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試探
入夜,豆蔻進來回稟安陵容:“娘娘,皇上今晚留宿永壽宮。”
“告訴景藍一聲,該說的話讓她都說到位,別漏了。”安陵容安靜地下着一人棋,緩緩落下一粒黑子,位置卻是不顯,只是,若是懂棋的人看見了,往後算上幾十步便能看出端倪。
這一子,竟是扼住了白子的喉嚨。
“沒用的東西,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儲秀宮裡,祺嬪還在發脾氣,她恨恨地咬着牙,過後又有些擔心,“幾塊鵝卵石,不會被她看出什麼來吧?”
景藍立刻說道:“小主寬心,熹妃纔回宮,宮裡什麼情形她一概不知,便是查,也只能查到欣貴人頭上。那鵝卵石上的青苔是蜀地特有的牛毛蘚,只有種着蜀中的矮子鬆時纔有,宮裡有種矮子鬆的只有欣貴人,怎麼查都查不到小主頭上。”見祺嬪仍舊皺着眉,景藍又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懷疑到了小主頭上,熹妃也沒有證據不是?這事兒只有欣貴人喊冤的份兒,小主只管把心放肚子裡去。”
一旁的景泰也跟着幫腔:“欣貴人就是個悶葫蘆,打一棒子都憋不出一句疼來,這些年小主把她壓得死死的,還怕她翻出什麼風浪不成?”
“是呀,更何況,小主是嬪位,她是貴人,您的位分在她之上,替您背個鍋還能委屈了她不成?”景藍趁熱打鐵,“要奴婢說,明天小主就該帶着欣貴人去永壽宮殺一殺熹妃的威風。她不過是仗着肚子裡有貨罷了,小主比她年輕漂亮,又比她家世顯赫,就得讓她知道,這事兒便是告到了皇上面前,她也不能拿小主怎麼樣。”
祺嬪被說得意動,微微揚起下巴驕傲起來:“說得也是。甄家如今落魄得連給我瓜爾佳氏提鞋都不配,她甄嬛即便成了熹妃,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隔天,她就盛裝打扮,連皇后賞的紅玉珠都特意帶上,雄赳赳氣昂昂地殺到了永壽宮,順帶還拉上了欣貴人一起。
得知祺嬪去了永壽宮後,安陵容瞭然地笑了笑,慢悠悠地將吃定的白子從棋盤上拿掉,抖了抖衣袖起身道:“蒔蘿,拿上我前幾日做好的衣裳,我們去碎玉軒。”
碎玉軒裡,朧月正在院子裡撲蝴蝶。
“朧月來,榮娘娘給你帶了新衣裳,讓採星帶你去試穿一下,看合不合身。”安陵容對着朧月招手笑道,轉而問採月,“眉姐姐可在裡頭嗎?”
“溫太醫今早過來請平安脈,現下正在裡頭給娘娘診脈。”採月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安陵容會意地點點頭,讓蒔蘿留在外面等候,獨自朝正殿走去,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裡頭傳來溫實初溫潤的聲調,如春日裡和煦的一縷風:“脈象虛浮,虛火旺盛,娘娘這幾日肯定是飲食不調,睡不安穩。若不是微臣來,您還不打算讓採月去叫微臣嗎?”
“嬛兒剛一回宮就差點出事,我心裡擔心,可是又沒有頭緒,所以才吃不下,也睡不好。”沈眉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她帶着幾分傷感和憂愁,“我的身子沒事,你看着開個方子也就是了。”
“就算娘娘不當自己是千金貴體,那微臣也放心不下呀。”溫實初聲音帶着關切,溫柔得不似尋常,“娘娘胃寒,若再因飲食不調而傷了脾胃,豈不是虧了身子嗎?”他聲音微微一頓,後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眉兒,別讓我這樣擔心。”
沈眉莊的聲音裡帶上哽咽:“實初,我怕是不能再一直這樣下去了,太后昨日又提起讓我侍寢的事……”
“眉姐姐。”安陵容驟然出聲打斷,等了一會兒才推門走進去,見兩人衣衫整齊,舉止有度,稍稍鬆了一口氣,走到另一邊榻上坐下,“方纔聽採月說,姐姐今日身子不適,溫太醫可診斷好了?”
溫實初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是,微臣會給惠妃娘娘開一劑調理脾胃的藥方,娘娘照着方子吃上幾天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是嗎?”安陵容話鋒帶着開刃後的鋒利,眼睛微微眯起,周身的氣勢壓得溫實初喘不過氣來。
“容兒。”沈眉莊伸手拉住安陵容的手,擡手讓溫實初先退下,等人走後,她才低垂着眼對安陵容說道,“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着你了,我與實初……就是你想的那樣。”
安陵容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自己命都要被氣短好幾年:“眉姐姐,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眉莊,腦子裡渾成一片。
甄嬛和果郡王,或許她還能夠理解一二,畢竟甄嬛當年離宮時心如死灰,果郡王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予了她依靠,心防被打破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沈眉莊和溫實初——安陵容難以接受。
一個是端莊嫺雅的名門閨秀,自小注重禮儀,德行堪比皇后,一個是沉穩持重的端方君子,向來注重禮教,醫術有口皆碑。然而,便是這麼兩個活在框框架架的人,卻違背世俗走到了一起。
安陵容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她扶着頭,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容兒,這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瞞着你。”沈眉莊溫聲說道。
“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安陵容氣得頭疼,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她用力揉了揉眉心,有些氣悶,“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可真是燈下黑。
甄嬛遠在宮外,她都憑着蛛絲馬跡猜到了甄嬛與果郡王的私情,沈眉莊每天都在她身邊轉悠,她卻一直沒有察覺,要不是昨天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不對勁,她今日還沒機會來撞破這件事情。
“大約,是我搬進碎玉軒之後吧,我記不大清楚了。”沈眉莊微微蹙眉,臉上帶着甜蜜的苦笑,“那天,月兒病得很重,我沒帶過孩子,急得只會哭,他徹夜未眠,親力照顧月兒,我第一次見到一個男子這般溫柔細心,大約我的心動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眼中盛滿笑意:“容兒,我自小活在規矩和禮教的束縛之下,從來不敢行差踏錯半分,這個時代對女子太不公平,就連心動都不被允許。我一直以爲他喜歡的是嬛兒,爲着少時的情分,他對嬛兒總是關注多些,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這份感情,可是容兒,他說他也心悅我,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沈眉莊的眼裡是安陵容從未見過的光亮與火熱,照得她幾乎無法直視:“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卻總有辦法逗我開心,就連袒露心意都千般萬般地考慮我的心情,我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放在心上過。在他面前,我不是沈家嫡女,也不是惠妃,僅僅只是沈眉莊。”
安陵容幾度張嘴,都沒能說出話來。
“容兒,我們註定無法在一起,但是,我只要能時時見着他,哪怕只有一句話一個眼神,我都會覺得很幸福。”沈眉莊切切地看着安陵容,臉上滿是哀求,“容兒,算我求你,幫我保住這個秘密。”
“眉姐姐……”安陵容找不出反駁的話語,她不忍心打碎沈眉莊的夢,哪怕這個夢虛幻且易碎,她也無法在這樣的注視下說出任何掃興的話,最終,她只是深深嘆着氣,用力地握住了沈眉莊的手,“看來我的病得快些好起來了。”
“什麼?”沈眉莊沒聽清,疑惑地眨了眨眼。
“沒什麼。”安陵容搖搖頭,展眉淺笑,“今早起來,似乎聽見皇后娘娘責罰了幾個擡轎攆的奴才?盧守常巴巴地來找我求情,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纔來問姐姐。”
沈眉莊點了點頭,道:“昨日那幾個擡轎攆的奴才不當心,踩着鵝卵石腳打滑,險些摔了嬛兒,嬛兒懷着身孕,那轎攆那麼高,若是真摔下來,孩子一定保不住,大約是爲着這事,皇后才責罰他們的。嬛兒看過那個鵝卵石,那上頭的青苔不似尋常,只怕是有人存心了。”頓了頓,她又緊張地看向安陵容,“容兒,你可還記得嬛兒?”
安陵容但笑不語。
另一邊,甄嬛也在借矮子鬆試探嫌疑最大的欣貴人:“本宮聽聞貴人喜歡矮子鬆,今日就特意叫人備下了,連裡面擱的鵝卵石都是精心挑過的,貴人看看可還喜歡?”
欣貴人是行家,一眼就看出鵝卵石上的青苔非比尋常,異常驚喜:“是呢,你看這石頭上的牛毛蘚,顏色極正。到底是娘娘宮裡的東西,就是比別人的好。”一面誇讚,一面讓佩兒收下。
“貴人喜歡就好。”甄嬛這一眼倒是沒瞧出欣貴人心虛之類的情緒,心裡多了幾分考量,擡起眼尾給流朱使了個眼色。
流朱心領神會地跟着佩兒走了出去,一旁的小允子搬着矮子鬆跟在後面。
“佩兒,這些年你在欣貴人身邊過得還好嗎?”流朱拉着佩兒的手,關心地問。以前在碎玉軒,除了菊青,就數佩兒和她關係最好。
佩兒勉強笑了笑:“剛到儲秀宮那會兒還是很好的,欣貴人是宮裡的老人,便是祺嬪也會給她幾分薄面,只是後來祺嬪漸漸得了寵,對欣貴人也漸漸輕慢起來,欣貴人便投靠了貴妃娘娘。”被碰着了傷口,佩兒輕呼了一聲,任由流朱拉開了她的衣袖,“可是後來貴妃娘娘病了,不能再照拂欣貴人,祺嬪越發得了意,動不動就對我打罵,藉此羞辱欣貴人,欣貴人若想護着我,她便打得更狠。”
流朱看着佩兒手臂上新一道舊一道的傷痕,心疼不已:“祺嬪真是猖狂,下手這樣重,小主回宮,她定是又拿你出氣了。”
“不礙事,這些都是尋常罷了。”佩兒驟然得了關心,眼中隱隱帶着水光,“還是菊青和允公公命好,跟着貴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一點苦都沒吃,品兒跟着敬妃娘娘,雖過得拮据些,但至少不曾捱打捱罵。”
流朱聽出幾分怨懟,忙解釋道:“佩兒,當年小主離宮匆忙,只能竭力爲你們安排,有些地方安排不妥當也在所難免。小主心裡一直記掛着你們幾個,前幾日剛回宮就和我念叨你們呢,方纔小主見着你和欣貴人一道來,她很開心,想單獨邀你來永壽宮小聚,不知你今晚可有空?”
“熹妃娘娘相邀,奴婢便是死了也要來。”佩兒深知自己的機會來了,忙不迭應下。
這一世的眉初是兩心相悅,細節可以在前面的情節推敲磋磨出來哈,容兒的心情大概就是:我的閨蜜雙雙出軌,我想原地爆炸誰都別攔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