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顧疏白一時沒懂季子默這話的意思,下意識的疑惑的哼了一聲。
馬上反應過來,馬上又是要說:在乎。
對於她,對於孩子,他當然是在乎的。
只是,不等他說出口,眼前的人兒便接着開口了:“你忘了嗎?顧疏白你都忘了嗎?你都是要我打掉孩子了,他還怎麼能夠生出來?怎麼能夠在我的面前哭,像我這樣哭,做個小哭屁蟲,喊我媽媽!”
季子默吼出來的話充滿了明顯的嘲諷意味。
顧疏白一聽就聽出來了,他爲季子默拍背的動作頓住了,整個人也是呆在那兒,他怎麼就忘了,他曾殘忍的對她說過不要孩子,要打掉孩子。
“怎麼?記起來了?現在是記起來了?”
眼見着顧疏白的臉色一點一點更加蒼白下去,季子默心裡有種變太的歡愉感,是,就好像前一兩天,她拿話刺他,看到他好似也是疼的樣子,她就是覺得高興。
真的就好像是在證明,能證明這個男人對她還有感情,就哪怕是她已然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塊,此時看到他因爲她說的幾句話,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是對她還有着感情。
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也真是夠了。
季子默嘴角拉出一抹笑意,帶着一絲痛苦的笑。
能不痛苦嗎?
她就像是站在一個四面都是懸崖的小小地方,無論進或者退,都有可能一腳踩空,摔下去,不死不休。
而不進不退,亦是折磨,甚至更加的折磨,瞧瞧她現在這一副樣子,掙扎在懸崖邊緣的樣子,又有多麼的好過了去?
“默默你是在怪我、在生氣對不對?”
短暫的沉默過後,顧疏白開口,他低垂着頭,猶如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囁囁的開口。
沒聽到季子默的回答,他又咻地一下的擡起頭來看向她。
好看的眼眸裡面是一片血紅。
壓抑、痛苦,其實他受着的又豈是比季子默少零星半點?他又何嘗不是站在四面都是懸崖,一個不慎,就會摔落萬丈深淵的小小地方?
只不過季子默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一人全擔了,小心翼翼的藏着,只求着給她一個安寧。
就如同季子默,也是將所有的事情藏了,讓顧疏白不知曉此刻她心裡想着什麼,又看不透她眼眸深處裡藏着怎麼樣的痛苦。
再說藏這一點,雖然兩個人藏的不是同樣一件事,同一種心情,可終究的,殊途同歸,都不過是爲了對方,爲了對方罷了。
然而他們這樣子,兩個人都將一切藏進了心裡,一個用着自己的方式默默對另一個好,一個用着自己的主觀意識判定了另一個的死罪,就如同刺蝟,明明相愛,卻無法靠近,是,只要一靠近,渾身尖銳的刺就會扎入對方的身體,愛和痛,竟然是相伴相隨的。
“怪你?爲什麼要怪你?沒有什麼好怪你的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季子默嘴角諷刺的笑沒有收回,明晃晃的刺得顧疏白眼疼。
但他心裡又是安了一些,能知曉她心裡的一些想法,是因爲什麼事情與他這般的置着氣,而非是她什麼都不表露出來,他什麼都不知道,那種惶然,無措。
只是……季子默此刻表現出來的就是她全部的想法嗎?
一部分而已,半真半假而已。
“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
這一點顧疏白不知道,他以爲她此刻表露出來的已是全部,她僅僅是因爲孩子的事情在與他置着氣,他抱着季子默,輕緩的道歉,他聲音裡的顯而易見的痛苦讓季子默心尖一痛,卻是笑道:“別說對不起,真的,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是,就哪怕他要她拿掉孩子,要和她分開,他也沒什麼錯,愛情裡面從來沒有對錯這個說法,只有愛與不愛,愛,就在一起,不愛就離開。67.356
然而,看透又有什麼用,誰能做到愛時在,不愛時離開?
感情如果是能夠這麼收放自如,哪還有那麼多的刻骨銘心,銘心刻骨。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要是沒有了,那麼能不能放開我,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那裡?”
顧疏白原本滿是傷痛的眼眸中霎時覆滿驚慌,不過因爲季子默的一個走字,天知道他多麼恐慌她有一天會離開自己,也是情緒失控到了極點,否則的話怎麼會以爲她口中的走是要離開的意思?承接着上面所說的話,她不過是要去別的房間休息而已。
顧疏白這個樣子真真的令季子默心痛無比,又是覺得他愛她是愛到一個極致,她險些因爲他此刻這模樣就將埋在心裡深處的那些質問說出,那些害怕,害怕他外面真的有女人,當她一問,他承認,他們倆人直接進了愛情的死角,再出不來的那些設想、擔心、害怕,通通拋到一邊。
只爲此刻他這樣子而相信他從始至終只有她一人、只愛她一人。
可這兩天來,所感覺到的變化,他親口說出的拿掉孩子的話,喜兒閃躲的眼神,支支吾吾的模樣以及她親眼所見的欺騙將她這一下子涌起來的希望、勇氣全部打滅。
其實不止一次了,好多回,事實上,每一次她想要說時,這些畫面就會浮現,就會將她的希望,勇氣打滅,也於是的纔會有這麼多的反覆,糾結,難受,痛苦。
“我沒想要走去哪裡,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去睡覺,剛剛不是和你說過了,我要換一個房間去休息。”涌動的情緒再度收斂,臉上戴上一張面具,遮掩了愛與恨。
“是,你說過了。”這時候顧疏白的理智也終於是迴歸了他的大腦,他冷靜下來,俊美的臉龐上覆上冷光,有異樣的冷靜感和冷泠感,他道:“你是說過了,不止說過要換一個房間去休息,更說過不想要看到我。”
這一句話,顧疏白是用自嘲式的語氣說出來的。
季子默心中一梗,表面上卻無所謂似的道:“是啊,我就是不想要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