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南宮晚就載着她去民政局。
“今天我要上班。”她提醒他。
“先把證領了再去。”
“這麼急?”
“領了證你就是我南宮晚的正牌老婆。”他一臉正經,“以後我要做個私人電視臺,讓你全權負責,你就不用整天趕時間上班了。”
“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
兩個紅本子一到手,南宮晚揣到兜裡,“我收着,離婚的事這輩子想都別想。”
“如果離婚,我能分你多少身家?”安然故意惹他。
“離婚了分一半,不離婚都是你的。”
“啊哈,有了紅本子就比較上算。”
“沒良心的小安安。”他的手伸進她絲質上衣裡,捏了一把。
把安然送到電視臺,南宮晚就去了南宮集團。
安然很快進入工作狀態,緊張地錄製一檔檔節目。
“安姐,你休假的這些天台裡可熱鬧了。關西月被胡臺長夫人抓破了臉,現在還躺醫院呢。”阿憐遞過來一杯白水。
安然靜靜聽着,不好置評。
“聽說安姐要嫁入豪門了。”阿憐滿臉好奇,“南宮家在咱T市可真是首屈一指,安姐好厲害。”阿憐翹起大拇指,“看你臉色那麼好,肯定陰陽協調春風依舊。”
“油嘴滑舌。”安然嗔她一句。
手機響起。
竟然是韋絕。
安然給阿憐擺擺手,阿憐識相的躲一邊。
“韋先生,你好。”
“安主播能否賞臉一起吃頓飯?”
自省城回來,安然與他並無交集,韋絕看似不像輕浮之人,她實在搞不懂他約飯的目的,但礙於情面還是答應。
剛放下手機,南宮晚的電話就打過來。
“媳婦兒——”
“肉麻。”
“咱現在可是有證的人。”
“嗯嗯,合法夫妻。”
“咱媽媽的好閨蜜丹若阿姨從澳洲回來,晚上家裡擺洗塵宴,我去接你。”
“別,你媽怕還在氣頭上呢,我再躲她幾天。”
“丹若阿姨跟你長得還真有幾分像,你就不想來見見這個美人?”
“以後再見吧,老友重逢,你媽本來挺高興的,看到我恐怕連飯都吃不下。我晚上也有一個小飯局。”
“跟誰?”南宮晚甚是緊張。
“一個曾經的節目嘉賓。”
“男的女的?”
“放心吧是個老男人,我只對你這個小鮮肉有興趣。”
“好,不勉強你了。最遲九點我就回御園。”
“嗯。”安然一臉甜蜜。
與南宮晚相處,她很輕鬆。盛逸像個莽撞的小孩子,那四年對她而言就像辦家家酒,左燮則是個散着誘惑的危險人物,還是她的南宮晚最好。
一下班,安然徑直去了韋絕定的“鼎香坊”包間。
“鼎香坊”是T市最高級的中式餐館,雖隱藏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卻小橋流水亭臺軒榭,一派古樸優雅。
韋絕依舊是一身價格不菲的白色絲質唐裝。
包間裡外站滿了他的義子門生。
“安主播肯賞臉,是韋某人莫大的榮幸。”韋絕對她一拱手。
“能與韋先生一起用餐,也是我莫大的榮幸。”安然第一次與他這種江湖氣十足的人打交道,甚是興奮。
此話不含一點水分,韋絕在T市橫跨黑白兩道,素以多金和心狠手辣聞名,各路神仙都會給他不小的面子。
“聽說安主播與南宮大少好事將近。”韋絕笑的意味深長。
“安主播三個字很刺耳,叫我安然。”
“安然,好名字。”他深邃的眸子掩着她看不到的驚濤駭浪,“你以後叫我韋叔。”
韋叔,這個稱呼好,一聽就是不想佔她便宜的長輩。
侍者魚貫而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桌。
“家常便飯,你隨意。”左燮招呼她。
“鼎香坊的飯菜被韋叔稱作家常便飯,老闆肯定會氣得吐血。”安然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左燮請她吃飯的目的。
兩人閒言碎語地扯着,話家常。
韋絕這人老辣的很,安然怎麼旁敲側擊,他都滴水不漏。
“韋叔,我很好奇,以你現在的地位怎麼會隻身一人?”安然小心地問。
“說來話長。”韋絕望向窗外,思緒飄到了很遠。
“我和她青梅竹馬,但是她後來又愛上別人,她拋棄了我,與她愛的人結婚生子。”韋絕眼中劃過不爲人知的痛,“幾十年了,她已子女成羣,我還在原地。”
安然心中一陣唏噓。
想不到素以無情決絕著稱的韋絕,也有這麼心酸的過往。
“韋叔,找一個好女人過日子吧,別太苦自己。”
“曾經滄海難爲水。丫頭,你懂麼?”他嘆息,“誰都不是她。”
“無法與最愛的人相守,那就看着她幸福。”
“可她的幸福已經在二十多年前讓我親手給毀了。”韋絕閉目,昔日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那些歡快的,絕望的一股腦涌了出來。
安然更是不解,但涉及他的隱私又不好再問。
良久,韋絕才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她的寬恕。”
“如果心誠,會的。”安然安慰道。
“這簡直是做夢。”他苦笑,“已經二十多年了,我一想到她那雙期盼又絕望的眼睛,就夜不能寐。”
“這些年你們就沒見過面?”
“她鐵了心不見我。”韋絕語氣帶着濃濃的無奈。
“有時候見不如不見。如果韋叔總是自責,不如找她說出自己的歉意。”
“謝謝你聽我嘮叨這些陳年往事。”韋絕笑道,“我也要學學你們年輕人的處事方式,試一下總比不試有機會對吧?”
“這就對啦。”安然欣慰一笑。
這頓飯吃完她才發現,以往自己和別人眼裡的韋絕是隔着層玻璃看到的,真正的韋絕是個真性情快意恩仇的癡心漢子。
與安然道別,韋絕上了一輛黑色布加迪威航。
“義父,她下榻的酒店是西里斯2206,她在T市的行程是一週,主要是訪友和祭拜已故親人。今晚她出席了南宮家的家宴,目前還在南宮家,稍後會回酒店。”韋兆義說出汪丹若的行程。
從他記事起,他就知道義父有一個感情的禁區,那個叫汪丹若的女人一顰一笑左右着韋絕所有的喜怒哀樂。
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沒人敢問。
“去西郊。”韋絕點燃一支雪茄,煙氣繚繞。
布加迪威航飛馳而過,與黑夜融於一體。
宗山寂寂,山風習習。
韋絕的車橫在西郊去市裡的必經之路,他一身黑衣立在車門前,等那個即將出現的女人。
他已經好久沒享受這種等待的滋味了,也只有她,才能讓他有年輕時的狂熱和執着。
前方駛來的車子一個急剎車。
司機看到前方有輛豪車擋路,忙下來協調。
“先生,麻煩您讓一下。”
“讓她來。”他犀利的雙目刺穿這漆黑的夏夜,落在不遠處。
依稀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化作灰也不會忘記的容顏。
司機匆忙退去,很快一個熟悉的腳步聲擊碎夏夜的寂靜款款而來。
“你——”汪丹若藉着車燈的餘光很快就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誰。
他英氣不減當年,可臉上已經滿是皺紋,兩鬢斑白。
WWW ★ttκan ★C〇
她轉身就走。
他一把抓住她,語氣幽幽,“丹若。”
“放手。”汪丹若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他凝視近在咫尺的女人,歲月似乎特別厚待她,她身材窈窕容顏如故,只是多了幾分沉穩和嫺靜。
他多年的思慕頓時如一泄而發的洪水。
他很快又平復自己的情緒,“你就這麼不想見我。丹若,我等了這麼久,今兒好容易見上一面,陪我說幾句話就放你走。”
她用力掙脫,無果。
她的司機也被韋絕的人控制了,看來不聽他話幾句過往是脫不了身的。
韋絕苦笑,“用這種方式留下你真是抱歉。”
汪丹若不看他,冷冷道,“說吧。”
“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孩子——”
“閉嘴!不許再提!”原本平靜的她瘋了一般。
那是她心中已經結痂的傷疤,她用了幾十年才封住的記憶和噬心的喪女之痛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現又來提這個!她已無力承受。
“韋絕你個劊子手!如果世間有輪迴報應,我女兒會來向你索命的。”她尖叫廝打着他。
“對不起,當年是我一念之差。”他如鯁在喉。
“你是蓄謀已久,我恨透了你韋絕,你怎麼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老天爲什麼這麼不公!”
“如果我說那個孩子還活着,你相信嗎?”他目光灼灼望定她。
汪丹若狠狠甩他一巴掌,冷笑,“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信。二十三年前你曾親口對我說,是你掐死了我剛出生的女兒。這些年我每天都受着地獄般的煎熬,現在你又來說她還活着,你就是一個惡魔,我汪丹若活了五十年,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了你!”
韋絕心房好像被捅了一刀。
絕望的痛席捲了他整個人。
她說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他!
她對他撒的謊從來就不曾質疑!
在她眼裡,他就這麼不堪!
就是這麼惡貫滿盈!
剛纔他試圖說出真相,可她連個聆聽的機會都不給他。
這就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他情感世界的所有寄託,不過是一場做了幾十年的白日夢。
他再糾纏又有什麼意思。
他痛苦鬆手,落寞轉身,“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