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天瀾白狐犬坐在沈旭之身後,看這樣子沒有一點出手的意思。沈旭之見魔鳳凰回到識海,站起身,手中柴刀舞了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刀影重重,血氣森森。
少年郎渾身肌肉一塊塊繃起,後背上的紋刻脫體而起,留下無數針眼,此時看去變得有些猙獰而鬼厲。少年郎站起身,順手把站在頭頂想要幫沈旭之擋住雷劫的小白狐狸抓起,遠遠的撇向蘭明珠,嘴裡小聲的罵道:“滾犢子,別搗亂!”
羊皮袍子半空中早就用尾巴改變了方向,聽沈旭之這麼說,有些委屈的蹲在蘭明珠身前的地面上,眼圈裡噙着眼淚,卻目不轉睛的看着少年郎,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劫雷劈下,沈旭之四周的大樹兒臂粗的枝杈層層疊疊的擋在沈旭之頭頂,一道劫雷逐層劈入,還沒到沈旭之頭頂,便被柔似水的濃密樹葉抵消的七七八八,所剩無幾。最後在樹枝中間炸了一下,閃現出耀眼的白光,消散不見。
“咦?”沈旭之還以爲這只是榕樹族族長客氣的舉動,沒想到果然有些門道,這些老樹在密林中生存了無數年,成精後居然有如此門道,的確出乎沈旭之的意料。
一頭一臉焦糊的樹枝落在沈旭之身上。藉着濃郁到了極處的天地之間木系元氣,沈旭之頭頂的大樹斷枝處開始生長出嶄新嫩綠的樹枝,帶着嫩芽。攀爬在少年郎頭頂。重新遮天蔽日,護着沈旭之。
身體機能本來已經接近完美爆發的瞬間,被古樹的樹枝擋了一道,沈旭之覺得有些難受。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橫刀在胸前,仰頭看去,透過星星點點的空隙,沈旭之看見陰雲蔽日,一道碩大無比的閃電凝結完畢,在空中劃出一道裂隙。徑直劈向自己。
沈旭之頭頂的樹蓋像是有了靈性一般,一根根枝杈徑直向空中迎去。一根、一根,轉瞬便變成飛灰,在空中散落。無數枝杈在間不容髮的瞬間簇擁到雷劫的必經之路上,化作層層飛灰,天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場灰雪,灰燼密密麻麻的落下,沈旭之的黑髮變成灰白。
這是唱的哪出?怎麼會有這麼強力的古樹幫自己抵禦莫名其妙的雷劫?沈旭之有些迷茫,所有的一切都讓少年郎摸不清頭腦,包括這來的奇怪的雷劫,和幫助自己抵禦雷劫的古樹。似乎自己淪爲一個看客,任憑飛灰灑落,少年郎在層層灰雪中坐下。柴刀橫在膝上。
這一道雷劫依舊沒有劈下來,便消匿在層層疊疊數不清有多少層的古樹的枝杈之間。枝杈被劈斷,劈碎,劈成飛灰。但濃郁的天地之間木系元氣繼續生成,迅速恢復原狀。
沈旭之體內的樹葉擺脫經脈河流的形狀,真正變成一隻樹葉,閃耀着金黃色神聖的光芒在少年郎體內雪山氣海之間轉起一道漩渦,漩渦吞噬了身邊無數的天地之間的木系元氣,又順着漩渦頂端釋放出去,形成一道氣旋。洋溢揮灑着磅礴的生機,從少年郎頭頂冒出,乳白色的氣流帶動着身邊天地元氣和古樹的枝杈,一把利劍般刺破天空中的陰雲,刺向天穹。
九尾天瀾白狐仰面朝天。雖然寄身於紋刻之中,悠然高雅的氣度還是讓人心折。谷路行在當日劉大先生渡劫的時候曾見過一次寄身於羊皮袍子身體裡的九尾天瀾白狐。卻沒意識到如果九尾天瀾白狐居然會如此強大,似乎比那時更加強悍了幾分。
身後九個尾巴,其中之一瞬間變大,遮擋在沈旭之頭頂,把古樹遺漏下來的雷劫接住,潔白無瑕的尾巴根本沒有一點變化。即便是紋刻之內的虛影,接下殘存的雷劫也毫不費力。
沈旭之閉目,感受着體內樹葉的變化,頭頂氤氳的白氣愈發濃密,帶着無數的氣旋,逐漸形成實體,直刺天際。
刺啦……一聲悶響,帶着些許尖銳的聲音,說不出的奇怪。天空中的劫雲被沈旭之發出的木系元氣形成的氣旋刺穿,正在凝聚的劫雷在陰雲中直接炸開,氣旋稍淡,但其後無數的木系元氣匯聚起來,隨即補充上消匿的那一部分,一把利劍依舊完好。
劫雲被這一炸變得淡薄了許多,翻滾的黑雲也變得有氣無力,任憑這把巨劍在身體裡亂刺,每當要形成一道劫雷,便被刺穿,刺淡。劫雷變成無本之木,淡淡的在巨劍身邊炸響,聲勢卻大不如以往。
沈旭之體內翠綠欲滴的樹葉也在逐漸變大,樹葉中間淡金色的脈絡也漸漸變得愈發清晰,讓樹葉看上去並不羸弱,而是有一種強韌無比的感覺。
隨着時間的推移,半支菸的功夫,樹葉帶來的氣旋也漸漸淡去,遠處那道木系元氣形成的龍捲風也消失不見,彷彿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本,沒有留下一地殘壁斷垣,反而所經之處樹木都變得生機勃勃,愈發粗壯。
沈旭之頭頂的樹蓋散去,天上濃密的陰雲散去,漫天繁星,投射下一道潔白的光芒,籠罩在少年郎身邊,照在少年郎體內漸漸塑形的樹葉上,經脈裡的金光大盛,星光被樹葉吸取,重新鑄造。
又過了良久,沈旭之感覺到雪山氣海重新開始流轉如意,河道上隱隱透出金色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純粹,更加精煉。河道兩旁閃爍着星光點點,浩瀚無比的星辰之力在最後一刻也被這金光俘獲,用於重新鑄造少年郎體內經脈穴道。
這就過去了?沈旭之有些不敢相信。這次破境來的突兀,去的忽然。少年郎不敢相信,又一次探查了自己體內的雪山氣海,背後的九尾天瀾白狐的形象也漸漸淡去,只留下一地飛灰和殘破的枝杈。
星光、雷雲、天地之間匯聚在一起濃郁無比的天地元氣逐漸散去,就剩下懵懂的少年郎站在那裡,身上帶着勃勃生機,少年郎懵懂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這就完事兒了?”沈旭之回到識海,問道。
“是啊,你還想怎麼樣?得到的好處還不夠大?”九尾天瀾白狐笑道,似乎在笑話少年郎的不知足,又像是在笑話少年郎的無知。
沈旭之下意識的摸了摸頭,雖然得到了九尾天瀾白狐的肯定答覆,卻還是有些不確定,“不像是渡劫啊,怎麼會這麼弱?”
“旭之,你這是破四境的時候便遇到了劫雲,強也強不到哪去。本身劫雲劫雷的出現就已經是意外了,哪裡還能更強?要是像劉澤宇那孩子破五境的時候遇到的劫雷一般強大,今天就難了。”九尾天瀾白狐笑道,沈旭之聽九尾天瀾白狐說起劉澤宇那孩子的時候,心中忽然莫名出現一種陌生的感覺。陰厲無比而又偏偏對自己好得出奇的劉大先生用劉澤宇那孩子說出來,顯得無比荒謬。
“……”沈旭之無奈中,在識海池塘邊上坐下來,抽出一根菸,熟練無比的點上,吞雲吐霧。魔鳳凰聞着煙味直皺眉。
“這也太奇怪了吧,怎麼破四境入知命就有劫雷?我雖然孤陋寡聞,但也沒聽說誰有過。”少年郎抽着煙,大爺一般在池塘裡打着水花,大咧咧的問道。看着昊叔,彷彿這一切都是昊叔造成的一般。
“滾犢子。”昊叔見沈旭之討罵,毫不客氣的罵道。此刻識海池塘又變大了一些,無論是昊叔還是沈旭之都沒有適應,沈旭之竟然沒有聽清楚昊叔在說什麼,套着耳朵,笑嘻嘻的看着擺弄着鼎鼎的昊叔,像是看一件有意思的玩物。
“再瞅,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煉丹!”昊叔憤憤的罵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渡劫沒有出去玩耍一番鬧得一肚子氣。這狗日的老狐狸,光顧着自己去玩。雖然昊叔知道九尾天瀾白狐有自己的深意,卻依舊腹誹着。
“呃……眼珠子能煉什麼丹?”沈旭之這句話聽清了,但沒當罵自己,反而和昊叔談論起來專業性的問題。
“那要看什麼東西的眼珠子。”專業人士就是不同凡響,這問題要是問九尾天瀾白狐和魔鳳凰,估計除了吃之外沒有別的答案:“犀牛獸的眼睛可以清目解毒,有奇效,比犀牛獸的那隻角還要好用,只不過這事兒世間少有人知道罷了。瀾滄鷹的眼睛可以入九靈八轉丹,是調和裡面瀾滄草的毒性的。還有就是……”
看着昊叔滔滔不絕的講着,沈旭之連忙擺手,這些勞什子的東西有昊叔在,自己需要學嗎?不需要學嗎?
當然不需要學。自己死了昊叔才能走,自己不死,那隻老不死的妖怪一直在識海里面,關於煉丹的問題都有昊叔解決,自己知道這麼多幹嘛?無所不能等於什麼都不行,這點道理少年郎還是知道的。
“這次我算是知命了?”沈旭之問。
“知命,這是你的命。”九尾天瀾白狐說了一個讓沈旭之吐血的答案。“知命之後,那遼闊的天地,也一樣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