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月餘未見,長寧發現自己對他的思念有如窖中冷酒,愈釀愈濃,濃到她不敢正視。似乎他已經成了她無法斬斷的羈絆和依賴,如魚之於水。
一個人看梅也無趣。低頭看夭夭,夭夭正拿着那本描紅本,用指尖在上面細細的描,偶爾會下意識的扯着嘴角輕輕一笑。
真是清冷的夜,長寧一轉身就見小丫環雲裳急急的跑過來,身後像是跟了什麼大尾巴狼似的,不但摔了一跤,還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磕破了麪皮,長寧心下訝然忙問,“怎麼了?”
“唐……唐公公來了……”雲裳坐了起來揉了揉膝蓋。
“唐公公……”長寧一時沒有轉過彎來,正想問是哪個唐公公,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腳步聲沉穩而有力度的跨了進來。
唐曹一進來就哭喪着臉,一副怨念深重誰欠了他十萬貫銀的樣子,“殊大人,陛下讓奴才請大人入宮過年,說是若請不來殊大人,奴才便別想回宮,請奴才就在大除夕夜的喝西北了。”
鬱悶,這人一來就把後路給賭死了,長寧不由也苦着一張臉,“唐公公,你去告訴陛下我身體不適,已早早睡下了。”
“不行,陛下讓奴才我帶了太醫前來,說是殊大人若是身體不適,就請太醫診治,診治完了擡也得把你擡過去。”唐曹摸了摸鼻子,突然就‘阿嚏’一聲,頓時有兩行清亮的鼻涕水淌下,身後的雲裳適時的遞上一方帕子,唐曹擦了擦將帕子一扔,道,“哎喲,大人你就別爲難奴才了,這大過年的,奴才們跑來跑去也不容易。您便行行好吧……”
夭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長寧,正巧撞上長寧尷尬的視線,夭夭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任憑冷風肆掠也降不了臉上的熱度,她本就是聰慧的女子,唐公公幾句話,夭夭便能明白些其中一些意思了,那位氣質清絕的公子,該不會就是這唐公公口中所說的陛下吧?
夭夭隨即又搖了搖頭,她不敢相信與自己偶有歡好的那位公子會是當今的聖上。
長寧見無可推脫便也不再勉強,叫了雲裳給唐公公一點心意,說着就和夭夭進了屋裡說要打扮打扮換身衣裳。
才關上門,長寧便迫不及待的追問夭夭,“夭夭,你想不想見那位公子?”
夭夭搖了搖頭但很快又點了點頭,腿裡都有些許虛脫,但這份虛脫卻比不上自己內心的渴望,最後一咬牙,“想,但我怕他……”
“給你一打扮他興許就認不出你來了,況且今日人多,也只能讓你遠遠見上一面,夭夭你別恨我。”
“沒關係,能遠遠的見他一面我就知足了。”夭夭與長寧一時對視一眼,眼中同時一笑。夭夭忽開顏一笑道:“姐姐那位公子是當今聖上吧?我沒有進過宮,又不會一點禮儀,到時給你出了醜可咋辦?”
“夭夭你其實很聰明,唐公公一來你便猜到了麼?”長寧說着颳了一下夭夭小巧的鼻翼,目中巧笑倩然,“沒事,我帶你和雲裳一起去,到時你看雲裳怎麼做就可以了。”
一番梳妝打扮,兩人這才步履緩緩的進了唐公公早就準備好了的馬車。
“姐姐……”夭夭的聲音柔柔的有一種女孩家特有的嬌軟,她握着長寧的手心裡冒着冷汗,長寧知道她心裡害怕顯得無助,一如是個無力的小女孩兒就要見着自己傾心渴慕的那個男子的焦切。
長寧安慰了幾句但也安撫不了夭夭的心,馬車一路吱吱呀呀在熱鬧的大街上穿過,穿過宮門穿過官巷一直到了設宴入。殿裡殿外張燈結綵,輕歌曼舞絲樂融融,須臾特意在大殿之內設宴,百官朝臣的隨行侍從一衆都在殿外等侯。
須臾一身滾雲邊龍袍,頭戴紫金王冠,腳踏雲靴,斜簪羊脂白玉,益發襯得面如璞玉,一雙眼眸閃爍着精亮的光,深不見底。他見長寧進來也並未多有言語,他的邊上坐了太后。
其實長寧過去時宴上歌舞已退,滿桌美酒珍饈,人頭攢動,各色官袍交相輝映。席上太后,公主王爺們,就連曾被打入死牢,後被須臾特赦於奉天堂修身養性的和熹皇后也來了,玉面紅脣,更是豔如國色。
長寧作爲燕子衛統領,負責整個皇宮三萬禁軍的安危調度,外加康豐駐軍的調動兵權,因此對於一些善逢迎拍馬人士來說借酒宴套近乎那是自然,面對杯光酒盞,長寧以大病尚未全愈一一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