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逸道:“李塵逸入得少林之後,高僧們總懷疑我會與少林爲敵,進入方丈這許多時候,連座位都沒有一個,更沒一杯清茶潤喉,難道這就是少林寺的待客之道嗎?”此言一出,無塵面上不禁微微一紅,心道:“只爲防備外來高手侵擾少林,全沒顧到對來人的普通禮儀。”當下他微笑道:“小施主一入少林,全寺上下皆被施主的年輕和絕世內功所震驚,以致亂了手腳,慢待之處,還請原諒!”李塵逸有些吃驚,道:“大師所言令在下萬分難解,我入得少林,一沒與人動手比武,二沒道出此行目的,怎麼能驚擾少林寺呢?”
無塵道:“小施主對少林無有惡意,貧僧與你實說無妨。少林寺雖不是龍潭虎穴,但外人如想進入少林寺內院,可以說是比登天還難。施主你一進後院,無色師兄即覺出你是一名武學好手,等到他試着用氣勁衝擊於你,更發現你是高手中的高手。這樣的消息如何能不震動全寺?所以貧僧要與施主見上一面,結識施主這樣的不世奇才,並瞭解施主此行的目的。”
李塵逸笑道:“主持大師即要在下道出此行目的,是否能爲我提供一下線索?好容我與這位前輩見上一面。”無塵道:“原來施主並未曾見過你的這位前輩,那你怎麼知道他一定在少林寺呢?”李塵逸道:“外公跟我講,他二弟不到四十歲就到少林寺落髮爲僧,而後一直在少林寺修行,所以我遊歷到少林寺,就想見一見這位前輩。”
無塵道:“少林寺每個僧人的情況我這個主持大致都瞭解,不知施主你的前輩是什麼樣人?”李塵逸道:“他大概有七十左右歲,俗家姓蕭,可能是不大愛言語的人,其它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無塵道:“少林寺中七旬左右的老僧現今碩果僅存的與先師同輩份的只有二人,恐怕不可能是施主的前輩。”李塵逸道:“這卻是爲何?”無塵道:“這倆位師叔與貧僧一樣,乃是自幼出家,沒有出過少林半步,自然不可能是施主的前輩。”
李塵逸又道:“這麼大的少林寺,大師你就能知道所有人的來歷嗎?無塵道:“非是貧僧誇口,自披上主持袈裟後,寺中所有人貧僧都見過,無一遺漏。”李塵逸道:“這就怪了,我這位前輩,若離開少林或仙遊西天,我外公決不會不知道。他定然還在少林寺中。”無塵道:“施主這位前輩也是當世的武學高人嗎?”
李塵逸道:“若從情形看,他老人家定然是有極高深造詣的武學宗師,只因看透世間炎涼,棄世出家修行。”無塵一擡掌,突然道:“且住,我寺中還有一人,貧僧幾乎將他忘了!”李塵逸趕緊問道:“是什麼人?”
無塵道:“少林寺中有一些僧人,並不是少林正式弟子,其輩份也就按他入寺時年齡相仿的僧人排定,象心湖就是這樣的僧侶,他們負責寺內的雜役等活兒,雖不列入少林僧侶名單,但也算少林寺的人,寺裡並不限制他們修佛參禪或習練各式武功。只是傳他們佛法之僧人,並不正式行拜師之禮,所以這些人究竟有什麼事,寺中並不完全知道。我想起的這人就是與先師慧可禪師同輩份的非正式弟子,入寺時主持賜號‘慧滅’,如今年齡確在六旬以上,但他是寺中前輩僧人唯一不修習武功的僧人,也不似施主要尋找之人。”
李塵逸問道:“現今他在哪裡?”無塵道:“寺中慧字輩的師叔們,總共還有三人,都在紫松林內閉關參禪,就連我等也難見其面。”李塵逸道:“大師能否容在下入紫松林見一見這位前輩高僧?”無塵道:“阿彌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少林寺寺規規定,紫松林不是輕易可進去的,此處乃少林寺衆僧所尊崇的聖地,不要說施主不是少林中人,就是寺中僧侶要進入紫松林也必須經過嚴格考試,纔可能在紫松林中待上半日。”
李塵逸問道:“那要不是寺中的僧人哪?”無塵道:“一般說來,非寺中僧人決不可進入紫松林,但也不是決不可能。”李塵逸又問道:”怎樣纔有可能哪?”無塵道:“寺規規定,外人進入紫松林,相當於與少林爲敵,須得闖過五關。誰若能闖過五關,就相當少林寺衆僧敵他不過,只好請紫松林內的前輩高僧出來擋駕,也就是誰能進得紫松林。”
李塵逸聽罷,哈哈一笑,道:“怎麼少林寺這麼多古怪的規矩?”聽了李塵逸的話,無塵臉上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但一閃而逝,又回覆莊重的
神情。無塵向無相道:“師兄,你到戒律院去一趟,讓無嗔回來,免去處分。”無相雙手合什,道:“多謝主持佛恩!”說罷,轉身離開方丈到戒律院而去。
待無相去遠,無塵臉上古怪神情又現了出來,他站起身來,嘻嘻笑道:“小兄弟,你怎麼知道少林寺有這麼多臭規矩?”李塵逸嚇了一跳,見眼前的少林寺主持混身上下那有佛門高僧的半點形象,分明是一個活潑淘氣的大孩子。
李塵逸笑道:“少林寺這些臭規矩不都是大師你所說的嗎?”無塵一縱身,從雲牀上跳了下來,在地上快速走了兩圈,雙手向上一伸,輕聲笑道:“在寺中三十餘年,從來見到的都是一臉虔誠的面孔,沒人敢說少林寺半個不字,悶死我了!我說小兄弟,一會你替我教訓一下他們好嗎?我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在捱揍的時候也是那麼虔誠?”
李塵逸嚇了一跳,暗道:“這主持是不是有些失心瘋了?怎麼從一個寶相莊嚴的佛門高僧,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頑童了?是了!想他自幼出家,這麼多年不苟言笑,心中壓抑,身邊都是莊嚴肅穆的氣氛,只有將活潑快樂藏在心中。今天見到自己一個年輕人,又敢說出少林寺的不是,竟被他看做知音一樣,因此面對自己他敢於發泄。李塵逸當即道:“大師,少林寺衆僧都是你同門師兄弟,你又是寺中主持,因何平日不去教訓他們?”
無塵道:“正是因爲如此,我纔不便見他們出醜。你去揍他們一頓,我只當看不見,躲在一旁偷看,等你打完了,我再出來喝止,你就賣我一個面子,不要將他們打得沒氣就行了。”李塵逸一豎手指,擋在嘴前,輕聲“噓”了一聲,面帶神秘,道:“老兄悄聲,別讓別人聽到,笑你這少林主持不夠莊重。”說罷,二人相視一陣大笑,隨即又一捂嘴,強忍住笑聲。
無塵硬忍住笑,斷續地道:“小兄弟……咳、咳,一會你去闖關……咳、咳,我就不去了,讓無相帶你去,我好相機行事。”李塵逸答應一聲,打點精神,準備一場激戰。
無相帶着李塵逸來到一排房子前,道:“小施主,穿過這趟房子就到了紫松林,你需闖的關口,就在這趟房子內,你要好自爲之!”李塵逸笑道:“多謝大師關照,我自會小心!”無相一搖頭,自顧自向房中走去。
李塵逸站在房門前,仔細端詳了一會,見房子並無特異之處,不會設有消息埋伏,知道這五關只是武功或智力的考較,不會有機關暗算於人。於是走到門前,略一定神,伸手“呀”地一聲,推開房門。屋內光線較暗,李塵逸凝目光望去,見四個僧人雙手合什,兩前兩後分列在屋子中央,李塵逸哈地一笑,擡腳進了房門,忽覺一陣輕風吹來,房門“啪”地一聲自動關上,想是哪個和尚發氣推上了房門。李塵逸暗道:“這和尚的氣功很是高明,自己得小心行事,不然一關都會闖不過去,就讓人笑話了!”
李塵逸向四僧望去,見四個和尚都是熟人,正是那無嗔、無相、無色、心湖四人。原來這一關有個名堂,叫“四方八門天星陣”,因爲無嗔人稱“多手金剛”、無相人稱“鐵手金剛”、無色人稱“靈手金剛”、心湖人稱“聖手金剛”。四人都可列入當今一流高手之內,且各人有特異的功夫,四人聯手的“四方八門天星陣”,至今尚無人能在此陣中全身而退。李塵逸見過這四僧,心中暗道:“這四個和尚往這一擋,必定擺的合擊陣式,若下死手弄死他一兩個和尚,陣式自可破掉,但自己與少林並無仇怨,不能痛下殺手,只有另尋辦法破陣。
他站在陣前沉思了好一會,突然眼前一亮,似是尋出了陣式的破綻。原來李塵逸發現自己站在陣前這麼長時間,四僧竟一動不動,視而不見,表明四僧的陣式是以靜制動,你不動,他決不會動,你一動。他就不制住你決不罷休。因爲闖陣的人不動,呆立原地,還闖什麼陣?再者紋絲不動,正是和尚的看家本領。李塵逸想通了這個道理,也就在心中擬好了破陣的方案。
李塵逸輕輕走到無嗔面前,“嘻”地一笑,向無嗔做了個鬼臉,無嗔雙目半開半閉,對李塵逸不理不睬。李塵逸向後退了一步,突然如閃電般向四僧衝去,四僧反應真快,李塵逸剛一動,即有四支手從不同方位向李塵逸抓來。好李塵逸,身體皮膚汗毛剛感到周圍氣機有異,立刻象彈簧般彈跳起來,反向後而來,
可少林寺“四方八門天星陣”豈是輕易容你脫身的。
李塵逸閃電般進擊,閃電般後退,四僧的手掌始終抓向李塵逸。李塵逸一連變換幾種身形,都沒能擺脫四僧的聯合進擊,突然,李塵逸向側面翻了幾個空心筋斗,免強避開無相自上而下的一抓。
李塵逸腳一落地,雙臂上揚,猛地架開無嗔、心湖的兩抓之後,身體一側,原地旋了兩個圈子,四僧一錯身形,八隻手掌從各方位將李塵逸籠罩在掌力之中。李塵逸身體突然向前一撲,倒在地下,四僧不料他有此怪招,神情不由一怔。李塵逸隨一倒之勢,雙手點出,正中無相、無嗔小腿“三裡穴”,接着他一挺腰,人象利箭般貼地竄向後面一扇門。
從李塵逸施怪異身法牽動“四方八門天星陣”,到他從陣中衝出去,不過幾個照面,也就是眼睛眨幾眨的時間。無色見“四方八門天星陣”莫名其妙被李塵逸破掉,心中升起無名火,深吸一口氣,將功力提到極限,向李塵逸身後猛擊一掌。李塵逸剛到後面那扇門前,聽到空氣異動之聲,感到一股巨大壓力向身後襲來,也動了真怒,暗道:“我與你少林寺並無仇怨,雙方動手爲了少林寺規,自己手下留情,你無色卻下此死手,那就別怪我李塵逸無情了!”
但隨即他腦中又一閃過另一念頭:“少林寺僧人對自己亦無惡意,那無色不過是見到陣法被破,心中不氛而已,不必因無色出重手而重創於他。”這些念頭在他腦海中電閃而過的同時,他急側身向後拍出一掌。衆人耳中只聽“嘭”的一聲悶響,象是兩條柔軟的東西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李塵逸身體略向前傾,隨即站住了腳步。無色上身一晃,臉色“唰”的白了下來,一小股鮮血順嘴角流了下來,顯然內腑到震動,受傷不輕。
李塵逸衝四僧一點頭,象是表示歉意,推開身後的那扇門,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長條形的房間,就象走廊一樣,盡頭處端坐一身着月白僧衣的枯瘦僧人,年紀大約五旬左右。李塵逸四處張望一下,見屋中即無門,又無窗,是一個僅有來路,無有去路的死衚衕,他不由暗道:“這一關的出路在哪裡?得耐心尋找才行。”
老僧見李塵逸進來,開口道:“小施主纔來嗎?老衲無慧在此恭候多時了!”李塵逸笑吟吟的走到老僧面前,道:“大師恭候我什麼?是盼我進不來這扇門,還是盼我出不了這扇門?”老僧“哈”地一笑,道:“小施主問的好!老衲不盼你出也不盼你進,只盼你能來。”李塵逸道:“大師你請了,李塵逸這不是站在你面前嗎?”
老僧點點頭,不再言語。李塵逸見老僧枯坐不動,開口道:“這第二關的出路在哪裡?”老僧一擡頭,雙目睜開,目光如閃電般謝向李塵逸,道:“老衲枯坐此關一十五載,至今無人能打開此關,此關的關口就在老衲坐下的蒲團之下,小施主你若能將老衲說得下蒲團,關口自然爲你打開。想小施主能三下五除二破掉四位師弟的‘四方八門天星陣’,老衲自認不是施主敵手,你儘管前來把老衲打倒,以便順利過關。”
李塵逸仰起頭,四處觀看一下,道:“哪裡有什麼‘四象金剛天羅陣’?哪裡有什麼關口?我怎麼見不到?”說完。似是尋找東西般,伸長脖子在地上轉了一個圈子。老僧無慧眼中又閃出奇異的光彩,道:“小施主今年多大年紀了?”李塵逸臉露茫然,道:“好象我忘了。”無慧又道:“施主你心中有什麼?”李塵逸道:“我不知道心是何物,哪會有什麼?”無慧又道:“施主你眼中有什麼?”李塵逸道:“大師你眼中有李塵逸,你說李塵逸眼中有什麼?”老僧無慧閉上雙眼,唸了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就不再言語。過了一會,見無慧仍無動靜,李塵逸上前一步,伸手指點點無慧心口,道:“大師,有一隻大鳥飛了!”無慧並不開口,道:“一隻犀牛走了!”李塵逸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運起九重樓玄功,雙掌向下,猛地擊地。
無慧覺得地面一陣波動,一重接一重,一連九次,這種功力平生未見,而且連聽也未聽過。無慧不由心中大駭,暗道:“這孩子不僅深通禪理,而且功力高到驚世駭俗的地步,恐怕這幾個關口都無法阻住這天才少年。”想到此處,無慧睜開雙眼,擡起身子,邁步離開蒲團,道:“施主天人,貧僧自認不如,施主請入關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