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韻霞原來在企業效益好的時候,他們倆花錢大手大腳的,對金錢都沒什麼概念,經常是月光一族——一個月的收入到月底就光光了,沒什麼存款。宋韻霞的父母生活也不寬裕,全靠他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宋韻霞下崗之後,收入少了一大半,喬智剛參加工作沒幾年,工資沒多高,所以在宋韻霞下崗之後,比較注意節約和存款了。但由於收入少了一大半,雖然存了一些,總共也才一萬多塊。現在要猛地一下子拿出二三十萬,兩人當然只有乾瞪眼。
喬智道:“能不能緩幾天交呢?”
“這個你得跟住院部商量。”說罷,護士轉身進去了。
喬智他們兩人的錢都是由宋韻霞統一保管的。喬智問道:“老婆,咱們家現在有多少錢?”
“只有一萬三!其中一萬存了定期,三千是活期。現在也取不出來啊。抽屜裡大概只有五六百塊錢。”
“差得太遠了,我先去找住院部商量,看能不能先交一萬,緩幾天再交剩下的。”
“緩幾天,那咱們又該去哪裡籌錢呢?”
“房子抵押貸款!”
“啊?”
這房子是喬智父母給他買的,那時候宋韻霞還不認識喬智,別說兩人還沒結婚,就算結婚了,這也完全是婚前個人財產,現在喬智要用這房子抵押貸款交住院費,宋韻霞梨花帶雨瞧着喬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喬智讓她等在這裡,自己拿着病危通知匆匆來到住院部繳費處。拿了工作證說明了情況之後,住院部的見他是公安的,應該不會欠費不繳,也就同意先辦住院手續,並同意他明天早上從銀行取出存款後先交一萬,兩天內將餘款四萬交足。後面的治療費根據情況再續交。
辦完住院手續,喬智跑回急症室,只見門口站着幾個人,卻正是重案中隊一組探長肖雲琦,還有刑科所的周主任、孫翰、黃曉鶯和徐佳。原來肖雲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所裡的人了。便都一起趕來探望。
宋韻霞將情況簡單說了,孫翰道:“喬哥,別貸款了,咱們兄弟幾個給你湊湊借給你,不用利息,不比銀行貸款好?”
黃曉鶯道:“就是,喬智,我可以借你四萬。”這些錢是黃曉鶯原來準備結婚用的,後來男朋友背叛之後,這錢就存着一直沒動。
“我能借三萬。”徐佳說道,想了想,歉意地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說實話,這是給女兒準備上大學用的,女兒明年要高考,所以你們明年七月之前可得還我。”
宋韻霞含着眼淚一個勁點頭。
肖雲琦道:“我也能借四萬。我這錢你不着急還。”
周仕元苦笑道:“說實話,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你們也知道,我剛買了房子,存款是全部沒了,而且我兩老口一個人的工資得還銀行貸款,所以一兩千我還能拿出來,上萬,我還真拿不出,我還差銀行二十多萬貸款呢。”
孫翰道:“周主任說的是實話,他拿不出的。再說他也是個耙耳朵……”
黃曉鶯道:“別說別人了,你呢?有多少能借給喬智的?”
“我當然是連一毛錢鋼蹦都不留,全借給喬哥!”
“多少?”
孫翰臉上微微有些發燙:“我……,一萬多一點吧。”
“才一萬?你也好意思說?”
喬智道:“孫翰跟我差不多,錢都是左手進右手出,沒什麼富裕的,徐姐的錢小孩上學要用,就小黃的錢可能暫時還富裕,而肖探長的錢是用來結婚的,我要借了,她的婚事得往後推了,刑警找個對象不容易,找個滿意的對象更不容易,不能爲了我的事情影響他們。”
肖雲琦有些不好意思:“結婚嘛,早結晚結都沒關係的。”
“多謝你們的好意,這筆錢不是小數,你們借的錢也不夠用,我還得抵押貸款。所以不用借了,我直接用房子抵押貸款就行了。對了,你們誰跟銀行的熟,幫我能快速辦理貸款,就已經幫我的大忙了。”
肖雲琦道:“銀行我倒有熟人,他們管貸款審批的主任是我高中同學,反正你的房子已經拿到房產證了的,明天上午我帶你去,一上午就搞定了!”
“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們大家!”
雖然最後沒有借錢,但宋韻霞還是一個勁含着淚向他們表示感謝。
這時,急症室的紅燈熄滅了,房門推開,宋韻霞的母親吳珍被護士用推車推了出來,一直送到了住院大樓外科的二十四小時重症監護室。
看着母親緊閉的雙眼,雙手都掛滿了輸液瓶子,宋韻霞拉着母親的手低聲飲泣着。肖雲琦等人在牀位陪着喬智,心情沉重地瞧着。
趁着同事在,喬智忙趕回去取一些生活用品來,順便把自己的二手桑塔納開來了。
這時,夜已經深了,喬智讓周仕元他們回去,不用在這裡陪着了。他們這才告辭走了,說明天再來探望。周仕元臨走時告訴喬智,這幾天他可以不用來上班,安心照顧岳母,等傷情完全穩定了,脫離了危險再去上班。
肖雲琦卻還想多留一會。這樣,周仕元他們便離開了醫院。
喬智找了兩根凳子,和肖雲琦兩人坐在病牀旁邊,瞧着那輸液管滴答往下滴。房間裡只有呼吸機呼哧呼哧的聲音。
這時,肖雲琦這才低聲告訴喬智,喬智走後,她在麒麟路橋公司她的跟蹤情況。雨小一些後,施再銘等下崗工人出來去了一家酒館大廳裡吃飯喝酒。肖雲琦裝着客人也進去吃飯,聽了他們的說話,都是在罵那副市長廖俊。
聽了之後才知道,這施再銘等下崗工人原來所在的“清河市路橋公司”是一家大型國企,公司經理就是這廖俊。對公司資產進行評估折價後,股份制改造吸收了熊世隆的麒麟建築公司入股,改造成了清河(麒麟)路橋股份有限公司。熊世隆派了一個手下名叫吳萬達,代表他的股份進入公司董事會,並擔任董事長,法人代表。
股份制改造中不僅嚴重低估了路橋公司的資產數,造成資產無形流失,而且廖俊和吳萬達商議後說要進行什麼設備更新改造和企業包裝,拿路政公司的辦公樓、宿舍樓還有機器設備作抵押,從銀行貸了兩千多萬買了設備。結果,承包市裡清水河下游的一條支流上的水電站工程時,說是遇到洪水,結果大堤垮塌,死了不少工人,新買的機器設備全部被沖毀了。從那以後整個路橋公司就跨了,銀行貸款都還不了。
廖俊和吳萬達又說公司閒人太多了,董事會討論決定四十歲以上的工人全部下崗,下崗後只發每個月一百四十元生活費。三個月後,說公司經濟困難,連這一百四十元都泡湯了,養老金、醫療保險等等更不用說了。許多老職工跑到市政府上訪,這時候廖俊已經當上了副市長,把上訪的信件都攔了下來,甚至以他們集體鬧訪擾亂國家機關工作秩序爲由,動用了警力,以至於矛盾越鬧越大。
本來,清河市有很多設備陳舊缺乏競爭力的老企業,進行國企股份制也是很有必要的,但在改造中,有些官商勾結,趁機私分國有資產,中飽私囊等等,所以有企業藉此發展起來了,但也有企業因此很快走向了破產倒閉,並引發了下崗職工等諸多問題。而市政府一時半會也管不過來,也沒這種能力,新創造的就業機會遠遠跟不上等着上崗的人數。
肖雲琦瞭解到了事情的背景,卻沒有發現他們其中有人實施了爆炸的線索。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手裡拿着病歷夾進來記錄監控情況,一腳踩在牀下宋韻霞母親手術時脫下來血衣服上,避瘟神似的跳開,尖着嗓子叫道:“喂!這裡不是垃圾房,這些東西亂扔幹什麼?”
喬智和宋韻霞剛纔都一直注意岳母傷情去了,血衣是送病人來的急救室的護士們放在牀下的,他們倆都沒注意到。宋韻霞急忙將血衣抱起來,一時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扔到垃圾堆去了啦!搞什麼,臭不臭啊!”那護士捏着鼻子又大聲嚷着,厭惡地瞧了宋韻霞一眼,這纔拿着筆開始記錄。剛寫了幾筆,眼角一掃喬智和肖雲琦,彷彿剛剛發現他們兩人似的,嚷道:“喂!陪護最多隻能留兩個人!你這麼多人蹲在這裡幹什麼?病人又還沒死,用不着……!”
肖雲琦呼地一下站了起來,杏眼圓瞪:“你說什麼?”
那護士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你……你要幹什麼?”
肖雲琦蔥白一般的手指差點戳到這護士的鼻子上去:“我正要問你要幹什麼呢?什麼還沒死,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感情牀上躺着的不是你母親,如果是,你也這麼說嗎?——不過,你這種沒良心的人,就算對自己的母親,也指不定也會說出來的!”
女護士正要發作,一眼看見肖雲琦因爲擡起手而露出的腰間的手槍和手銬,頓時下了一哆嗦,情不自禁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