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亮並沒有去伙房,經過一夜折騰他早已沒有胃口,腦袋裡反覆盤恆着宋鈺先前的話,城衛司如果真來羅府,目的和意圖是那樣的昭然若揭。尤其是張財源還在他們手上,一旦讓那傢伙酒完全醒過來,別說自己完了,就算是羅家也要受到牽連波及。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彭亮回房抓了長劍就要出門,房間裡誰通鋪的另外一個同伴忽然抓住他手腕:“你要幹啥?”
“讓張財源不能徹底開口說話。”
“愚蠢。”那人重重喝罵道:“城衛司要抓你或者對付羅家,真的需要證人嗎?你是不是還打算將在駢馬巷和你交手的那些城衛司給一同解決了?大半夜的你拿着劍一露面,城衛司根本就不會給你任何開口的機會,你信不?”
“我手上有他們頒發的持刀文書。”
“本朝大太師之死你忘記了?大太師手上還握着先帝頒發的三卷鐵券丹書,可免死三次,結果還不是被當今聖上一個不高興就宰了。”
彭亮不耐煩地大喝一聲,也懶得再和同伴多說,反手將長劍拋回桌面上,他本人已縱身躍上對面屋頂,恰好夜風拂面而來,彭亮愣在屋頂上,感受着微寒的夜風,渾身止不住的一陣哆嗦。
他那同伴沒有彭亮這樣的本事,上不得屋頂只能在下面幹看着。藉着掛在屋檐下風燈的燭光,隱約能看清彭亮身形。
登高而望,自然比站在下面行廊要看得遠,看得廣。
正因爲如此,彭亮恰好看家羅府大門在一聲巨響中倒塌,隨即無數舉着火把的城衛司便衝了進來,當先一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軍官,這張臉在似錦巷的時候彭亮見過,就是他帶頭堵住似錦巷,讓彭亮如老鼠一般狼狽地鑽進酒樓藏身。
一個門房小跑着從側房裡出來,一邊跑一邊往身上套着衣服,那軍官甚至沒有說半個字,一伸手就捏斷門房的脖子。由始至終他腳步都沒有作任何停留,徑直往這邊走來。
除了兩名持刀城衛舉着火把堵住大門之外,其餘城衛盡數長刀出鞘,簇擁在那年輕軍官周圍朝羅府裡面深入,凡是有貿然上前的羅家下人都被一刀劈了性命,走在城衛最後的是一個衣着普通的男子,看走路姿態彭亮便覺眼熟,正是今夜欲殺而沒有得手的張財源。
彭亮雖然是羅家護衛,平時也神色嚴肅,但說到底終究和城衛不同,那裡能做到殺人如割草一般,看着一個個遇難的羅府下人,這時才衝心底泛起深深的恐懼,回頭朝下邊同伴顫顫悠悠地說道:“城衛司殺進來了,你躲好,叫其他人也別出門。”
那同伴也許也聽着衝行廊那邊傳過來的呃吆喝和慘叫,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卻根本挪不動雙腳。彭亮也不管那同伴是否懂自己意思,猛然一聲大吼,身子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飛落在前方第三道側門處。
那年輕軍官悠然地收住腳步,眼看着彭亮落在自己前方纔道:“總算有個像樣的人出現了。聽說先前在駢馬巷中逃脫了一個刺客,你手臂上還裹着箭傷,看來就是你了。”
彭亮大喝道:“混蛋,羅家的人可是你說殺就殺的。”
那年輕軍官一聳肩,朝後退了一步,在他身後踏步走出四名城衛。這四人都是城衛中的一把好手,悍勇異常。
不需要任何語言,這四人就明白了統領的心思,丟開火把,提刀便朝彭亮劈來。
“當心點。”那年輕軍官在身後提醒着:“這個人是要犯,砍斷手腳就好,要留得一口氣在。”
彭亮聽得之下差點把肺氣炸,在羅家護院中,除開鍾靜思便是自己修爲最高,他已經修煉出了真元,沒想到竟然有被人這樣輕視的時候。
彭亮一身本事都在劍上,赤手空拳應付這些城衛還是勉強更可以,但四名配合有序,攻守兼備的城衛,越是戰到最後越是感到力不從心,剛撥開正面劈來的長刀,腿上就被砍出一道傷口,加之手臂本來有傷,三五下之後便已經在難支撐。
彭亮也顧不得形象,身子在地上滾了幾下翻回到側門內,試圖藉助側門來制約這四人的攻擊。
一名城衛忽然大喝一聲,雙手持刀朝着側門猛劈。刀光閃過,側門竟然在那人一刀之下被劈塌小半,眼看着那人第二刀便要落下來,彭亮自然不會讓對手得逞,一腳踢開兩柄長刀,縱身一躍就提拳朝着那人臉上襲去。
那城衛不但不躲,反倒還伸出腦袋迎向拳頭。
喀嚓!彭亮只聽得自己手臂上傳來一聲碎裂,隨即打中城衛的那隻手臂從中折斷。那人揚手一刀劈在彭亮肩膀上:“爺爺腦袋生來便勝銅鐵,你這是找死!”
彭亮落地的一瞬間,另外三柄長刀已經夾在他脖子上。其中一個城衛反手一耳光重重抽在彭亮臉上:“瞎了你的狗眼,敢在楊統領面前舞拳弄腳。”
戰鬥結束得很快,但弄出的聲響還是驚醒了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羅家護院,早在彭亮吼出的第一聲的時候就醒了,一個個穿着汗衫就朝這邊跑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城衛將刀架在彭亮脖子上。
“放了彭亮!”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看着朝夕相處的同伴就要激憤地衝過來,彭亮扭轉着脖子朝衆人那邊喊道:“別過來,他們已經殺了好幾人了。”
這話不但沒起到作用,反倒如水滴落油鍋,五六個護院就一窩蜂朝着這邊衝過來。
那楊統領站在後面冷冷喝道:“敢阻攔城衛司公事者,格殺!”隨着他話聲落下,兩名城衛已經橫刀攔在側門面前,朝着最先奔來的護衛提刀劈去。
羅家護院
雖然沒殺過人,卻也不是草包,一俯身低頭讓過這凌厲一刀,隨後的同伴雙手以十字姿態格擋住城衛手腕。
那城衛果斷棄刀,擡腿一腳將俯身避讓的羅家護衛踢回人羣。
“住手!”一個清脆的聲音及時喝止住還要衝上去的衆人,羅雅丹已經出現在對面的走廊處。
羅家護衛見着大小姐露面,自然消停了下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說着:“大小姐,她們抓了彭亮。”
“大小姐,城衛司欺負到咱們羅府頭上來了。”
羅雅丹寒霜着一張臉從湖庭中央的水榭樓廊上走過來,在他身後宋鈺亦步亦趨地跟隨着。見主人露面,那楊姓統領才排開城衛,無視於滿臉憤怒的羅家護衛:“在下楊峰,添職爲城衛司統領。”
彭亮雙臂被城衛司反扭着,只能鞠樓的弓着背脊,艱難地擡頭說道:“大小姐,城衛司砸開了羅家大門,守門的張老爹、花匠李叔他們好幾人都…都被害了!”
羅雅丹望着一步步上前的楊峰:“我在城衛司爲何沒有見過你?”
“剛上任幾天,沒見過是自然的。”楊峰一雙眼睛來回在羅雅丹身上瞄了好幾回,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慾望和貪戀。
宋鈺低聲在羅雅丹耳邊說了兩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羅雅丹就退了下來。宋鈺站到羅雅丹前面,朝楊峰拱拱手說道:“在下宋鈺,小姐身邊扈從,見過統領大人。”
楊峰聽得宋鈺名字後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惱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小小扈從也陪出來說話,上次在你家只是略作懲戒,若是你今夜想求死我倒可以成全你。”
宋鈺卻並沒有被這話嚇着,毫不動搖地站在羅雅丹身前:“統領大人能否先將羅家這位護衛放了,既然你已經進了羅家,難道還擔心我們跑了不成?”
“如果我不放呢?”
宋鈺說道:“羅家不是龍潭虎穴,但能在天關城紮根這麼多年,也不是隨便就可以任人騎在頭上欺辱的。事實上我能理解統領大人今夜爲何這樣憤怒,只是因爲今晚忽然遇上夜叉,死了幾個弟兄,你們不能對付夜叉怎麼樣,所以就只能闖進羅家來耀武揚威地走一圈,以泄心頭之恨,若是羅家不識相一味阻攔,你們正好可以安置一個‘夜叉同夥’的罪名,反正都已經指使龍蛇幫傷了我們鍾護衛,又在駢馬巷伏擊了彭護衛,這會既然闖了進來,多殺幾個也能對上面有個交代,也能收買一些人心,讓三千城衛都私下裡稱道着你的仗義,讓更多的人願意跟在你身後心甘情願地賣命。”
今夜埋伏在駢馬巷,抓羅家護衛是楊峰的主意,但沒想到被這個刺客給逃脫了,更意外的是意外地遇上夜叉,死了三個城衛。楊峰心中自然是出離地憤怒,宋鈺這話說出楊峰心頭的憂慮,這更加速了楊峰的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