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的北汝河,由於兩側河牀下切,河中間的部分漸漸地成了高地。因爲淤積的緣故,土壤比較肥沃,可以耕種。隊裡打算在那裡開荒種地,爲隊裡多創造一點收入。準備派幾個人,專業墾種,正在苦於沒有合適的領隊人選。聽說高峰迴來了,安金就急忙去找安佳,兩人一拍即合,然後一同來找高峰。待其他的人都走了,安金說起了這件事情。高峰想了想,也確實沒有合適的事做,就答應了這件事。
本來這是一件好事,誰知卻確定了高峰的結局。這是後話,後面再敘。
要在汝河的夾河灘上,打造出一片農田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次日,荒灘上站了五個人,它們分別是高峰、安會、安新、董佔、安琪。他們選了荒灘靠南地勢較高的一個地方,準備在這裡搭個窩棚,作爲他們的棲身之處。
秫秸捆是他們隔河扛過來的。八捆兩面,每面四捆一靠,搭成了“人”字型窩棚,勉強可以遮日擋風,兩頭敞開,人多進出也方便。又在窩棚周圍鏟了鏟,以免汪水。在窩棚裡放了些稻草,軟軟的,累了,大家可以坐下休息。
告一段落,高峰讓大家坐在窩棚裡,商議下步的工作。
“今天第一場,大家都乾的不錯。這就算開始了。咱們今後咋搞?需要在一起商量商量。隊裡讓咱們來,是相信我們。咱們幾個要下勁幹好。”高峰開始說。
“既然隊裡讓我管這個事,幾個事我得說說。”高峰接着說。
“你說吧,你就是咱們的頭,你說咋幹咱咋幹。”安會接着說。
“就是,你說吧。”安琪說。
“第一個事,每天要按時來,不能晚。隊裡上工晚了要扣分,咱這裡不扣分,但是不能晚。有事提前和我說。”
“好。”
“沒事。”
“你接着說。”大家都響應。
“第二個事就是挖渠。種地,沒有水不行。一會咱幾個順河往上看看,看在那挖渠方便?咋着挖能把水引過來?先定個線。”
“渠挖好後,要把田分成一畦一畦的,方便種。”
“第三個事,就是根據荒灘的肥力情況,該種樹的種樹,該栽秧的栽秧,該種豆的種豆。我們要有個數。”
“所以,這幾天的工作就是跑腿和看。”高峰用右手對荒灘從上向下劃了一下。
“領導說完了,拍手。”安新說,大家都笑了。
“中,就按你說的辦。”安琪說着,站起來,隨着高峰出了窩棚。大家也都跟在後面。
根據現場查看,水渠要從上游約兩公里的地方引水到荒灘上端地勢最高的地方,再從最高的地方向下引,從南到北分成四條支渠,組成一個渠網,正好可以澆灌全部荒灘。
第一步是挖乾渠。2000米長,挖兩米寬一米深,要挖砂石4000方。工程量很大,需要調動全隊勞力來挖才行。隊裡二十多個勞力,也得幾天挖。
第二天,天麻麻亮,人們就趕到了挖渠的地方,隊長讓大家抓鬮排順序,從最上面水渠口向下挖,每人三掀把長,誰挖好誰休息。隊長驗收,沒有挖到位返工再挖。十一點過一點大傢伙都完成了,驗收也可以,就收工了。大家帶着工具、提着衣服,趟過頭道河回村了。
就這樣挖了七天半,干支渠都挖好了,河水沿着渠流到荒灘的南北上下。剩下的工作就交給專業隊的人了。
高峰領着人,從上到下,每隔二十米在兩條支渠之間打一條田埂,將整個荒灘都分成了“田”字格,這個工作進行了半個多月。
接着是泡田、除草和平整。先灌水把田泡透,再把荒草拔掉清除出去,然後用水牛拉着犁耙將地耙平,最後將大的鵝卵石檢出去。這樣,地基本就可以種了。
整田,是個費力又費時間的活,大傢伙幹了幾天也沒有整好幾塊。就商量:把土壤肥沃一點、鵝卵石少的地塊先整理,用來栽秧種水稻;差一點的地到秋後農閒時再整理;更差的地簡單整理一下,種大豆、高粱等。
經過兩個多月的努力勞作,荒灘變了樣。原來,雜草叢生石塊遍地的荒草灘,現在變成了渠溝縱橫整齊有方的一畦畦的農田。幾個人站在窩棚旁邊,看着這自己的成果,激動不已。
“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現在看着像個地兒了。今下午早點收工,大家也都休息休息。估計最近有雨,有雨我們就忙了。大家回去吧。”
“有雨咋會忙啊?好好過過睡覺的癮。”安新說。
“是啊,有雨咋會忙啊?”董佔不明白,問。
“有雨,就會發洪水,是不是?”高峰說。
看大家點頭,高峰接着說:“好長時間沒有下雨了,地上的乾草、漚樹葉、牛糞、羊屎蛋子等等,一下雨就會順着河水衝下來,把這糞水灌到田裡,地不就肥了嗎?”
“是”、“對”……大家鼓起掌來。
“如果下雨,我們都來,把每一畦地的水口都打開,讓水往裡灌。灌滿了,堵住。等水滲下去,再灌。地怕三灌,明年豐產。”“好。”大家齊聲迴應。
豎日,風雨交加,北汝河的夾河灘裡,幾個人影站起、蹲下,又跑上跑下。近看,他們幾個人雖然披着蓑衣,然而仍然遮不住這狂風暴雨,一個個水淋淋的,都成了水人。
看他們眼光裡的堅定、執着,你一定認爲他們不是平凡之人。然而,他們並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和雄心壯志,他們想的很簡單,隊裡的人相信咱,咱就要對得起人家;高峰身體那樣和我們一樣幹,我們咋能不幹?做好了這個事,就會有好收成,大家的生活都會好過些。爲了這,再累,也值了。
過了三天,洪水褪去,北汝河又返回平時的清淨,嘩嘩的水聲,清脆悅耳;澄清的河水洗刷着淤積的砂石,一次,一次……專業隊的幾個人涉水而過,提着衣鞋,走到窩棚,穿上衣服,開始了新的工作。修補沖毀的田埂,扶正刮歪的小樹,整理水口。
北邊的大豆田,大豆苗碧綠碧綠的,罩滿了地。中間和南邊的稻田裡都淤積了厚厚的一層淤泥,伴攪着畜禽糞便顆粒。由於錯過了播種季節,但明年的收成顯然可以預期。夾河灘下面的地瓜地,薯秧已經罩滿了地。
1971年開春,龍村六隊便忙碌起來。六隊原有水澆地百十畝,坡地二百多畝,總共三百多畝地。現在一下子多了夾河灘一百多畝水澆地,大家忙完原來的地,又去夾河灘忙。河灘上下到處都是忙碌的人,修渠道,整田埂,搬石整田……
在忙碌之餘,大家更多地是高興,因爲地多了,收成也必然會多起來,所以有了希望。大家忙碌着、說笑着。有些年輕人更是唱了起來:“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高峰在人羣裡跑來跑去,他要安排活計,他要調派人力,他要說明要求,他要不時進行檢查,瞭解質量和進度。晚上,累癱的他,翻來覆去睡不着,渾身都是不舒服,尤其是傷口,感到發燙難受。第二天來到夾河灘,大家看到他精神狀態不好,就讓他坐下來,勸他有什麼和隊長說,再讓隊長指揮安排。
……
暑假來了。高雲和小夥伴們都來到夾河灘幹活,高興壞了。出村來到河邊,脫了衣服,一個個就像魚兒一樣,在河裡遊個痛快。然後,用一隻手舉着衣服,游到夾河灘岸邊,將衣服放到石堆上,就赤條條下田了。
水田裡插秧,大家就在水裡蹲着,比賽插秧,看誰插得快,秧行直。提前完成任務的站到田埂上,點評誰好誰壞。什麼“蚯蚓尋他媽”呀,什麼“烏龜爬行”啊,比喻多多……
郭定插的秧行彎成了“S”形,安強的像個“廠”字,大家打趣他們。郭定的臉憋的通紅通紅的。
“球,咱就是這水平,你們學還學不會來。”安強大大咧咧的說。
“實話,實話啊!”安雲接着嘲諷道。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入秋,秧田灌了幾場洪水,秧苗長得更加壯了,綠油油的,隨風飄蕩,那一波波波浪,如洋如海,令人陶醉。
田間的稗草,由於洪水的灌溉,也瘋長起來,拔稗草就成了重要工作。專業隊的幾個人忙了個不亦樂乎,起早貪黑。高雲和其他的學生們,一到星期天也去幫忙。
由於稗草和秧苗外觀很相似,好多學生分不清,拔稗草卻把秧苗拔出來了。高峰在田埂上發現了,大驚。就把學生們集中起來。
“大家看,我拿這兩棵,一棵是稗草,一顆是秧苗,誰能分清那是稗草?那是秧苗?”
“左手是秧苗”安青說。
“右手是秧苗”安剛說。
“安剛,你咋知道右手是秧苗?”高峰問。
安剛漲紅了臉,喏喏地說“我是猜的。”
“那,稗草和秧苗,有哪裡不一樣?你們看:最明顯的區別是——這裡,”高峰指着稗草葉舌處,“稗草這裡是光的,沒有絨毛,秧苗有絨毛。”
高峰將稗草和秧苗遞給身邊的安青,“大家傳着看看。”
安青又傳給安雲,安雲又傳給安強,……
“還有簡單的辦法。”
“啥?還有簡單的辦法?”
“四個字:遠看,近摸。”高峰指着稻田中,“看那裡有幾叢顏色重,長勢好,葉細彎曲的,一定是稗草。”大家隨着看去。
安強急忙跑過去,拔了一叢,然後看葉舌,果然是光的,沒有絨毛。“都是呀!”安雲幾個也去拔了起來。
“還有,稗草的莖杆是圓的,秧苗的是扁的,用手一摸就知道了。”
“哇,真是,真是”安雲翻着手中的稗草。
時間過得好快,很快就來到了秋末,顆粒歸倉。家家盤算着今年的收成,心裡樂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