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三)

寬敞的走廊上看不見一個僕役和侍從,已是傍晚的貴族府邸除了舉行宴會的地方傳來喧鬧聲,庭院中靜得有些讓人害怕。

“伯爵可真是善變,剛纔還說不喜歡年紀比您大的女人。”莉薇婭試圖用說話來打破讓她不安的氣氛,可身後除了衣服在地上拖曳發出的細微聲響,沒有任何回答。這更是加劇了她內心不斷攀升的恐懼,莉薇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對眼前一身黑的年輕貴族產生了強烈的畏懼感。

法師她接觸的也不算少,在普通人眼裡總是象徵神秘的法師褪了附帶各種魔法銘文的長袍後也不過是普通人,而這個名叫維克多男人卻不一樣面具後射出的目光並沒有以往的迷戀和順從,他的視線就像刀片一樣,每掃過一遍,皮膚就像被刀割過似的,生生髮疼。

莉薇婭突然有一股拔腿狂奔的衝動。憑藉多年磨練出的意志力,才迫使她留在原地不動。莉薇婭在心中一遍遍默唸。不能跑,這個人是這次南下主要目標之一。難得如此順利就可以獨處,無論如何也要抓緊機會,儘快套出阿爾貝雷希特大帝遣他去極南的目的。至於盧西恩那小子以後有的是機會。

你有些心不在焉。在想誰,盧西恩嗎真遺憾,我的異母弟弟對你卻是沒有一丁點興趣,否則邀你共度一晚的人也不會是我了。能讓那個驕傲的小子欠我人情,你這位舞姬的能耐可真不小。紅色的文字很快消散爲星光般的殘影,如紛散的螢火蟲融入夜色。

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住莉薇婭,不安和驚慌在她臉上一晃而過,快得彷彿從未出現過。一直觀察她表情的維克多敏銳地捕捉到了,它發出一聲輕笑,帶着一貫的漠然和嘲諷。

鎮靜他不可能全都知道,不要嚇自己。

莉薇婭深呼吸着,努力平復內心的惶恐。她是間諜的事在南陸貴族中人盡皆知,即使維克多知道她有意接近也不足爲奇。

沒事的,他看了狂熱之舞,不能抵擋魔咒的威力,無論我想知道什麼,他都會告訴我

看着越走越近的法師,莉薇婭的自我安慰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從見面起至今,對方一直掌握着主動權,即便她跳了等同於殺手鐗的狂熱之舞,也未能扳回劣勢。

你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爲的不就是這片刻的獨處,怎麼現在反而猶豫不決。

莉薇婭及時調整面部不自然的表情,化被動爲主動,雙手環抱住近在咫尺的政治新貴。

“怎麼會,我可是一直很仰慕像您這樣的”大法師三字哽在喉間,莉薇婭的表情和她的雙眼一同僵住,只因對方摘下象徵着學院守護者身份的狼頭面具。

封號爲三頭犬的伯爵有一張讓讓難忘的臉,俊秀且年輕的五官彷彿冰雕般沒一生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隱約可見青綠色的血管。在這張如同死人的面龐上,最吸引人的,就是一雙狹長的眼眸。深邃的紅,像最粘稠的鮮血,伴隨着每次轉動,一點點侵蝕每一個對視者的內心,讓恐懼在無聲無息間,生根、發芽。

冰冷的指尖捏住下頜,微傾身體,與手指同樣冰的額頭貼上去。肌膚相觸的瞬間,莉薇婭渾身一顫,感到生氣從額頭散了出去。她想說話,卻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都是極容易引起誤會的姿勢。即便偶有僕役和賓客進出大廳,看到通向庭院的走廊上的一對人影都習以爲常的掉轉視線,壓根不會想到他們看到和真實完全不符。

“是誰教你狂熱的死亡之舞”

莉薇婭呼吸一窒。

說話了他竟然能說話爲什麼資料上顯示的卻是無舌者

“不想說”低沉的聲線上揚出讓莉薇婭雞皮疙瘩直冒的音階:“你的意志無法阻礙我獲取信息,我有的是辦法。只是可惜像你這樣的美人從此要變成癡呆。”

“不不”拼盡全身力氣,莉薇婭也只發出微弱的呻吟。血色雙瞳裡散發出的森冷喚醒了她記憶深處的恐懼,源於對死亡和操控死亡者的恐懼。

死亡之舞不要輕易示人,雖然它能讓你獲得想要的任何情報,卻也能給你帶來災禍。教授舞蹈的老巫師黯啞的嗓音在莉薇婭腦海中一遍遍迴響。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她的膽子越來越大,漸漸將警告拋到腦後。

“哦流浪的落魄老人。”從莉薇婭的記憶中,維克多找到了它要的答案。

出生在北方海國的莉薇婭幼時救過一個骯髒的女獸人,她以一套舞蹈換取了從絞刑架逃脫的機會。誰也不曾料到這個又老又髒的女獸人竟然懂得幾乎失傳的古代祭祀舞。不知深淺的莉薇婭以此爲手段,先是騙取貴族的錢財,在西亞被抓後又因獨特的催眠能力被特赦,從此搖身一變,成了專爲皇室效力的秘探。

就連能操縱元素的法師也未能逃過獻給黑暗神後的祭舞魔力,一發不可收拾的莉薇婭將目標投放到身份更高的貴族身上,藉助着從法師處騙到的魔藥,已經年近四十的莉薇婭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而在一次拜訪塔蘭大公的行程中,她迷戀上年僅十二歲的盧西恩。

莉薇婭認爲她等待了一生的機會到了。盧西恩既是公爵之子,又是帝國排行第三的繼承人,只要能迷惑住這英俊的少年,擺脫低賤的舞姬與危險的秘探雙重身份不再只是空想。

“呵呵迷戀那不過是你的錯覺罷了,莉薇婭娜塔莉。黑暗與光明原本就具有無可抗拒的吸引,你認爲自己迷戀那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少年,卻不知那不過是黑暗力量根植於你精神深處的潛意識。在盧西恩獲得瑪拉之光後,他對你的吸引與日俱增。堅信自己深愛晶曜騎士的你是何等的愚蠢,完全不顧身份上的差異,偏執的追求一輩子都不可能達成的夢想。沒有狂熱的死亡之舞,你什麼也不是。貴族看上的不是你的容貌,更不會是你的身體。年輕貌美的女人多得是,他們之所以對你趨之若騖,只想單純的想追求刺激。真正的間諜不會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在不知不覺間就取得他們想要的機密,這纔是秘探。大張旗鼓只差沒有在臉上寫上我是間諜的莉薇婭女士,你不過是你的主子放出的煙幕彈,吸引敵國注意力的幌子。這做了十多年的虛幻之夢,該醒了。”

“你”法師的話猶如利刃,句句刺中莉薇婭的心。她不是沒有覺察,只是不願面對真實。奢望改變了她命運的舞蹈能繼續改寫她的人生。從奴隸到舞姬,從女人到密探,她的身份一直在轉變。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看上你的舞蹈了。雖然暫時還不知道你跳過死亡之舞還能活命的原因,但有一點可以確認,我可以讓你真正改變自己的命運。”看出莉薇婭眼中流露的信息,維克多如此回答。一個被利用的炮灰間諜,只要利用得當,可以發揮出比她現在更多的價值。

一抹蒼涼浮上莉薇婭的眼,她擠出絕望的笑容。這可能嗎不敢相信這捏住自己下頜的男人的保證,和所有人一樣,都只是想利用她。

“盧西恩不可能給你任何名分,即使催眠了我那過於死板的異母弟弟,你的出身也不會讓你坐上公爵夫人或皇后之位。更何況我那愛面子的父親絕對不會坐視如此丟臉的事發生,他會想盡一切方法除去你這個愛做夢的女人。我就不一樣了,平民出身,即使養個身份低下的情婦,也不會對家族和公國的名譽造成多少損傷,畢竟我原本就是個搬不上臺面私生子。”

“情婦”已從最初的驚訝中恢復過來的莉薇婭弄不明白維克多的用意。

“我迫切需要一個女人來幫忙擺脫身爲貴族不可避免的小麻煩。”與迪緹斯女親王的婚姻無論是外界還是維克多自己都知道不牢靠。半年後的局勢誰也說不清楚,在這期間總免不了和貴族打交道,維克多可不想讓自己不是人類的事這麼快就公之於衆。

亡靈法師和巫妖不只是在位階與稱謂上有差距,前者尚在可以容忍和接納的範圍,後者卻是教會必須剷除的死敵。

一個以風騷浪蕩出名的舞姬,一個遊走各國和勢力團體中的間諜,沒有比這女人更適合的人選。死亡之舞只要用對了地方,可以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威力。教廷高層不至於沒有覺察到祭舞的來歷,他們放任莉薇婭多半和隱身在幕後的主人有關。說不定,還是阿納爾教皇刻意之舉,要的就是利用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來麻痹西亞聯盟,而這個計謀的策劃者,多半是阿爾貝雷希特,這是他最慣用的伎倆。

“你開玩笑的吧”莉薇婭倒真有些期望對方是在說笑。她已經身不由己的捲入了國與國之間的政治,不想再捲入宗教和宗教之間的戰爭。

再怎麼孤陋寡聞,也知道身爲無舌者可以說話的原因。那低沉的嗓音不是以聲帶發出,而是亡靈自身的靈魂,所以纔會讓人感到驚悚、恐懼。

“我可沒有活人的幽默感。選擇吧,你是想從此變成沒有煩惱的白癡呢還是繼續你持續了十多年的空想,有朝一日擺脫低下的身份”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莉薇婭喃喃自語。十多年前,在西亞大公的逼迫下,她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以爲能從此擺脫奴隸的身份,卻事與願違的成爲比奴隸高貴不了多少的舞姬。今天又有人說着同樣的話,要她做幾乎相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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