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吉祥。榮妃娘娘說,小主進宮身邊只帶了梨衣姑娘,忙她日後不過來,讓奴婢給您再送一個過來。”翠音笑眯眯地對着柳白梅行禮問安,轉而將身後的沁兒推出來,“這是宮女沁兒,在娘娘身邊呆了三四年,爲人勤謹,又肯吃苦,在小主身邊定當盡心盡力,還請小主勿要嫌棄。”
沁兒僵着臉給柳白梅行禮:“奴婢沁兒,給柳答應請安,小主吉祥。”
柳白梅謝過,讓梨衣帶着沁兒下去換衣裳。
翠音走近一些,壓低聲音對着柳白梅說道:“這是皇后的人,娘娘全權交給小主來處理,小主可千萬不要讓娘娘失望。”
“請姑姑轉告娘娘,嬪妾一定會處理得圓滿。”柳白梅斂眉緩緩說道。
被帶下去的沁兒強壓着怒火,後槽牙幾乎要咬斷,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還是不能入娘娘的眼,就連剛來三兩天的菊青都比不上,一句“有菊青伺候,就讓沁兒去服侍柳答應吧”就把她給打發了,枉費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竟又回到了原點。
她不甘心!
沁兒捏着新到手的宮女衣裳,眼中閃爍着狠毒的寒光,殊不知,她的一切早已暴露,就連她小心翼翼和皇后保持聯絡的方式也被扒了個一乾二淨。
“她可真聰明,居然能夠想到用這麼曲折的方式,怪不得能在本宮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安陵容看着豆蔻費勁心思才查到的情報,冷冷笑了一聲,“傳一次消息,宮裡宮外都要轉一圈”
豆蔻點頭說道:“沁兒家中有三個哥哥,最小的那個和皇后宮裡的繪春是老相好,每次她和皇后宮裡聯絡,都會先和家裡人通氣,然後借她哥哥的手把消息傳給繪春。”
“如此大費周章,當真是看得起本宮。”安陵容輕輕放下杯盞,擡頭看見翠音進來,問道,“她怎麼說?”
翠音把柳白梅的說複述給安陵容聽,而後說道:“柳答應是個聰明人,她既然投靠了娘娘,自當爲娘娘效力。”
安陵容點了點頭。
另一邊,皇后正在練字,得知柳白梅投靠安陵容的時候還驚訝了一瞬:“榮妃好手段,才兩天就把人給收服了。”
她原本是想讓柳白梅分掉安陵容的寵愛,畢竟這批新人當真,除了傅如吟之外,就屬她的樣貌最出衆,還以爲能給安陵容添添堵,沒想到,竟是瞌睡送枕頭、餵飯到牀頭,正合了她的心意。
此時的皇后還不知道,這個柳白梅將成爲安陵容手中最強的一顆棋子,成爲她最難對付的人。
這日,正是闔宮覲見的日子。
傅如吟起了個大早,烏茜和白桃也跟着早起服侍。
“小主,今日要穿哪身衣裳?”烏茜問,手裡捧着兩身紅色的衣裳,“小主穿紅色的最好看,不如今日也挑一件明紅的穿?”
傅如吟搖了搖頭:“王爺說過,初入宮時不宜太過張揚,還是換那件縹色的衣裳來吧。”復又囑咐白桃,“首飾也不要太出挑,簡單些就好。”
“小主何必這麼小心,宮裡人都知道,皇上對小主不一般,除了家世顯赫出身名門的瑾貴人和胡貴人,新人當中只有小主獨佔一宮,昨日皇上還特意讓人來問候小主,今日闔宮覲見,小主便是張揚些也無妨。”烏茜嘴裡雖這麼說着,卻也按照傅如吟的意思,換了一件衣裳來給她穿上,“這身衣裳穿着,好看是好看,就是稱得小主面容寡淡了一些。”
傅如吟不在意地笑笑:“第一次見宮裡的嬪妃們,還是低調些吧,別被人當成了眼中釘,來日糟心事更多。”她簪了一支髮釵在頭上,“未央宮那位榮妃娘娘,你可知道?入宮不過四年,就從小小答應一路爬到了妃位,此人心計無雙,我可不能惹她的眼。”
烏茜尤還不服氣,在她眼裡,自家小主是天底下最美的人,憑她是誰,都比不過傅如吟。
但這話她是不敢明着講的,宮裡規矩多,人也多,萬一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倒黴的還是自己。
秋來天高氣爽,雀鳥輕靈地在樹葉間穿梭,清脆的鳴叫聲啾啾地響起,伴着涼涼的秋風迎面而來,倒叫人覺得清爽。
景仁宮裡正熱鬧着,衆人都已經到了,便是長年不見人的端妃今日也來了,正坐在皇后右手邊的第一座,笑盈盈地和衆人說着話,新人們都在外間等候,只剩柳白梅還沒來。
“榮妃今日又遲了。”齊妃意有所指地開口說道,“果然啊,這嬪妃一得寵就什麼都忘了,以前位分低,對皇后娘娘那叫一個殷勤親熱,如今封了妃,動不動就請安遲到,架子可真夠大的。”
欣貴人頓時笑了,開口道:“齊妃娘娘這話說得可不對,榮妃娘娘以前請安的次數也不多呀,掐頭去尾的,再除掉她病着的、懷孕的、禁足的這些時候,掰着指頭數一數也就差不多了,皇后娘娘說不定早就習慣了。”
“榮妃昨晚侍奉皇上,今早許是睡過了頭。”敬妃也開口說道。
皇后坐在上座,面色淡淡的,側頭問了剪秋一句:“榮妃還沒到嗎?”
“奴婢已經讓繪春去請了,應該就快到了。”剪秋話音剛落,安陵容道罪的聲音就從外間朗朗地傳了進來。
“不等她了,讓人都進來吧。”皇后垂眸擺了一下自己的龍華,擡手說道。
剪秋點了點頭,站在另一側的江福海立刻開口高唱:“宣,衆小主覲見——”
五個新人魚貫而入,當首的是傅如吟和瑾貴人,而後是胡貴人和康答應,最後是孫答應,站在一起,更襯托出傅如吟天姿驚人,雖打扮得簡單,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到她,彷彿是污水中的一泓清泉,波光澄澈,明麗動人,偏今日穿了一身縹色的衣裳,平添幾分清雅之姿。
站在她身旁的瑾貴人雖也俏麗嫣然,打扮得也精緻華麗,卻在傅如吟身邊黯然失色。
端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如吟,神色微微一動,藉着喝茶的動作這才穩住了。
人人都說,傅如吟長得像甄嬛,但在端妃看來,她像純元皇后更多一些。如果說甄嬛只有五分像純元皇后,那傅如吟就像足了八分,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甚至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而剩下的兩分——倒是有些像甄嬛。
端妃直直地看着傅如吟,許久才收回視線。
皇后正溫聲說着場面話,安陵容的聲音忽而慢悠悠地從外間傳來:“臣妾來遲,還請皇后娘娘恕罪。”她緩步走進來,笑盈盈地對着皇后一禮。
衆人皆俯身行禮:“給榮妃娘娘請安。”
“今日是衆位妹妹闔宮覲見的日子,你竟也遲到了,實在是不該。”皇后輕笑着開口,半是打趣半是指責地說道,“等下該好好賠禮謝罪纔是。”
“皇后娘娘不說,臣妾也是備了禮的。”安陵容笑着落座,招手讓柳白梅進來站到最後,“皇上昨晚留宿未央宮,臨走前特意交代了翠音別叫臣妾,臣妾這才睡過了頭,連帶着柳答應也來晚了,還勞諸位妹妹久等,是該賠罪的。”
衆人皆道不敢。
皇后沒心思和安陵容掰扯,她的視線落在了柳白梅身上,眼眸頓時一冷。
殿選的時候,沒發覺柳氏這般貌美啊?
柳白梅站在末位,穿着一身緋色的衣裳,更顯她膚白如玉,窗外的一束陽光打在她身上,讓她攏在一層淡淡的瑩光之中,兩頰帶着淺淺的粉色,襯以黛眉紅脣,面容綺麗多姿,然而,她的眼中一片澄淨無波,旖旎之餘,氣質依然清冷如雪。
如此,竟隱隱壓過了傅如吟的風頭。
“衆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禮。”江福海朗朗說道。
安陵容坐在端妃之下、沈眉莊之上,看着新人三跪九叩,恍惚間似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時間,竟是感慨萬千。這宮裡果然是永遠不缺新人,就像命運的齒輪,一輪又一輪地更替,從未停歇。
如今妃位四角齊全,衆人跪拜過皇后,又一一向端妃、齊妃、敬妃和安陵容拜禮。
“榮妃娘娘萬福金安。”傅如吟跟着衆人跪下,悄悄擡眸想看一眼傳說中的榮妃娘娘,卻是一眼和她撞上,不由得心驚了一瞬。
“婉妹妹當真是天人之姿,乍一看,本宮都恍惚了一瞬,還以爲看見了仙人。”安陵容笑眯眯地看着傅如吟,聲音也帶着幾分笑意,但落在傅如吟耳朵裡,卻透出了寸寸寒冰,“端妃娘娘,您覺得呢?”
端妃輕聲地笑笑:“皇上的眼光向來好,本宮瞧着,個個都是美人。”
“我倒覺得,你宮裡的這個柳答應更漂亮一些,宮裡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美人,着實是讓人眼前一亮。”沈眉莊笑着搭話。
“好了,說笑歸說笑,讓諸位妹妹先起來吧。”皇后打斷三人的笑談,開口說道,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此情此景,和當年如出一轍,只是那年的華妃成了如今的榮妃,當真是叫人不痛快。
安陵容這纔回過神來,連連致歉:“瞧我,被婉常在的姿容迷了眼,都忘了妹妹們還拘着禮數,快些起來吧。”
“謝榮妃娘娘。”
見禮完畢,皇后又領着衆人去了壽康宮拜見太后:“臣妾攜新入宮的嬪妃來拜見太后,願太后鳳體康健,福澤萬年。”
“皇后有心了。”太后難得身體鬆泛了些,有精力召見宮中嬪妃,擡眸一掃,猛地落在傅如吟臉上,她顫了顫指尖,擡起手,“中間穿縹色衣裳的,對,就是你,走上前來,讓哀家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