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七夕佳節,臣妾敬皇上皇后一杯,願皇上皇后聖體安康,福澤萬年。”甄嬛舉杯遙祝皇上和皇后,臉上的笑容明媚亮麗,配上她今晚的妝容,更添了幾分瀲灩之色。
皇上和皇后皆是舉杯對飲。
“皇上。”苗可心甜膩的聲音緊接着便跟上,她捧了一盤葡萄站起身來,“烈酒傷身,臣妾用心擇了一盆好果子來請皇上品嚐。”說着,嬌滴滴地擡眸看向皇上,眼中滿是柔美的笑意。
皇上示意蘇培盛端過來,摘了一顆送進嘴裡:“清甜可口,果然比烈酒更讓人陶醉。”他笑着看向苗可心,嘴角含着一絲寵溺。
苗可心低頭嬌羞一笑,轉眸看了眼甄嬛,見她臉色難看地坐在座位上,頓時心裡驕傲得不行,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果然,甄嬛眼神一凜,揚起紅脣輕笑着開口說道:“妙答應當真是個妙人,如此用心爲皇上。皇上才喝了一口酒,就忙不迭地挑了果子,只是這般用心,皇上也沒有讚不絕口,看來妹妹要好好體察皇上心意纔是啊。”
“莞嬪娘娘說得是,嬪妾進宮得晚,比不得莞嬪娘娘長久服侍在皇上身邊,揣摩聖意得心應手,嬪妾愚鈍,自知尚有不足之處,還望娘娘日後不吝賜教。”苗可心當即就嗆了回去,起身看向甄嬛,聲音千轉百回,繞樑三日久久不散,轉頭又看向皇上,“皇上,臣妾日思夜想的全是您,但凡是皇上的事,臣妾無一不放在心上,若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皇上寬恕臣妾。”
“朕知道。”皇上溫和地看着苗可心,點頭說道,“有朕在,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苗可心含羞帶怯地一笑,一旁的欣常在開口打圓場:“皇上一向愛惜莞嬪妹妹,難得今日爲別人說話,可見皇上是真憐惜妙答應啊。”
苗可心得意地笑笑,剛要坐下,卻是聽見甄嬛嗤聲一笑。
“妙答應說得極是,只是,這皇上的聖意誰不是一點一點揣摩出來的?日積月累,慢慢地學起來纔好。難不成要宮裡的嬪妃們,都學着妹妹,服侍皇上只憑一腔對皇上的熱情嗎?妹妹可要加把勁兒了,如今已是七月,八月初聖駕回鑾,中秋的時候就該預備秀女大選了,到時候新人輩出,妹妹可就有的忙了。”甄嬛言語間滿是譏諷。
“秀女大選,臣妾有什麼可忙的?倒是莞嬪娘娘可要忙碌起來了。”苗可心夾槍帶棒地回擊,“娘娘比嬪妾年長几歲,必定更懂人情世故,自然能遊刃有餘地教導新進宮的姐妹們,嬪妾什麼都不懂,只等着和她們笑鬧也就是了,能忙什麼呢?皇上,您說臣妾說的對不對?”
聽出苗可心是在諷刺自己年長,容顏先老,甄嬛笑容微微一頓,轉而說道:“常聽人說,辛勤之人不易老,妹妹不僅辛勤,而且善於體察上意,心思活絡,才能在進宮不到一個月就爬上了龍牀,給自己求了一個名分,這等做派,本宮身邊就曾有過一個例子,真真是心比天高,身爲下賤,讓人難以啓齒。”見苗可心微微變了臉色,她又故作恍然,狠狠地再捅了一刀,“哦對,妹妹那一身侍寢的本事也是旁人學不來的。”
苗可心瞠目站在原地,臉色一點點地漲紅起來。
“莞嬪,這話說得可就太過了。”齊妃出言喝止。
甄嬛不以爲意地笑笑。
皇后皺着眉,覺得甄嬛今日的言行舉止實在是不同往常,又看了眼皇上,神色冷冽如冰,一時間竟是看不懂到底是個什麼局勢,只能沉默地靜觀其變。
但皇上卻並不想讓皇后繼續沉默下去,冷聲開口:“皇后,你怎麼看?”
皇后微微一愣,連忙反應過來,笑着各打五十大板:“女人多,難免會有口舌之爭,今天高興,喝多了兩口酒,莞嬪也不是有心的。等散席之後,臣妾會跟她們好好地說。”
以往皇上聽完這樣的話,含糊着也就過去了,皇后也沒想到皇上今日會突然揪着此事發起火來。
只見皇上扔了常握在手裡的珠串,壓着火氣開口:“皇后平日就是這樣給朕治理後宮的嗎?”他看向皇后,驟然拔高了聲音,“難怪着後宮之中,平時總是風波不斷!”
猶如一聲驚雷,把所有人都嚇懵了。
皇后急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領着衆人齊齊跪下:“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嘴上這麼說着,可她心裡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自問與皇上結髮多年,是最瞭解皇上的,可是今日她卻完全猜不到半分皇上的心意。
“你可知道你的不是是在哪裡?”皇上不依不饒,“後宮裡,口角相爭都不能平,豈非是你這個皇后無能!”
這話說得實在太重,皇后身形都晃了一瞬,她有些惶恐:“臣妾有罪,還請皇上恕罪。”
“莞嬪。”皇上看着皇后,忽的高聲點了甄嬛,“去吧!”
甄嬛露出驚慌失色的表情:“皇上?”
皇后擡眸看了一眼皇上,只見他神色震怒,卻掩蓋不住眼底的心疼和不捨,猛地一道靈光擊中了她,讓她神思驟然清明起來,前後串聯,才恍然發覺皇上這是在和甄嬛做戲。只是爲着什麼而做這場戲,她仍沒有頭緒。
一時間,她不知該傷心還是該生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替皇上分憂解難的人不在是她這個皇后,幫皇上設計謀劃的人也另換作了他人,她身爲皇上髮妻,卻處處不如一介妾室,當真是可笑。
甄嬛啊甄嬛,你倒是比當年的年世蘭還要厲害。皇后眼中劃過一抹暗芒,低頭壓下來心頭的一片酸澀。
敬妃被嚇得訥訥:“皇上的意思是,讓莞嬪去哪兒呢?”
“莞嬪御前失儀,出言無狀,明日送往蓬萊洲閉門思過。”皇上沉聲開口說道,“非詔不得外出。”
甄嬛嚇得花容失色,惶恐地擡頭看向皇上。
“皇上,蓬萊洲遠在後湖之中,四處無路可通,唯有小舟可至。偏遠不說,更是年久無人居住了,如何能讓莞姐姐去那兒呢?還請皇上念在莞姐姐是初犯,饒恕姐姐吧。”方淳意開口求情道,真心實意,讓人感觸。
甄嬛也叩頭認錯:“皇上,臣妾侍候皇上三年,雖有失禮之處,但請皇上念及臣妾侍奉皇上向來謹慎妥帖,還請皇上饒恕臣妾這一回。”聲音裡甚至已經帶上了哭腔,“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上聖心難以迴轉,斥罵道:“方纔對妙答應說話不是還盛氣凌人嗎?當着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背後更不知如何刁鑽。”
“臣妾不是有心的。”甄嬛被罵得擡不起頭,苗可心跪在最後面笑得暢快,還要死死壓住嘴角,對着露出委屈的表情。
皇上果然看了過來,難掩心疼:“朕這些日子寵愛妙答應,你就多番爲難她,更在背後出言輕狂,當朕都不知道嗎?”他收回視線,復又看向甄嬛,“朕豈能容你。”
“臣妾沒有。”甄嬛連忙辯解,“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心直口快,並非存心詆譭,即便是當年的碧答應,臣妾也都是和她好好相處的,又怎麼會去爲難妙答應呢?”
“皇上,念在莞嬪是初犯,還是從輕發落吧。”敬妃也求情道,“正如貞貴人所說,蓬萊洲太過偏遠了。”
“蓬萊洲寬敞,敬妃可願想陪嗎?”皇上又看向敬妃。
敬妃一時哽住,另一旁的方淳意卻是直起身來,看向皇上,朗朗說道:“皇上,蓬萊洲偏遠悽清,臣妾願隨莞姐姐一同前去。”
甄嬛一怔,回頭看向神色堅定的方淳意,忙回過神來勸她:“淳妹妹這是何苦呢?”但戲已開唱,她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方淳意露出悽苦的笑容,起身上前兩步,直言道:“臣妾和莞姐姐一樣,看不慣妙答應,還請皇上一同責罰了吧。”
“好,好啊,你們姐妹兩個倒是齊心。”皇上眼底閃過一抹讚賞,面上卻是一片冷厲之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貞貴人便跟着一道去蓬萊洲吧。”末了,喊了蘇培盛去送甄嬛和方淳意,自己則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苗可心像是一隻打了勝仗的公雞,得意洋洋地看着攜手離開的甄嬛和方淳意,諷刺甄嬛道:“莞嬪娘娘好走,嬪妾自會好好伺候皇上,讓皇上再也記不得還有您這麼一位莞嬪娘娘。”
甄嬛默默無言,低着頭倉皇離開。
方淳意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皇后,和她輕撇過來的眼尾餘光碰了一瞬後,又飛快地撤開。
消息傳回宮裡時,安陵容和沈眉莊正坐在壽康宮裡和太后說話。
“太后,這次搜檢,除了臣妾查出來的那三百三十二人之外,還有三十七人是沒有任何登記的,很是奇怪。”沈眉莊將花名冊遞給太后,“更離奇的是,那三十七人中,有十六人在這幾天離奇死亡,暴斃的、落水的、跌井的、上吊的,剩下的二十一人,臣妾讓人嚴加看管起來了。”
太后自然是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冷笑了一聲:“這些眼線背後的主人也實在太着急了一些,想來是年紀小,還不經事,如此迫不及待,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幾個人有問題呢。”她看了一眼沈眉莊,點頭說道,“惠嬪,你這次做的很好。”
“眼看着快入秋了,聖駕也快回鑾了,到時候臣妾將這些事情一一稟報給皇上,讓皇上來裁斷。”沈眉莊說道。
安陵容在一旁逗着安康,兩隻手拉着她慢慢地走着,擡頭笑道:“眉姐姐這一次把宮人有多少人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不少能力出衆的都被挖了出來,個個都是幹活的好手,險些都被埋沒了。”她看向沈眉莊,“如此一來,姐姐日後便可輕鬆一些了。”
“你這孩子也是個笨的,哀家就說,管理六宮哪有那麼忙碌的,卻是沒想到,連宮女太監拌嘴吵架的事情也要你親自去調解,也不嫌累得慌。”太后拍了一下沈眉莊的手背。
“臣妾也是糊塗了,只知道皇上皇后信任,將六宮的事情託付給了臣妾,不敢有絲毫懈怠,何曾想過要用人呢。”沈眉莊討巧地對着太后笑笑,“少不得要太后哪天得空再教教臣妾,臣妾也好更加盡心盡力啊。”
太后撐不住笑了。
見太后笑,安康也跟着笑,推了安陵容的手顫顫巍巍地走到太后牀前,引得衆人一陣驚呼。
“安康倒是走得又早又穩當,以後肯定是隻小皮猴子。”太后笑眯眯地讓人把安康抱到牀上來,“老十四當年就是走得早,也是一週不到就會自己穩當地走兩步了,長大後更是騎馬射箭都不在話下,跑起來跟飛似的。”
安陵容與沈眉莊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接話。
這時候,竹息進來傳話道:“圓明園傳來消息,說皇上要提前半個月回宮,皇后讓惠嬪娘娘趕緊預備起來,還有,莞嬪娘娘御前失儀,被皇上發去了蓬萊洲思過,一道去的還有貞貴人,這次兩人就先不回來了。”
和前世如出一轍的軌跡,安陵容沒有絲毫意外,她甚至猜到了方淳意會一同前去,因此當下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情緒,倒是沈眉莊急得站了起來。
“蓬萊洲?那可是比冷宮都還不如的地方,好好的,皇上怎麼會讓莞嬪去那裡思過呢?”沈眉莊急慌慌地問道。
竹息搖了搖頭:“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莞嬪娘娘和妙答應起了衝突,在七夕夜宴上說錯了話。”
“嬛兒向來守禮,皇上定是誤會了。”沈眉莊緊緊皺起眉頭。
安陵容看了眼太后的臉色,對着沈眉莊開口勸道:“皇上聖心獨斷,自有他的道理。”
沈眉莊沉下心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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