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如此囂張,對方只不過區區三個人,就癡心妄想着打垮蘇家軍,不戰而降?這擺明了就是把蘇家軍當塊豆腐,想捏便捏麼。城牆上一幫子將士可不幹了,紛紛嚷着要抓住此次時機殺了這甯越以及底下敵方的主將池晏,以鎮軍心。
蘇長寧咬着牙,不說話。
站在城牆下的女子正是蘇長安,蘇長寧的妹妹,即便她們已經五年未見,長安已經從十三歲的姑娘出落成十八歲的婀娜少女,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塵世間少有的美人,和她的姐姐蘇長平一般,都是出塵絕世的美人。然而蘇長安和蘇長平又是不一樣的。
當初蘇黎還在世時,勤南王曾將當時都尚未出生的蘇秦與琬琰公主指腹爲婚。長大後的婉琰公主愛琴,南王指樂師洛誥爲其師,隔簾授琴,在教習琬琰公主彈琴的過程中,洛誥用他的琴聲打動了這位公主的心,而公主也用他婉轉動聽的歌聲打動了洛誥的心,兩人同生愛慕之情。
這事被人密告至勤南王,指洛誥爲衡夏王之遺子,當初亡國逃避過來靠琴當了樂師,勤南王大怒,以偷窺公主之罪將洛誥即日斬首示衆,幸得衡夏王舊時部屬將其救出,隨後走上覆國之路。
而婉琰公主也就委委屈屈嫁給了年少氣勝的蘇秦,蘇秦卻似有耳聞,對勤南王偷樑換柱假擬罪名的行爲十分不滿,促使二人關係非常冷淡,但也生下了二個兒子蘇長仁,蘇長德,後又娶妾孫氏,生女蘇長平,而此時的蘇秦卻頻頻外出,與當地牡丹街上頭牌水琳關係密切,後來水琳以有孕在身弄得蘇家雞飛狗跳,當時恰逢勤南王逝世陵王立,她才得以嫁入蘇家爲妾,生下女兒蘇長寧以及後來的蘇長安。
蘇長平母親孫氏,也是個大家閨秀的女兒,蘇秦一日於孫宅窗外偶遇,生了強娶豪奪之意,娶爲小妾。
孫氏其人膽小懦弱,女兒卻精明強勢,極至左右逢源之態,然此人才情頗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所以深得祖母蘭太君的喜歡與信任,在蘇家未出事之前,已經成爲蘇家實際上的大管家。
她高居蘇府幾百口人的管家寶座上,口才與威勢是她諂上欺下的武器,只要她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什麼是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的。長寧吃過長平幾次苦臉色,深知其極盡權術機變之能事,平時見她能避則避。祖母蘭太君常說:“此女若生而爲男,定當爲朝中一品重臣,爲我蘇家光耀門楣。”
如此一比,反倒是哥哥,蘇長仁與蘇長德這兩位婉琰公主謫出的哥哥不被重視,其實這也怪不得蘭太君,長子蘇長仁雖繼了世子之襲,但他宅心仁厚,不與世爭,從不醉於官場戰場,甚至於到了家禽不忍吃,螞蟻不忍踩之地步,被蘭太君一棍子打死,認爲其成不了氣候。
長仁此人反倒一直潛心學醫,在醫學上頗有造詣,一直在宮中當着太醫,但他自己又私底下開一“長仁藥坊”,常施於苦難百姓,在和墉城中名氣甚響絕佳,這樣的人,在一次朝中權貴爭鬥中,爲了家族利益,娶了朝中重丞董榮光之女董阮爲妻,董阮其人隨父,頗爲張揚,卻又不似蘇長平般圓潤,渾身帶刺,極爲囂張,把整個蘇家上下的人都得罪了,但蘇家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這些人中,也就只有蘇長平能跟她走得近些,常常一起逛街買個胭脂水粉,頗爲投機,反倒是蘇長仁常常忍氣吞聲,過得極爲水深火熱。
二哥蘇長德是個紈絝子弟,在男女之事上從了蘇秦真傳,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常流連於青樓,輕薄良家,前前後後娶了七八位夫人,雖然如此,長德比長仁又討喜些,能說會道,蘭太君倒也一邊笑罵“敗家子”,一邊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瞧見。
長德官從和墉令,在處理政事之時倒也氣節周正,但還稚嫩,常得罪人,離着那些殺戮斷絕,手腕高超甚至心狠手辣的頂級政治人物還有着很大一段距離,他只是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皆俱色心與良心的俗人罷了。
對於蘇長安,長寧反倒是最沒有概念的,只知其從小便患有心理疾症,不肯輕易見人,一旦見了生人便常常揭斯底裡,弄得大家都不肯進他的後進獨間小院,慢慢的,她便有些被大家遺忘。
長寧只見過她幾次,一次是在蘇秦生日宴上,她戰戰戰兢兢的由水氏陪着出來跟大家行了個禮便急着告退了。當年她八歲,已經出落得有模有樣,後來陸陸續續又見過幾次,長安越發的美貌,也越發的令人豔羨了。當然,這些都是蘇家未出事前,現在的蘇家,早就兄弟姐妹各自流離失所,不知去向。
長寧沒有想到,再見到親妹妹長安,竟是在這種尷尬境地。她的耳際一陣風起,捲起一些枯葉在眼前劃過,一切都是那麼虛幻而不真實,蘇長寧扭頭,就看見周策正一瘸一拐的從城牆上走過來,臉上無波無瀾,他的身後,不知何時跟着一批翼龍衛。
“都尉,這蘇長安是你的親妹妹,可曾有假?她現在也是我北燕的人,你也看到了,她跟我們池將軍,可是命犯桃花。”甯越一石擊起千層浪,剛纔還舉箭叫囂着要射死底下兩人的士兵們有些左右爲難, 這都尉大人的親妹妹還怎麼下手?一時之間,紛紛看向蘇長寧。
“姐姐,你一個月前來找我,說我們要一家團聚,你會盡早處理好手頭事過來找我,怎麼這麼久了,還不來? 我和哥哥都很想你。”蘇長安怯怯的擡起頭,話語輕柔幽怨,對着蘇長安緩緩說道。
此話才落,這邊便炸開了鍋,更有翼龍衛蠢蠢欲動要證實蘇長寧叛國一說,並且試問蘇長寧前段日子藉着出去打探消息爲由,實則私通了北燕?
“你們怎麼這麼笨,這是北燕的離間計。”莫聞人站出來站在蘇長寧面前,向來劍不離鞘的他也被逼着拔出了劍,而且劍尖還是向着自己的同胞,“你們誰敢動她我就殺了誰。”轉而又對蘇長寧道:“蘇長寧,現在唯一證明你清白的辦法,就是殺了這三人,一個丞相,一個主將,一個妹妹,足夠證明你的清白了。”見蘇長寧不動,又急急加了句:“你還不動手?難道要等坐實了這罪名?”
蘇長寧拿過莫聞人手中的劍,低眼瞧了瞧,又用劍在自己脖子處比劃了幾下,人羣中有人顫抖着聲音道:“你……你……該不會是用死來證明自己清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