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海灘上,他將懷裡的那顆頭骨埋在了一處斷崖邊上,閉着眼,深呼吸,然後轉身離開。他沒有回頭,也不能回頭,他知道一切都回不來了。
“那麼首先,我需要一艘船,一艘很大的船!”他說。因爲船太小的話,無法承受海浪的侵襲,遠航所需要的,必須是承載二十人都不會擁擠的大船纔可以。
首先,他去市集中買了幾張可以作帆的布料,隨後跑到木工廠裡選購木材與工具。待到辦妥一切之後,他來到一片空曠的海灘,開始了造船工作。
“嗯,還是畫一張圖紙——我看看……”他從不遠處撿來兩塊煤炭,直接畫在買來的木料上,一張船的設計圖紙。忽然,他想起教會他這一切的杜澤爾,淚水就不禁直往下掉。
“老師……”心底一陣顫動,他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連忙擦了擦眼淚。
“不行不行,我要專心——專心。”使勁搖了搖頭,僅僅兩分鐘的時間,他完成了這份設計圖。
“說起來,獨自出海,這還是第一次呢……”當晚霞映紅天際,也映紅他的臉龐,他用袖子擦擦額頭,自言自語。
作爲吸血鬼,他憑靠超人的身體能力以及出衆的判斷、行動力僅僅三天三夜就造成了這一艘足以載他前往新世界的船舶。當他的船終於被推下海的那一刻,他長呼一口氣。
“再見了,我的……”
他一躍,跳上甲板,船徐徐駛離岸邊,彷彿他的思念也存留此處,會隨風飄散吧。
當陽光照耀在清晨的窗,他走到甲板上,望着一望無垠的海洋。
海浪,無盡的海浪。
“其實這樣的場景,很快就會膩了。”
是的,膩了,但幾天後,他終於看到,那片熟悉的,似曾相識的土地,那片神奇的地域。
此次,德古拉斯纔算是真正“遊歷”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方纔得知精靈飛舞、鳥獸歡唱,都只是假象。在綠林村,他看到的,僅是世界一隅。
而在這片真正堪稱爲“神奇”的土地上,他看到的——僅僅是爭鬥,與殘酷的現實。
在村落之外,可真的是寸寸焦土,盡數爭鬥、遍地狼煙。他所看到的年輕人,無不拿起鋒利的武器,指揮着狂暴的元素精靈,使這些友好的自然幽林相互傷害。
“這是褻瀆自然!”
看着一個個家庭流離失所,看着那幼小的孩子在廢墟中哭泣,甚至——某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忍着不哭,尋找那根本不復存在的“父親”,德古拉斯第一次覺得內心崩潰了。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庭,不由想起他的孩子、夫人們,——當然,他們早已不復存在。
當時,自己是抱着何樣的心情,與他們別離的呢……
他默默地走到尋找父親的小女孩面前,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跟我走吧,孩子,去找你的父親——找你自己。”他硬撐着沒有傷害她。這個孩子太弱小——如同風中的塵埃一般,試問在這戰火紛飛的亂世,要如何生存下去?
“我來揹負!”在心中,德古拉斯對自己承諾,此刻,他能做的或許只剩下贖罪了吧。
也或許,只有揹負着什麼,他才能夠得到心靈的慰藉。
大手牽着小手,他們像是一對父子一樣,走在這本就荒蕪的路上,可也爲這冰冷的世界增添一星點的暖意。他的口裡唱着陌生的歌。
過了多久呢,路不再沒有盡頭,小女孩的臉上不再哭泣。跟着德古拉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歡喜——想必那也是緣自他口中歡樂的歌謠,畢竟魔法師的聲音,是富有魔力的。
一路走來,他看到的,依舊是戰火、焦土,以及哭喊與悲鳴,可惜人單力薄,他不能救助每一個看起來讓人心酸的悲慘孩子,對此,無疑只能夠嘆氣了。可在心中,一股無名怒火油然而生。
“爲何爭鬥,爲何殺戮?!”他不禁質問這個世界,他的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儘管爲了身旁的小女孩他忍住不哭,可心靈彷彿被撕裂了一般。
“爲了什麼?如此美好的家園,爲何要破壞?”
他的心中,已經無力再插手任何事。
他懷念過往,然而只能在風中,輕輕吟唱。
“和平鴿,你在何處?和平鴿,我將你拋起……”
“純白色的鴿子。”他說。
自那之後,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在四處留下了血族殘暴的名與故事,但在他的故事中,從未提及凱撒。
在新的故事當中,這個奇幻世界的主人公,乃至一切血族的至高者名爲——愛德華。自始至終都是他們在引發爭端,他們欺侮人民,壓榨一切生靈,實在是萬惡之源,而這時,英勇的、偉大的以及正義的教皇陛下——名爲亞力克斯的人族首領奮起而發,經過多年的艱苦奮鬥終於一舉滅掉了這萬惡的大領主。由此纔有了人們從那時開始的好日子。
那麼,爲什麼呢?他將凱撒之名徹底拋棄,又去了哪裡?既然是一個求死都不能的悲哀生物,那麼他的歸屬,最終於何處?
事實上,他漂泊了不知多久,好似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身影,然而又沒有他的痕跡,在天南地北,遠至渡過重洋,近則身在咫尺,可無論何處,都沒有了他的蹤跡。
福爾德——他從出生起就是一個悲劇。那天,下了一場大雪。那生物稀零的戰後之地就再沒有了一絲體溫存在,旗幟都被壓折了,那或許是唯一能夠說明他們曾活過的證明,被深深掩埋。日後有個人去,只能看着一望無際的雪原,遙遙嘆息:
“想家的男兒漢,都被雲帶走啦!”
天空,再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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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世上最後一位血族之王消失在了山林間……
千百年後,某處終年不見陽光的山崖上。
一名不足三尺高的孩童自一處山崖邊木屋中跑出,指着天空大喊:“父親!快來看哪,天空出現異常了!”
“什麼?”一名看似並不年長的男子從木屋中走出來,使勁兒眨了眨眼睛。
隨後,他淚如泉涌。
“孩子啊!這就是……我跟你講過的——太陽!”他擦乾眼淚,向前兩步,半蹲下摸着孩子的頭,隨後將其高高抱起:“看吧!我們的時間,終於重新開始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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