,妹妹現在是不行了,但雷點還在,成個家的願望還是可以實現的,而商誼家在南陵最爲偏遠的寒山村,他被抓來當兵時剛和新婚妻子結婚沒幾天,商誼說過那天還下着雨,喜慶的燈籠還依舊在風中高高掛着,而他和他的妻子分開時連話都沒有說到,那麼突然,就分成了二個世界。打仗時商誼不知從哪裡搞到一隻筆,便常常掛着,閒瑕時總是畫呀畫的,其實畫的也不像,甚至都不太像個人,但商誼很滿足,說看着畫就像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叫她“阿香。”
雷點未來的幸福和商誼的阿香,是蘇長寧對他們最大的愧疚。
蘇長寧低下頭,心裡卻是百轉千回,一時想不通到底遭了朝中何人暗算,一心一意想要蘇家蒙冤,想置她蘇長寧死地,而這個人,也定是投了北燕,配着甯越演了這麼一出。但令她最爲想不通的,便是蘇長安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出現還是在甯越手裡?她覺得自己中了一個計,好大的一盤棋。蘇長寧用頭朝着後面牆上輕輕磕動,想理清一點頭緒。
問天府兵營之內,浮驥晚上設宴款待,這令莫聞人和周策奇怪,但也只能硬着頭皮去,浮驥營帳中有一個長方形几案,下面墊着一張碩大虎皮,几案上放着幾盤菜,幾杯酒,浮驥滿臉堆笑,起身相迎。
佳餚飄香,美酒醇厚,一時間倒也杯光酒影,表面上看起來倒也相談甚歡,浮驥問了一下這些天瀾滄城情況,又爲過些天的戰爭做了些紙上準備,一副不守住問天府絕不生還的雄奇信心。到最後,便都有些醉意。
看着夜色已晚,莫聞人和周策打算告辭,看着二人搖搖身影,浮驥喝然一聲叫住他們,“兩位且慢。”
兩人停下腳步,不知又有何事,浮驥走過來冷笑道:“你們可知自己今兒晚上吃了什麼?”
莫聞人和周策相視了一下,立時明白了浮驥話中之意,臉色頓時慘變,一股子噁心味翻江倒海般的從身體每個角落竄出來,在營帳裡就嘔吐起來,莫聞人用手指着浮驥,憤然道,“你這個小人。”
“你們不是要禁‘熟食’麼?現在自己也犯了禁,可該當何罪?”浮驥在營帳中踱着步,臉色陰晴不定。他手中執掌軍權,是沒有必要看什麼當今皇后兄長,什麼御史大夫的臉色行事,也不是他浮驥的性格。
“從今以後,你們蘇家軍,便給我墊後,給我收拾打掃戰場吧。哈哈哈......”浮驥笑得有些猖獗。
莫聞人接了命令,回到營帳,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這時雷點和商誼進來正要商討戰事,聽莫聞人這麼一說,商誼倒是沉默,雷點到底是沉不住氣發作了出來,拔出刀來將帳內的椅子一陣狂砍,直砍成了一堆碎木,這才喘着氣,拄着刀,停了下來.想不到,現在的自己竟然淪落到了一個打掃戰場的地位?
“這浮驥,欺人太甚,我們不理會他們!”雷點在一邊氣憤地道.莫聞人閉目半晌,長嘆一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拔毛的鳳凰不如雞,如今的我們,那裡還有資格與他們講條件?敢違令的話,他就會用軍法處置了我們,我們現在手上只有五千兵馬,就算加上問天府留守的一萬蘇家軍,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五,如此的實力,他浮驥當然是不會正眼瞧一下了。”
“晦氣!”雷點當時雖然一肚子不悅,但接下來幾天便也嚐了些甜頭,雷點和商誼帶着蘇家軍的人馬訓練,沒有人管沒人過問。蘇家軍在虎豹軍中的地位越來越特殊,雖然名義上現在歸莫聞人管制。但自從上次瀾滄城失守之後莫聞人被放至打掃戰場之後,莫聞人便不太管軍中之事,反正天塌下來有浮驥撐着,他再吃飽了沒事做也不會跟浮驥談什麼戰事,簡直是自取其辱,浮驥這人戰績是高,但嘴巴實在太臭。
康豐城內永福宮外,今日負責守禁的是左中朗將健柏,爲郎中寺“五郎”之一,本來這樣值宿的日子就是平淡無味的,但健柏一向實誠,話也不多,他只關心這個皇城的安危,對於近日康豐城內的風風雨雨他都假作不聞,他向來恪守本份只道自己是一個守宮禁的護衛,這日子能平平淡淡毫無差錯的過下去他便是受了上天的護佑了。所以值守之時他都盡心盡力,一雙眼睛盯緊着諾大的仿若與世隔絕的永福宮各處,即便一點風吹草動也絲毫不敢怠慢。
他擡眼看了看四周守值的護衛,大多精神不正似有睡意儀態都不端正,健柏有些冷笑,這般的人都混進寺來這皇城的安危還有什麼保障?但這批人是羽林中郎將的屬部他無權過問,他能做的也就是管好自己的手下不至於讓郎中寺太丟人,所以每年一度的寺內比武冠軍必是出自於他的一部,但近年來右中郎將管飛青似有異軍突起之勢,這小夥子不可小瞧,在他健柏的眼中也算是個人物,至少不與他人一般是混日子來的。
可今天健柏的手下被郎中令毛一肇調走說有另事安排,他心裡就有些暗暗不安,這毛一肇本事倒是沒有,拍馬的功夫一流,至任上兩年郎中寺被他弄得烏煙瘴氣。正因爲有這幫撐渾水之流的存在健柏才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就重了起來。
說到有不安的預感,這種事其實毫無道理可言,這幫子王孫後輩雖不成腔調,但得以入郎中寺的條條框框律條都在,沒些實打實的拳腳功夫還真混不進來。再說還有“天煞”影衛無形之網拉開,還有哪個敢輕易入宮圖謀不軌?但在三更之後健柏的隱憂逐漸加重,此職他任之已久,對這永福宮也有說不出的熟悉之感。他就覺得今夜的永福宮暗處藏着什麼他窺不到的勾當。他也曾馬上出去繞着永福宮的院牆內外轉了一圈一切都沒有什麼異常。
只有一個宮人的身影出去,那該是每到三更時御廚房來送敬上的蔘湯,那人走得平穩面色也一如既往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然而一支弓箭從永福宮暗處發出帶了一點風聲向着那宮人飛奔而去,那碗端進去又原封不動端出來的蔘湯咣的落地,湯水濺到宮人的衣上,然而他胸口有血滲出來,那支箭正在逐漸噬去他的生命,在健柏在朝宮人奔去的時候黑暗中第二隻箭發出,那宮人用手指了指宮門又用了全力對健柏說了聲:“宣王,他……”,話尚完便一口血水飈出倒地死了。
黑暗之中傳出一聲雷歷之言:“天煞辦事,爾等無須過問,速速退去。”
這“天煞”乃是闕連安按宣王旨意一手得辦,在宮中權勢濤天,但能入主“天煞”的也非等閒之輩,武術造詣上皆是人中龍鳳,在宮中行走向來來去如風無影無蹤,但這軾殺之名卻不是亂傳,像這般暗中射殺之事常有發生,也沒有什麼解釋,宮中之人多有怨言但也無人敢是得罪。即便勢如當朝丞相可以相抗但也無力將之覆傾。
不消一會便有人過來將那宮人的屍體擡走,一個個低着頭,拉着斗笠,從那宮人身上流出的血水被拖出很長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