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曼對傲雪的培訓也絲毫沒有懈怠。教她格鬥，日語和破譯密碼等等。但是就傲雪的觀察來看，高曼似乎有了心事。眉眼間隱藏不住的笑意，有時又會一個人莫名地嘆息。
傲雪和盼兒就高曼的表現，私下裡討論過。比傲雪早熟的盼兒笑嘻嘻地說，高曼八成是戀愛了。只有愛情纔會讓訓練有素的間諜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
傲雪納悶地說：“組織不是不允許內部人員戀愛的嗎？高曼怎麼敢知法犯法？”
盼兒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能讓冷酷無情的高曼動心的人是誰，纔是我更關心的。”
說起高曼，可以說是傲雪從來沒見過的標緻美人，不過她的高傲冷血，傲雪也是親自領教過的。她對傲雪並不親近，完全是刻板的教授一些間諜必須的技能。教授完畢就會離開。對於自己的個人情況，更是隻字未提。
不過，可能是由於高曼救過自己，傲雪對高曼要更關注一點。在整個冷冰冰的周府，她是除了盼兒，傲雪最願意接近的人了。
還有一天就要過年了，傲雪百無聊賴在陽臺上看着樓下的傭人們忙進忙出地打掃裝飾宅子。
手邊的水仙花梗上纏着紅紙條，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喜氣洋洋。
遠遠的，傲雪看見高曼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手拿奇怪機器的人。
傲雪立馬興奮地下樓去迎接她。
高曼讓傭人把周清海也請來，說是照相館的人來了。
傲雪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照過相，對於照相師手裡的機器滿是好奇，圍在照相師的周圍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一刻也沒有停止。
過了很久，周清海才施施然地隨管家走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個看着很眼生的人。一個四十多歲，面相儒雅，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而另一位則二十多歲，身上穿着軍官服，顯得儀表堂堂。府中的上上下下也都被集合起來，集體站在照相機前。
傲雪對於那個二十多歲的軍官很感興趣。看他的肩章，應該已經是少校了。自從這個少校隨周佛海來到前院之後，他的視線幾乎就沒離開過高曼。而高曼則是雙頰緋紅，眼神迷離。
傲雪太小，還不理解愛是什麼，可是從這兩個人的表現來看，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難道，他就是那個令高曼心心念念，魂不守舍的人嗎？
傲雪注意觀察了下週清海，好像還對此毫不知情。
不過，以周清海的秉性，他會成全這樣的一份感情嗎？傲雪不禁爲高曼捏了把汗。
到了拍照的時候，傲雪才知道原來這宅子裡竟然有什麼多人是自己沒見過的。他們有的衣着光鮮，有的只是穿着粗布衣服，站在一起顯得十分怪異。
高曼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傲雪的身後，拍了一下她的頭說：“別看了，這裡麪包含着上海灘裡三教九流的人物，你還沒到時候去認識他們呢。”乖乖站到前排
去。“傲雪轉頭對高曼做了個鬼臉，站到了周清海的旁邊。
照相的師傅手中的閃光燈”噗“地一閃，傲雪嚇得眨了下眼睛，也不知道相片裡的自己閉了眼睛沒有。
就算在家也沒有拍過全家福的傲雪，卻在這深宅大院裡和一羣特務留下了了影像。
大年初一，傲雪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被叫到老爺子的書房領壓歲錢。
一個大紅的信封躺在傲雪小小的手掌中，傲雪乖巧地對周清海說：“謝謝老爺子。”
周清海圓圓胖胖的臉上展露出一個舒展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傲雪的小腦袋。然後轉過頭對身後的高曼說：“你這次接頭就帶上小丫頭去吧，我見這丫頭學得也挺快的。”
高曼斜睨了傲雪一眼說：“老爺子對這小丫頭倒是蠻器重的。當初對我訓練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早就讓接觸組織其他人員的。”
周清海抽了口煙，慢悠悠地吐出一個菸圈說：“現在情況不同了嘛。現在我們的人員需求很大，有點青黃不接的意思了。當然就得加快新鮮血液的輸送速度了。這可不比當初了呀。現在是外憂內患的時候，不僅共·黨分子活動日益猖獗，日本那方面也虎視眈眈。我們不得已要加多人手，不僅要延續原有的特務網絡，還要不斷地擴張。重慶方面也在不停地施壓。我和幾個軍統裡的老夥計擔子都很重喲。”
傲雪對周佛海說的話一知半解。但是她明白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對這些瞭如指掌。
過了年，傲雪又長了一歲。個子因爲吸收的營養好，也竄出一大截來。和高曼走在一起的時候，腦袋已經到她的肩膀了。
地上滿是鞭炮摜的紅紙屑。兩旁的店鋪大都還在節裡歇業的狀態。
她們要去的凱瑟琳大教堂離周府並不很遠，轉過兩條街就到了。
凱瑟琳大教堂是法租界裡最大的一座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築。美麗的彩色玻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璀璨的光芒。
傲雪第一次進教堂，對這裡滿是新奇。不由得左顧右盼起來。
教堂裡的人倒不是很多，零星地坐在座位上做祈禱。
高曼領着傲雪走到教堂一角的告解室。
這裡面很窄，剛好能坐一個人。傲雪只好貼門站着。
高曼的對面是一塊鏤空的隔斷，上面蒙了一塊黑布。所以看不大清隔斷那邊的情形。
一個渾厚的男聲傳過來：“你有什麼事情要向主闡明的嗎？”
高曼說：“我的家僕偷了我家的錢財，隨後又遭到外來強盜的洗劫。我祈求萬能的主能爲我指明方向。讓我脫離苦海。”
“原來是爲這件事。那何不製造事端，讓他們彼此火併，小姐坐收漁利呢？”那個渾厚男聲說道。
“想不到一向秉承慈愛爲善的教會，竟會有先生這樣心思歹毒的人。”
“哪裡哪裡。高小姐，別來無恙。”說着話，那邊將
黑布幔扯了下來，透過鏤空的隔斷，傲雪大致看出對面的是一個外國人，年齡在三十歲上下。奇怪的是他一個外國人，中文卻講的極好，剛纔聽口音，根本聽不出來說話的竟不是中國人。
“約翰先生境況也不錯嘛。聽人說，先生又認識了不少朋友，真是可喜可賀。”高曼的話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是一貫冷冰冰的口吻。
那邊的神父卻好像吃了一驚。連忙辯解道：“高小姐耳目衆多，不知這消息又是從何聽來。我一直生活在教堂裡，幾乎足不出戶。要說結交的話，也就是這些來做祈禱的教徒了。他們都是主的孩子，也可以算作我的朋友罷。”
“哦？先生可實在太過謙了。先生結交朋友的本事令高曼望塵莫及。而且先生結交的還都是軍統通緝的赤黨分子。你向他們透露了不少情報吧。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竟然被他們策反了。”
說時遲那時快，高曼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掏出一把飛刀，手臂猛地一揮，飛刀就插在了那個神父的咽喉上。
可憐的神父兩眼大睜着，彷彿對這一切都不可置信似的。
“我們走吧。今天就是來帶你處理這個叛徒的。希望你以後乖乖聽話一點，組織就不會虧待你的，否則你就會是像他一樣的下場。”
傲雪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而且還就是在自己的眼前被殺死的。其震驚程度比自己的母親要毒死自己還要厲害。久久回不過神來。
二人從告解室出來，外面的人還不知道剛剛在他們近在咫尺的地方曾經發生的血案，仍在低聲地禱告。整個凱瑟琳大教堂依然寧靜而安詳。
高曼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在胸前緩緩地劃了一個十字。嘴角卻是輕蔑的笑容。
傲雪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渾身出滿了冷汗。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教導官。將她與殺人不眨眼地女特務聯繫起來。
傲雪明白，終有一天，她也會成爲這個樣子的。不禁又有些悲哀。
直到出了教堂，身上重新照耀着溫暖的陽光，傲雪才覺得好了一點。美麗寧靜的教堂，卻和血腥聯繫在了一起，不由得讓人覺得哀愁。
走在路上，傲雪一直有些懨懨的。還差點被電車撞到。
她在想：陰謀，跟蹤，暗殺，這些是她所期望的生活麼。難道真要向高曼一樣做一個冷冰冰的殺人機器麼。想起這些就令人頭痛。可是，不去做這些，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傲雪一直在考慮着自己的事情，一點沒注意到身邊高曼的變化。一向掛着冷笑地嘴角溢滿了從心底而綻放的笑容。還整理了整理自己的頭髮。朝着一個男人快步走了過去。
等傲雪緩過神來，發現令高曼奔過去的人，就是那次拍照時見到的青年軍官。兩個人似乎也沒料到能在大街上見面。彼此掩飾不住的興奮。
傲雪知道自己不應該過去當電燈泡。於是在街邊等着高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