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點頭,“想清楚了,我只要兒子好好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季司令眯着眼,“不在乎那個女孩子的名聲不好了?”
季夫人苦笑,“在乎又能怎樣?兒子又不聽我們的。再說,秦家已經解除婚約了,你想要織雨做我們的兒媳婦,也是不可能了,還不如成全兒子,換來他的感恩,一家子還能和和氣氣的,否則,天天這樣鬥來鬥去,你算計我,我防着你,不累得慌嗎?”
她嘆了口氣,“再說了,轉念一想,咱兒子也不是泛泛之輩,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一個狐狸精所迷惑?他看上一個人,對方自然也有過人之處,不然,又怎麼能輕易入了他的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眼光挑剔得很……”
季司令哼了一聲,“我看他的眼光就不怎麼樣,六年前的白夢芸,現在的簡清吟,都很普通一般嘛。”
季夫人沒好氣,“那你想要你兒子給你娶一個什麼樣的天姿國色回來?娶尊佛回來你們老季家供得起嗎?”
季司令笑了,“你這態度轉變得有點快啊,之前不是很看不上那個簡清吟嗎?”
季夫人道,“此一時彼一時。再說了,我仔細想了想,我們其實都沒跟那姓簡的女孩子接觸過,都不太瞭解她的爲人,所聽到的,也都是人云亦云而已,也難怪蔚然生氣了……”
季司令道,“你這意思,是同意他們兩個了?”
季夫人橫他一眼,“不同意還能怎麼的?難道你再打他一槍?”
季司令被她堵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他無奈的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說老伴兒,你能不能不要老提這事兒?”他季松林戎馬一生,一輩子的好名聲,就栽在這件事上了,現在他出面,見到大院裡的同僚,都覺得有點擡不起頭來。
季夫人笑了,“喲,咱們英明神武的季大司令,也有抹不開面兒的時候啊?”
季司令老臉一熱,揮揮手起身,“我繼續澆花去。”
“哎,”季夫人追在後面喊,“那你到底是個啥意思啊?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季司令沒好氣,“不同意又能咋的?難不成像你說的,我再打他一槍?”
季夫人頓時就笑了,心裡彷彿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季司令看着她鬆了口氣的樣子,想說什麼,遲疑再三,終於還是把話嚥進了肚子裡。就當是他從來沒有去過N市那一趟,從來沒看到過那份車禍的卷宗吧。即便是將來再牽扯出什麼事,也都交給他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吧。他老了,也經不起折騰了。還是安安靜靜的頤養天年吧。那個女孩子,拋開身份和名聲不談,單論長相和氣質,也是人中之鳳的,既然兒子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了,他這個當父親的,又還能說什麼呢?就像老伴兒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吧,成全他們,總比眼睜睜的看着兒子死在自己的面前好。那樣深入骨髓的痛苦,他不想再來一次。
……
屈少原是在秦織雨走後的第三天來的醫院。
他看起來神色有些陰鬱,進了病房,自顧自的坐下,神思有些恍惚。
季蔚然靜靜的看着他。
兩個大男人,一個靠着牀頭躺着,一個坐在沙發裡,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其實,誰都明白對方心裡所想,都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麼。
這麼長時間的哥們了,哪裡還能不瞭解對方?
病房裡的冷氣開得很足,季蔚然看着屈少原,等着他開口。
良久,屈少原才澀澀的道,“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本來是不想告訴他,只是坐坐就走的。
季蔚然挑一下眉,示意他繼續。
屈少原苦笑一聲,“想必你也知道了,織雨走了,離開了青城。”
季蔚然點頭,“你知道她去了哪裡?”
屈少原道,“我想,我大概能猜得到。”
他時時刻刻都關注着她的消息,她走的前一天,他看到她久未更新的微博上發了一張僧人朝聖的照片,背景是連綿起伏的雪山。他在網上查了許多資料,才終於確定那個地方在哪裡。
季蔚然微笑着看他,“那麼,你是打算去找她?”
屈少原點頭,“是。”十年了,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愛着她,這一次,他想主動一下,爭取一下,尋回他的愛。魅色的事,他已經安排好了,機票也已經訂好了,下午的飛機。
季蔚然微微吐出一口氣,眼神真摯,“那麼,祝你好運。”
“謝謝。”屈少原道。“也祝你好運。”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都會心的笑了起來。
“嗯哼”,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清嗓子的咳嗽聲。
兩人望過去,只見季司令和季夫人站在門口。
屈少原詫異的看一看季蔚然,老頭子主動來探望兒子了?
季蔚然面色如常,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屈少原笑着走上去,“季伯伯,胡阿姨,來看望蔚然啊?”
季司令沒說話,季夫人笑着道,“是啊,你季伯伯擔心兒子,所以過來看看。”
這話,一聽就是故意說給季蔚然聽的。季司令老臉有些掛不住,看了老伴兒一眼,季夫人裝作沒看到,只笑着對屈少原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幫我照顧着蔚然。”
“哪裡哪裡,”屈少原忙道,“正好我也跟蔚然說完事了,季伯伯,胡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季夫人頷首,“開車小心點。”
“好咧。”屈少原衝季蔚然笑笑,點點頭,然後離開了病房。
季夫人把帶來的營養餐放在牀頭櫃上,關切的問兒子,“蔚然,今天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季蔚然笑道,“我都覺得我能出院了。”
“胡說,”季夫人橫他一眼,“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你這可是胸口上被打了個洞。這才住了幾天院啊,就想出院了?”
季蔚然笑了笑,沒說話。其實他已經在聯繫醫生商量出院事宜了,他的心早飛到A市去了。吃了好些天張媽做的營養餐,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好想念他心愛的小女人做的湯。上次胃穿孔住院的時候,還能天天吃到她的愛心餐,現在卻只能吃家裡送來的清湯寡水,實在是很沒滋味啊。
母子倆說得熱鬧,完全把旁邊的大老爺們給晾在了一邊,司令大人不滿了,再度“嗯哼”了一聲。
季夫人這纔像是想起他來,忍住笑,知道他好面子,先拉不下臉來,於是對季蔚然使了個眼色,道,“蔚然,你爸來看你了。”
季蔚然接收到母親的意思,儘管不太樂意,但還是皺了皺眉,叫了聲“爸”。
“嗯。”季司令應了一聲,順着臺階下了,“身體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季蔚然淡淡的,“好多了,謝謝爸關心。”
季夫人看到父子倆終於接上話了,心裡鬆了口氣,藉口道,“我去洗個手。”然後走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了父子倆。
房間裡一時靜默,兩父子誰也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季司令先開了口,“兒子,對不起。”
季蔚然一時有些震動,“爸?”強悍剛硬如父親,竟也會開口向他道歉?
季司令苦笑一聲,“你不用懷疑,我是在跟你說對不起。我是個軍人,我的槍,從來都是對準了敵人和犯罪分子,但這一次,我卻用它傷了我自己的兒子。我們是父子,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也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卻拿槍對準了你,這本來就是我的錯,說白了,是濫用職權,罔顧生命。組織上處分得對,我也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兒子,我真心的請求你原諒我,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