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旗本看着自己麾下數百兒郎蚍蜉撼大樹一般悍不畏死的在樹魂木人前犧牲,心若死灰。
烏雲蔽日一般幾十根原木衝着自己飛過來,遮住天日,遮住自己看最後十多匹慷慨赴死的裟隸獸騎兵的視線。何宇默不作聲,把那面軍旗插在地上,身子擋在軍旗前面,揮舞手中戰斧,劈碎原木,一步不退。
每一根原木都像是千鈞般沉,壓在何宇旗本心頭,憤懣無比!怪誰?怪對面那忽然而至的古怪少年?怪自己?怪大祭司座前的女官不知戰事卻要來督戰?
何宇旗本心中一片灰白,擊碎所有原木,朗朗乾坤就在自己眼前,但眼中卻說不出來的灰暗。
看着那少年整飭着身上黑衣黑氅,那布料真好啊,是哪一個國家的王子權貴吧,難怪有如此修爲。
看着那少年根本不理睬自己,而是走到一片血肉之中,一根藤條忽然出現在手上,抽兒子一樣抽打那個沾染血腥氣味,暴躁無比的六階荒獸。抽打着那個狼人還掛在手臂上,兇悍暴戾的荒獸。
這種級別的荒獸……何宇旗本沒見過,但聽人說都是供着養着,生怕有什麼不對,得罪了他。這種級別的荒獸不都是傲氣的很嗎?怎麼那隻荒獸抱着頭,渾身尖刺收回,像一條狗似的趴在那少年腳前?
高階荒獸也能這麼養活?何宇旗本覺得眼前的世界都出現了幻覺,是自己根本就無法理解的。
看着那少年抽碎了一根藤條,又狠狠的踹了六階荒獸一腳,轉身奔着大榕樹走去,理都不理睬自己,彷彿自己只是一團空氣。
難道斬將奪旗,不是身爲軍人的榮耀?
看着樹魂木人化作團團魂氣,飛回那少年手腕的兩個手鐲上。真漂亮啊……何宇旗本忽然想起來,答應自己溫柔嫺淑的妻子有機會去山外給她買點首飾。答應自己的兒子,要買荒宇城最好的小劍給他當第一份禮物。
看着一堆堆樹人孫子似的站在那少年面前,被訓斥着。那隻六階荒獸在那少年背後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何宇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恍惚,面前一切都變成了灰白色。
看着消失到虛無中的沼澤。看着一地裟隸獸的屍體和那些伴隨着自己征戰羣山,殺人無數的夥伴們。看着那五個小旗只有兩個還有屍體,其餘的三人都邊做肉泥,混雜在一起,何宇旗本心中了無生念。
身後軍旗獵獵!
手中戰斧揚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一腔子熱血最後都噴灑在獵獵飛揚的軍旗上。被浸溼的軍旗也沒了那股子勁兒,溼噠噠的揚不起來。失去了自己的軍隊。軍魂也無所託身,便像是那面軍旗一般,從獵獵飛舞到低垂下去。
何宇旗本的屍體倒在旗杆上,旗杆彷彿通靈了一般,咔嚓一下折了。那面風中獵獵作響的軍旗倒下,蓋在何宇旗本的身上,祭奠這支部隊全軍覆滅,卻無一人苟且偷生的英勇。
聽到旗杆嘎查一聲折掉的聲音,沈旭之回頭看了看,見何宇旗本倒地身亡。心中也覺得不是個滋味。要是從少年郎本意來看……想到這裡,沈旭之怎麼覺得自己跟那隻窮奇的喜惡這麼像呢?
窮奇被沈旭之用藤條抽了一頓,老實了許多。身後雙翅收回,跟一隻看門狗似的跟隨在少年郎身邊,乖巧無比,比羊皮袍子還要聽話。…,
“老榕樹啊,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們這些族人,哪有一個像樣的。”沈旭之隨手摘了一片樹葉。擦拭着柴刀。雖然上面沒有留下血跡,重新鑄造了兩次的柴刀現在可以說是吹毛立斷不留血的鋒利光滑,但少年郎這麼多年形成的習慣還是改不掉。從前。殺過人,柴刀要是不馬上擦拭。就會生鏽。少年郎戀舊,這把破舊的柴刀不願意換,就保持了這麼一個良好的習慣。
老榕樹看沈旭之隨手拽下一片樹葉,想說什麼,看着柴刀,生生把話嚥了回去:“我們是樹人,我們熱愛和平和生命。”老榕樹雖然畏懼柴刀,但還是喃喃的說着。
“啥?”沈旭之沒聽清,問道。手腕轉換了一個角度,柴刀的刀刃對着老榕樹。
“我說,我們族應該搬遷了。”老榕樹正色的回答沈旭之的問題,“這次不用在森林的邊緣守候着了。我們躲到密林深處,那裡面寧靜安詳,沒有這些貪婪卑鄙的敵人。”
“也是該搬家了。你們要是踏出這樹林,估計你們會在一個月之內全族都被滅掉。”沈旭之端詳着柴刀,見上面光可鑑人,回手把柴刀放回後背刀鞘中。窮奇趕緊貼了上去,被沈旭之一腳踹開。
“行了,這事兒也算告一段落。我們歇一天,明天一早,你們走你們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咱們分道揚鑣,日後江湖再見……”沈旭之忽然忘了後面那句話是什麼,嘿嘿笑了笑,不再說下去。
老榕樹像是滿腹心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沈旭之算是怕了這老榕樹了,這股子墨跡勁兒少年郎那火爆的脾氣就受不了。要不是看這一族人都憨厚老實,要不是少年郎經過皇城一戰後脾氣改了不少,早都飽以老拳了。
見老榕樹不說話,沈旭之也不問,身後跟着窮奇,走到蘭明珠那面。羊皮袍子還在蘭明珠懷裡打着酣,沈旭之想摸摸羊皮袍子,被蘭明珠輕巧的躲開,看這樣子蘭明珠還記得方纔那隻鹹豬手。上官律已經醒了過來,谷路行還在昏迷中。
要是谷路行沒事兒,在叢林中碰到樹人,結局還算是完美。葉蘭宇收起變色龍,眼巴巴的看着窮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上官律掙扎着起來,給沈旭之施禮。也不多說話,只是精神上受到衝擊,對身體並無影響,起來活動一下也就好了。站在沈旭之身後,和石灘一起默默的守護着。
“上官,身體不好就歇一歇。”沈旭之牽着蘭明珠的手,隨口說道。
“沒事兒了。”嗓子還有一點嘶啞。
“沒事兒就好。趕緊把你這隻窮奇收起來,跟在我屁股後面,煩得很。”沈旭之作勢要揣窮奇一腳,誰知道那窮奇不但不躲,反而做出一副坦然接受的摸樣,讓沈旭之更加受不了。雖然知道窮奇是喜歡那股子息壤的味道,但有這麼一隻兇猛的荒獸在身後跟着,誰知道什麼時候……
“少爺,我還沒有打造自己的寵物召喚器具呢。”上官律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坦言道。
這句話沈旭之沒聽懂,知道是上官律少點什麼才能把窮奇收了,那面葉蘭宇眼睛瞪得像是鵝蛋。一個連獸欄都沒有的召喚師?這狗日的還有一瓶子丹藥,可以越兩階召喚荒獸,還召喚了一隻窮奇!
葉蘭宇心念電轉,從納戒裡面拿出一個物件,沒給上官律,而是遞給沈旭之。誠懇的說道:“這個是我們召喚師用來容納召喚獸的器具,一般來講,我們深淵界叫做獸欄。大多數的獸欄都只有一欄兩欄。這個獸欄是六欄的獸欄,也就是說只要你那個追隨者有能力召喚,就可以收六隻召喚獸。”…,
葉蘭宇解釋的詳細,沈旭之也沒有看,隨手接了,遞給上官律。
“最上面有一個符號,刺一滴血滴上,轉動心念你就可以用了。”葉蘭宇送佛送到西,說的清清楚楚。
“老葉啊,隨手拿出一個獸欄都是六欄的,我估計你用的怎麼也是八欄的吧。我見過蛇、黃蜂、變色龍,還有什麼,召喚出來讓我見識見識?”沈旭之看着葉蘭宇,話裡有話。
“召喚師的召喚獸不是隨意馴服的,我的獸欄是十一欄。”葉蘭宇直言不諱,也不知做什麼打算:“我們收服召喚獸,都是靠緣分。真要是隨意收了,到時候有感情,扔也不好扔,放着還佔地方,你說有什麼辦法。所以我認識的召喚師,都儘量留下幾個欄位。”
沈旭之轉頭,見上官律微微頷首,知道葉蘭宇所言無假,笑呵呵的問道:“老葉啊,咱們也算是同行這麼久了,你也跟着我們打過架。咱們多多少少也算是有點交情,說是朋友呢,那是扯淡,這才認識哪麼兩天。但總歸彼此都無惡感,那就繼續下去唄。這這心意我知道,你是想着上官的那瓶子白花蛇舌丹。
這丹藥到底有多值錢,我想你是召喚師,你最明白。我也不和你扯淡,我是煉丹師,煉這東西只要你有材料,我就能煉出來,沒什麼難的。給你幾粒,也是應該,但我們畢竟沒那份交情不是。你也知道,所以直接拿出獸欄。就說這獸欄吧,雖然不錯但卻不值一枚白花蛇舌丹。
看在你出手相助的面子上,給你三枚,不過你得告訴我,怎麼收的這黃蜂,再有就是……”沈旭之沉吟着。
葉蘭宇聽說沈旭之許諾了三枚白花蛇舌丹,心中更難以壓抑的狂喜。(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