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袍子在沈旭之懷裡酣聲大作,讓着莊嚴而神聖的場景變得有點滑稽。沈旭之根本沒有注意到羊皮袍子,鼾聲傳到耳朵裡面也彷彿沒有聽到,專心致志的開始逐一審視其他的雕像。
第二個雕像是一名老者,表情嚴肅,手持一把長劍,厚背闊刃,凜凜殺氣從長劍中散發出來。身着破碎的長袍,一道道刀砍斧剁的痕跡下面,沒有傷痕。沈旭之猜測,這不是雕刻者的遺漏,而是這老者對這種傷勢已經免疫了。
第三個人是一箇中年男人,第四個……沈旭之每一個雕像都看的很仔細,手撫摸過,微涼的粗糙石質在沈旭之指間劃過,一粒粒的質感,像是先賢的皮膚般帶着歲月的磨礪,直入人心扉。
都試探過了,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沒有先賢們留下來的東西讓沈旭之學習,這讓少年郎有些失望。拜了三拜,以示對況黎族的尊重,沈旭之和石中走進甬道離開聖地。
走在甬道里,腳步回聲似乎傳進沈旭之心裡,帶來一陣陣的心悸。似乎還是差了點什麼!
“你把納戒裡面的巨龍取出來。”這時昊叔手拄着下頜,若有所思。
“恩。”見昊叔一臉凝重,沈旭之沒問爲什麼,而是想了想,轉身向石中說道:“老先生,我還想再回去一次,可以嗎?”
“哦?大人有什麼發現?”石中一愣,繼而笑逐顏開。難道說簡單的膜拜,聖者大人便知道如何開啓傳承之力?
“沒有,只是有點私事兒。外面見到的人多,嘴雜。”沈旭之說道。
“好。”石中微微失望,旋即便釋然,點了點頭,和沈旭之一起回到聖地之內。沈旭之見石中沒有迴避的意思,看樣子石中也不會留自己一個人在其間,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是從納戒裡面取出巨龍的屍體。
驀然間一座小山般的屍體出現在眼前,面目猙獰的嘴臉正正對着石中,嚇得石中像是中了定身法,面色蒼白腿股之間輕輕發抖。看樣子似乎心臟病發作了一般。
沈旭之拍了拍石中的肩膀,安慰着石中。“我把他後背脊柱上的軟刺取出來,你別擔心。”
“哦。”石中有些失神,呆呆的看着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巨龍的屍體,本來對沈旭之還有一絲的疑慮,此刻也煙消雲散,神態更是恭敬無比。
沈旭之知道這巨龍肌膚強韌,從上腹部巨大的創口入手。
“後背,我是說後背。你在前面倒弄什麼呢。”昊叔罵道。
“你長腦子了沒?”沈旭之一邊揮動着長刀,一邊回罵道,“那傢伙多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從後背剖開嗎?!”
“……”隨着血肉飛舞,沈旭之劈開一條血肉通道,直達脊柱處。長長的龍脊被淡紅色的膜包住,無數細小的軟刺縱橫在其間,看上去紛亂複雜,沒有任何規律。
“這是什麼?”沈旭之問。
“這是巨龍體內的龍芽骨,不大但是以強韌爲主。用來做紋身的針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昊叔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兒,輕捻長鬚,說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沈旭之才用刀做鋸,取下了一枚龍芽骨。回到識海內遞給了昊叔,昊叔見那枚龍芽骨根部破碎的不成樣子,有些不悅,嘲笑沈旭之道:“跟狗啃過似的。你什麼時候能有點用。”
“不錯了,知足吧。這東西一點都不吃力,用力就偏,我能取下一根來就不錯了。”沈旭之沒有理會昊叔的冷嘲熱諷,只是把血肉模糊的巨龍收進納戒裡面。倏然而至,倏然而逝,石中愣愣的看着空地裡消失的巨龍,只有巨大的壓痕和點點殘血留在草地上,證明着方纔巨龍的存在是真實的。
“神乎其術啊!”石中看了半晌,才說出這麼一句。對沈旭之的敬意更上一層。
“小把戲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懷璧其罪,還要請石先生不要對別人提及。”沈旭之微笑着說道。
“這是當然。聖者大人請放心。”石中手指天地,發誓說道。沈旭之笑着攔住,攜着石中的手走進甬道。
石門外面,石灘依舊像是一杆標槍般站在那裡,雖然身體還沒有回覆,但還是一絲不苟的守護着。見沈旭之出來,石灘鞠了一個躬,憨厚老實的咧咧嘴,沒有說話。
沈旭之見石灘一直守候在石門外,嘴脣的青紫還沒完全消退,心裡有些歉意。拍了拍石灘的後背,說道:“辛苦了。”石灘見沈旭之如此這般,沒有料想到,有些手足無措。只是憨厚的用腳蹭了蹭地面,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的職責就是保衛聖者大人,聖者大人不用客氣。”石中說道。
“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先把傷養好,等出了村子後再說好了。”沈旭之一道生命之息打在石灘身上,繼續說道:“去睡吧。早點休息,早點好起來。九隆山脈裡面危機重重,到時候沒個好身體可是扛不住。”
石灘應了一聲,轉身離去。看着那有些蹣跚的厚重背影,沈旭之心中感喟。
“石先生,我回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您歲數大了,熬夜太耗心血。”
“一把老身子骨了,實在是不頂用。今天能陪着聖者大人走進聖地,這一生也就夠了。”石中有些唏噓的說道。
堅持着把沈旭之送回石屋安住,石中才離開。
這一天啊。沈旭之推開石屋的門,見一盞長明燈亮着。幽黃的燈光豆丁般微弱,整個石屋裡面暗的像是黃昏裡的監牢。淡淡的血腥味道混雜着熟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還沒有消散乾淨。
幽暗的燈光下,青石做的牀上,蘭明珠小貓一般蜷縮着坐在角落裡面,聽見沈旭之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了幾下,身子又往角落裡縮了縮。
見自己扔下的衣物在地上,沒有動。蘭明珠這般摸樣,沈旭之搖了搖頭,心中的恨意混雜着一絲莫名的感觸。手指輕動,像是那夜輕叩玉峰,指間溫存依舊。只是那份溫存的感覺不知不覺消散,全然找不到一絲痕跡。
輕輕走了進去,蘭明珠聽見腳步聲臨近,身子又抽搐了幾下。擡起頭,眼神裡面露着深切的仇恨和一絲被遮掩住的恐懼。
沈旭之抻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道:“湊合着睡一夜吧。明天趕路,抓緊時間出了九隆山脈,你我就能各奔東西。再也不用你看我不順眼,我也少了幾分累贅和責任。”
蘭明珠咬着嘴脣,眼圈裡噙着淚水,不屈的看着沈旭之,眼睛裡仇恨的怒火像是要把沈旭之點燃了一般。白皙的肌膚從破碎的衣服見露出,昏黃的燈光下,帶着魅惑的滋味。
沈旭之把羊皮袍子從懷裡掏了出來,放在地上一張不知名的荒獸毛皮上,羊皮袍子驚醒,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的看了看四周,打了一個哈氣,又把頭枕在胳膊上,睡去。
沈旭之在獸皮上盤膝而坐,沒有理睬蘭明珠,而是開始旁若無人的運息調氣。時間就像是海綿裡的水,擠一擠總是會有的。這句話有多正確,沈旭之自然知道。這有足夠的實力才能讓自己活下去,活的更好一些。
喝下的那杯茶飲果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效力。沈旭之神識掃過周身肌肉骨骼,百脈諸穴。不僅骨骼筋肉、肌膚的韌性都比日前強上幾分,連經脈和周身諸穴都變得寬大、結實了一些。雪山依舊高高聳立,開闢的任督二脈似乎又寬闊了,河牀變成土黃色,看上去就十分結實。念力經過河牀流轉,清澈明晰,讓少年郎見之心喜。
識海的池塘卻獲益匪淺,已經大了十分之一,池塘裡面的念力淬鍊的天地元氣淺淺的積累了一個底兒。昊叔還在那忙忙叨叨的擺弄着龍芽骨,手裡拿着不知道是什麼器皿,一圈圈的打磨着,偶爾還有點黑紅的火光冒出來。漸漸,一根銀針的摸樣已經初見成形。
“昊叔,忙着呢?”沈旭之嬉皮笑臉的和昊叔打着招呼,似乎白天拔刀相向的尷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恩。”昊叔手裡擺弄着龍芽骨,斜睨了沈旭之一眼,似笑非笑,讓沈旭之感到有點陰森,後背隱隱有些汗。
“這龍芽骨,是巨龍身上最爲精華的部分。有人認爲巨龍顱內的龍丹是精華,那都是扯淡。真正殺過龍,並且對龍有深刻了解的人,都知道,龍芽骨纔是龍身上最爲精華的部分。你看……”昊叔把龍芽骨掰彎,一鬆手,龍芽骨輕輕彈了幾下,又恢復正常。“多強的韌性!用冰把彎曲的龍芽骨凍上,外面包裹着油脂,哪種荒獸吃下去不得完蛋?再說,龍芽骨本身是含有劇毒的……”
聽昊叔說到這裡,沈旭之臉色一變,連忙止住昊叔滔滔不絕的演示,連忙說道:“劇毒?!要做紋身的針?”
“當然。要是沒有劇毒,用來做針有什麼用。”昊叔興致盎然,用龍芽骨虛點沈旭之,說道。
“劇毒?”沈旭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一次的問到。
“你傻了?都說過,裡面有劇毒。這種劇毒是龍類淬鍊的寶貝,你以爲龍類光光憑藉天生一副筋骨就能橫行?還不得被這種毒素反覆淬鍊纔有這般道行。放心了,了不起重傷,要死,哪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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