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神殿,克諾斯所有未成年的黑暗精靈,都會在這裡接受黑暗之龍的教誨。
諾恩眼前年輕黑暗精靈臣服的跪着,他的銘牌上,除了杜斯米拉家族的族徽外,還刻有一把盤繞着兩條巨蛇的長劍——黑紋蛇,象徵暗影龍的祝福,紅斑蛇,象徵火焰龍的庇佑。這說明這個銘牌的主人,在神術與劍術上,都擁有着一定的造詣。
諾恩有些恍然地看着在油燈下,自己狹長而蒼老的影子,罩在黑暗精靈年輕的臉龐上。迷離的油燈光影搖曳,彷彿訴說着歲月交替的無情,與時光流逝的無義。
回了回神,諾恩將手放在案几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案几亂糟糟的,自己很久沒有收拾過了,書本與文件隨意地堆砌在上面,而且隱隱有越來越高的趨勢。
眼前的精靈仍然跪着,優雅而順從的跪着,即使他是杜斯米拉家族的長子,克諾斯第一家族唯一的男嗣——不過黑暗精靈的社會裡,本來就沒有男人的地位,除非他能在自己手裡,取得黑暗之龍的證明。
“你就是林傑?”諾恩故意發出傲慢的聲音,“看樣子與其他黑暗精靈沒什麼不同!”
林傑憤然地擡起了他的腦袋,細緻的面龐下,一雙紫色的眼眸仰視着,直直瞪着諾恩的眼睛:“諾恩大師,我欽佩您對於易格池沃的貢獻,但請你收回剛纔的話語!我來自克諾斯的杜斯米拉!我的家族是整個克諾斯最有實力與名望的家族,每一位杜斯米拉的家族成員,都會爲了它的榮譽戰鬥至死!”
諾恩皺起了眉頭,案几上的手指也停止了敲打,他不喜歡這個王子,尤其不喜歡他那目空一切的態度:“也許你有顯赫的家族與身世,但在黑暗神殿裡,你什麼都不是!”
突如其來的摑擊扇到林傑的臉上,諾恩的動作快如閃電,林傑捆紮頭髮的頭帶被諾恩的摑擊擦到飛起,但頭帶扇飛落地前的一刻,諾恩已經回到了座位上,繼續敲打着手指。
林傑的臉上留下五根手指的印記,頭髮沒有頭帶的捆紮,四散的披落在他的肩上,林傑有些憤恨的看着端坐在案几前的導師,卻依舊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
諾恩幾乎是吼叫着說道:“第一課,教你如何尊重導師。”
因爲與無面者的密約,諾恩決定親自教導杜斯米拉家族的長子,可是那年輕的王子傲的像塊石頭,他那高傲的頭顱從來不會知道什麼叫“順從”。
諾恩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擊敗,一招之內切下他的頭顱,但這對計劃絲毫沒有幫助,他需要的是利用王子的身份,而不是一具毫無意義的屍體。
匆匆結束了第一天的教導,諾恩心煩意亂的走出了高塔,他需要找個地方發泄一下,他從克諾斯王子那裡受到的無聲牴觸與抗爭。
輾轉彷徨,諾恩又來到了競技場。
“赫納!加油!”“暗影利劍!揍扁你的對手!”
競技場外圍的觀衆依舊熱情無比,他們坐在場邊的席位上,爲戰鬥勝利者振臂高呼,爲讓他們贏得賭局的戰士歡呼雀躍,爲了一場精彩的戰鬥高聲喝彩!
但對於諾恩來說,今天並沒有值得稱道的戰鬥,赫納很快收拾了他的對手,這讓他剛剛提起的興致,也不知不覺間消散無蹤。坐在看臺上,諾恩一點觀看的心思也沒剩下,他心中想着的,仍然是克諾斯的杜斯米拉王子,那充滿憤恨的眼神,以及油鹽不進的臭脾氣。
“諾恩!您還好麼?”一聲關切的呼喚,打斷了諾恩的思緒。
擡起頭來,竟然是赫納。競技場的戰鬥早已結束,觀衆們也紛紛離開了競技場,坐席上空空蕩蕩,竟只剩下了諾恩一人。
競技場的侍者早些年已將赫納當成了自己人,赫納也沒住在以前的牢籠裡,作爲競技場人氣最高的明星,他有一件單獨的石室,寬敞而舒適,竟然比大部分黑暗精靈實習生的待遇都要好。赫納平時在競技場內可以四處走動,也不會引起其他黑暗精靈的注意,甚至有些運氣好的傢伙,還能“意外”地碰到赫納,讓他留下掌紋和筆跡——赫納因此把自己的名字寫的特別好。
“赫納啊……”諾恩嘆了口氣,從座椅扶手上支起了身子,“我沒事,只是有些疲憊……”
赫納坐在了諾恩旁邊的位置,結實而有力的手臂像搭在朋友肩膀上一般掛在諾恩的椅背上,他扭頭看着諾恩有些蒼老的臉,用着他充滿“嘶”聲的奇怪口音說道:“您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好,需要去喝一杯麼?”
諾恩聽到赫納的話語,由衷的笑出聲來:“誰教你說這話的,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這東西。”
赫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賓利!他總喜歡喝一杯。”
“賓利?”諾恩一點印象都沒有,黑暗神殿裡已經有太多他不認識的傢伙了。
“賓利以前是我的朋友!”赫納解釋道,“他和我都在競技場。後來他說他要去摩德利,讓我很難過……”
赫納的語法存在很大問題,他的話就像是將幾個表達意義的單詞,按照他所想到的順序拼湊在一起。但諾恩還是聽懂了,這個賓利應該是個遊行鬥士,靠着決鬥爲生的專業格鬥者,並且他曾在黑暗神殿的競技場裡戰鬥過一段時間。
這在易格池沃並不罕見,黑暗神殿的競技場也經常會接待這種遊行鬥士。
“赫納這些年成長了不少!”諾恩看着這位由自己帶回神殿的暗影精靈,彷彿是看着自己的兒子一般。
他健壯,聰明,強大的實力超過了大多數與他同齡的黑暗精靈,甚至比一些成年的黑暗精靈都要好。並且和赫納在一起,諾恩會感到一種輕鬆,不用時刻防備刺向自己的匕首,不用在意自己是否措辭適當,不用絞盡腦汁思考對方是否有什麼陰謀——赫納根本就沒這些心計!
在赫納面前,諾恩能卸下自己一切的包袱,體會本性的坦然。
或許,正因爲這樣,諾恩已經在心底,將赫納當成了自己的兒子!
也許再過幾十年,當自己無法勝任黑暗神殿的教學工作以後,就帶着赫納,去遙遠的魔索布萊城,諾恩如此想到,自己在提卡擁有着不錯的位置,那時候赫納也應該能爬到“短劍”的地位,靠着自己與無面者的交情,諾恩相信自己能爲赫納在今後的路途上掃清障礙。
但首先得除去克諾斯第一家族的族母!
想到這裡,諾恩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位王子的傲氣眼神,這讓他有些心亂如麻。
突然,諾恩擡起了頭,看着赫納純淨的眼眸。
短髮,紫眸,年輕的面龐,俊秀的五官……
如果給赫納一頭亞麻色的長髮,除了與生俱來的淡然氣質大相徑庭以外,單論外貌,竟然和那位林傑王子,有九分的相似度!
驚訝於這個發現,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經在諾恩的心裡慢慢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