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又不禁流下淚來。
錢掌櫃道:“這也不能全怪你。蔣傲雪同志,你要振作起來。幫助我們攻克柳嵐音的防線,讓她交代出柳如延的諜報網。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傲雪知道,自己自從和柳嵐音相遇,就是一種宿命。命運將她倆緊緊地拴在了一起。只有柳如延的諜報網被全部粉碎,自己纔有可能脫身。否則,她就有責任繼續和柳嵐音糾纏下去。
於是,傲雪道:“那個倉庫在哪兒,我去試試開導柳嵐音。”
錢掌櫃露出欣慰的笑容來,道:“你這樣做就對了。小郝,你去給大個兒打個電話,讓他帶着傲雪去倉庫。”
傲雪心裡有點亂,她也不知道該和柳嵐音說點什麼。現在她一定恨死自己了。但是,傲雪又逃脫不了自己的責任。
就在傲雪盤算的時候,手裡一不小心,用削水果刀將自己的食指劃破了。頓時,殷紅的鮮血冒了出來。傲雪一皺眉,將手指放在嘴裡吮吸着,一股腥鹹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
這時候,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人走進了病房。
這個人瘦得顴骨都凸起了。兩頰陷了進去,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是,他的眼睛卻很大,炯炯有神。透露着精明強幹。
錢掌櫃對傲雪道:“傲雪,這位和你一個姓,你們也算本家。不過我們一般不叫他的名字,就叫他大個兒。你就跟着她去倉庫吧。”
傲雪偷偷地將刀子上的血跡抹掉,然後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對大個兒道:“你好,我叫蔣傲雪。”那個大個兒也將手伸出來,和傲雪握了握,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柳嵐音幾天沒有吃飯了。我擔心她再這樣繼續下去,會出事的。”
傲雪道:“好的。我們這就走吧。”
辭別了錢掌櫃和小郝,傲雪搭乘上了大個兒開來的卡車。
車子駛離了市區,向郊外而來。
正值盛夏,郊外的植物都很繁盛。土路旁邊開滿了野花,奼紫嫣紅,美不勝收。樺樹,柳樹,楊樹,香樟等等樹木飛速地從車窗外掠過。經過一座小橋的時候,傲雪看見水裡開滿了荷花,還有兩隻天鵝在悠閒地遊動。
這樣恬靜的日子真好。傲雪不禁想。如果沒有戰爭,放下所有的心緒好好地去踏青,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但是,很快,傲雪的夢想就破碎了。汽車在一座又破又舊的倉庫前停了下來。大個兒跳下車子,對傲雪道:“就是這裡了。”
傲雪隨着大個兒進入了倉庫,一股黴味和塵土味撲鼻而來。嗆得傲雪咳嗽了好幾聲。眼淚都出來了。傲雪不禁捂住了鼻子。走了一段路後,才漸漸習慣這股味道。
在一間類似辦公室的房間門口站了兩個人看守。大個兒問道:“小崔呢?他不是在大門口放哨嗎?”
其中一個人道:“小崔去方便了。跟我們倆人說過了。”
大個兒不禁道:“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然後,他又道:“把門打開吧。
”
剛纔和大個兒說話的那個人把門打開了。傲雪一進門,就看見柳嵐音全身髒兮兮的,面朝牆面睡着。
在柳嵐音身邊,還放着一個提籃盒。傲雪走過去,將盒子打開,只見裡面的飯菜一點也沒有被動過。
大個兒默默地退了出去。留下空間給傲雪和柳嵐音。
傲雪心疼地輕輕拍了拍柳嵐音的肩膀,道:“嵐音,是我呀。醒醒。”
柳嵐音沒有轉過來,但是明顯肩膀聳動了一下,將傲雪的手甩開了。
傲雪好脾氣地說:“原來你沒睡着呀,嵐音,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說這些話完全是爲了你好。你的父母替日本人賣命,不是你選擇的。我知道你是個愛國的人。你能將你母親對你說的話告訴我麼?這對抗日來說很重要。”
柳嵐音沒有說話,但是卻隱隱傳來她的抽泣聲。突然,柳嵐音猛得一翻身,衝傲雪撲過來,掐住傲雪的脖子道:“我媽說,一定要殺了那些害死她和我父親的混蛋!我現在最想殺的就是你!你還想利用我,妄想!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報仇!“柳嵐音哪裡是傲雪的對手。傲雪手上一使勁,就將柳嵐音的手扳開了。然後,反其道而行之,將柳嵐音壓在了身下。
傲雪道:”你的父母就是漢奸,你還要走他們的老路嗎?聽共產黨的纔沒錯。你不想解救千千萬萬個同胞嗎?他們現在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勸你不要爲虎作倀!”
柳嵐音的力氣沒有傲雪的大,但是還是拼命地抓着傲雪的胳膊,在傲雪的胳膊上留下了好幾道血印子。
傲雪心裡也很難過,曾經親密無間的好姐妹,這時候卻要互相傷害。
突然,外面響起了槍聲,傲雪一愣神。急忙擺脫掉柳嵐音的瘋狂抓咬,向門口走去。
打開門,大個兒和原來把守門口的兩個人都在掩護物後面向前頭開槍。
大個兒見了傲雪,急忙道:“你帶着柳嵐音趕快撤,小崔是叛徒!日本人來了!”
傲雪聽罷,立馬返回身將柳嵐音扶起來,柳嵐音還在拼命反抗,不願意離開。
傲雪氣急了,反手一個耳光打在柳嵐音的臉上。大聲道:“你難道還要留下來當漢奸嗎?”
柳嵐音一下怔住了,只覺得左側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傲雪趁這機會,連拉帶拽地將柳嵐音帶出了辦公室。
大個兒喊道:“從後門走!”
傲雪回道:“知道了!”然後拖拽着柳嵐音往後門走。而大個兒和其他兩個人則邊打槍邊後退。
他們這幾個人退到了後門,傲雪急忙去拉開沉重的插銷。
古舊生鏽的大門緩緩打開了。大個兒跑過來給了傲雪一把槍,然後對她道:“你們跟我走。”
然而,大個兒剛從門裡露出個頭,不知哪裡來的一顆子彈,正好打在他的太陽穴上。大個兒立馬斃命。
傲雪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大個兒!”
然而再也沒有人回
答她了。
傲雪憤恨地用手中的衝鋒槍向外邊掃射着。打死好幾個鬼子。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槍口卻抵在了傲雪的後腦上。
傲雪轉過身來,竟然是柳嵐音。
她拿着死去的大個兒的手槍,雙手緊握着槍柄,但是卻止不住地顫抖着。
傲雪看着柳嵐音的眼睛。她的眼睛蓄滿了淚水。
突然,柳嵐音挪開槍口,扣響扳機,打出去三槍。然後,趁傲雪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柳嵐音突然衝了出去,用日語大喊道:“別開槍,我是柳嵐音,柳如延的女兒,你們要找的就是我!”
果然,日本人那裡安靜了下來,其中一個日本人喊道:“放下武器,你跑過來!”
柳嵐音依言而行。大步向日本人跑去。
傲雪手裡拿着槍,眼睜睜地看着柳嵐音和日本人一起離開了,但就是開不了一槍。
日本人全部撤退了。
等原來看守柳嵐音的那兩個人來到傲雪身邊的時候,其中一個人怒吼道:“你爲什麼不開槍?”
傲雪這纔回過神來,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口中喃喃道:“我做不到啊。她放過我一命,我不能恩將仇報啊。”
那兩個人互看了一眼,剛纔說話的那個人道:“你回去和錢掌櫃解釋吧。我們得找個地方,好好將大個兒安葬了。”
傲雪去醫院的路上腳步輕飄飄的。她果然還不夠成熟,不能對生死泰然處之。對柳嵐音的叛逃也耿耿於懷。對着自己朋友的背影開槍,她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而柳嵐音的那三槍,也意味着兩個人從此恩斷義絕。
錢掌櫃聽完傲雪敘述的經過,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
過了好久,錢掌櫃才說:“好了,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柳嵐音不是也沒有對你開槍麼,可見,她還是存留着理智的。但是她今天投靠了日本人,至於以後相遇,你們應該就只能是生死相搏的敵人了。”
傲雪聽完錢掌櫃的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柳嵐音坐上日本人的車以後,對身邊的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那個男人連正眼也沒有瞧一下她,冷冰冰地說:“去特高課。”
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停在一幢四層高的建築前。
這幢建築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牆皮都有些剝落了。但是又被綠綠的常青藤覆蓋着,在蒼老中又孕育着勃勃生機。這裡便是特高課的老巢。
柳嵐音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這裡的兩面牆都擺着文件櫃。正中間是一張桌子。面對面放着兩把椅子。柳嵐音坐在了面對窗戶的那張椅子上。
過了不一會兒,踢踏的腳步聲響起,門被打開了。
一個穿皮鞋的人進了這間屋子,然後反手將門帶上了。
柳嵐音沒有回頭,現在的一切事物都不會引起她的興趣了。
那個人坐在了柳嵐音的面前,柳嵐音這纔看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