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6”調查組辦公室。李子君拿着一份材料在室內沉思。
他很着急,財達煤礦的案子太棘手了,當初這個不合格的礦本來是要關閉的,但是錢大頭託黃喜財向他求情,並送了厚禮。他才違心地批了合格的手續。如今出了大事,領導又讓他牽頭來處理這起案子,真讓他陷入麻稈打狼——兩頭害怕的境地。這時黃喜財打來了電話。
“李局,老錢的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
李子君警覺地推門看了一眼走廊,確認附近沒有人後,才走回來說:“還能怎麼樣,還不是按着以往的處理程序,一步一步往前推。我真怕他挺不住,把咱們給供出去。”
“老錢這個人很講義氣,社會經驗也很豐富,不至於對咱們落井下石。我希望你能給他減少點壓力,大事化小,放他一馬。”黃喜財說。
“現在社會上那麼多人都在盯着這起案件,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他呀。”李子君沮喪地說。
“別忘了咱們幾個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萬一他有個什麼閃失,咱們可就全完了。”黃喜財提醒道。
“就怕這次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呀。”李子君說。
“這件事老弟拜託了,希望李兄能周全此事。”黃喜財說。
“但願我們能躲過這一劫。”李子君說。
春秀到醫院給王強送飯來了。
王強打開飯盒看了一眼說:“喲,雞蛋炒飯,真香。”拿起筷子開吃。
春秀問:“怎麼樣,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嗎?”
王強一邊吃飯一邊說:“沒什麼事,我昨天晚上睡得挺香的。醫生說過兩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出事那天,差點沒把我嚇死。”春秀說。
王強幽默地說:“你總是一驚一乍的,我就是想去那邊,閻王爺還不一定收我呢。”
“這次事故,咱們鄰居張嫂的兒子沒了,昨天晚上她哭了一宿。你說她的命咋這麼苦呢,‘文革’時她老公在一次礦難中沒了,這次她兒子又沒了,扔下個兒媳婦和孫子,這一家人往後可怎麼過呀。”春秀說。
“‘文革’時那次礦難,完全是人禍造成的。聽我師傅說,‘四人幫’的爪牙以抓階級鬥爭爲名,把礦上僅有的幾個技術員都關進了牛棚,設備壞了也沒人會修,不出事纔怪。不過,這次事故我覺得也有些問題。”王強說。
“得了,你別總疑神疑鬼的了,這次你大難不死,就應該燒高香了。”春秀顯得很滿足。
王強問:“哎,春秀,今天小雪怎麼沒來?”
“我在縣裡給她找了一個財會學習班,她上課去了。”春秀說。
“那種班學費很貴的,你哪來的錢?”
“我向錢老闆借的,說好了等小雪上班後還他。”
王強放下手中的筷子,疑惑地問:“錢大頭可是有名的鐵公雞,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借錢給你。”
“你別總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人家錢老闆現在有錢了,就不興幫助窮人一把。”春秀敷衍地說。
王強沒有進一步追問,只說:“反正我勸你以後提防着他點,我看他是白臉狼戴眼鏡——假充善人。”
在“4·6”礦難調查組辦公室,調查組成員在開會,礦山監管處處長大劉在向李子君彙報工作。
大劉說:“李局長,從現在調查情況來看。這起事故前期情況基本清楚,可以定性爲一起責任事故。不過從一些事故知情人反映的情況看,彷彿還有些疑點沒有解開,主要是……”
李子君說:“好了,咱們就事論事,不要牽扯太遠,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在這個事故上牽扯太多的精力。”
大劉問:“那下一步?”
李子君說:“你先起草一個初步處理意見,然後我向局黨組彙報。咱們爭取儘快結案。”
“可是……”大劉還想說什麼。
“就這麼定了,你去擬稿吧。”李子君好像有些不耐煩了。
“那好吧。”大劉無奈地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李子君回到市安監局,向江若英彙報了相關情況。江若英細心地聽着,並不時的做着記錄。
李子君彙報完事故調查情況後,江若英似乎沒有聽夠,接着問:“情況就這些了嗎?”
李子君對自己的工作成果很自信,他說:“就這些了。我們調查了事故當天現場的礦工,查看了當天的工作記錄。還有專家們做的技術分析。我們調查組認爲這就是一起普通的安全事故。”
說完,他看着江若英的表情,希望能在江若英的臉上找到讚許的答案。
然而江若英卻說:“你說的這些情況都很有用,我都認可。可是我不知道你檢查過以前的安全評價報告沒有,據我所知,當初評價機構爲這個煤礦出具的驗收評價報告是有否決項的,需要整改後才能開工生產,可是煤礦未做認真整改就取得了安全生產許可證,並且開工生產了。”
李子君沒想到江若英對工作了解得這麼細,令他始料不及,他驚慌失措地一邊用手絹擦汗一邊說:“這、這……可能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夠細,我回去再深入調查一下。”
江若英沒有再刨根問底,給了李子君一個臺階下。然後說:“那好吧,子君,希望你再仔細察看一下相關材料,然後再做出結論。”
李子君就坡下驢,以進爲退地說:“江局,我最近工作上的事挺多,想要快點結案。調查的不夠仔細,我向你檢討,這次回去後,我一定再深入調查一下,爭取給局黨組一個圓滿的答案。”
“好,我等候你的好消息。”江若英說。
早晨一上班,記者小王就匆匆闖進《晨報》總編室,樑總編問:“你有什麼急事嗎?”
“樑總編,瑩瑩今天早晨上班後留下一個請假條就不見了。此前從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小王氣喘吁吁地說。
樑總編忙問:“她請假條上是怎麼說的?”
“只說有事,請一週假。”小王說。
“她是不是又鬧情緒了?”樑總編問。
“誰知道,以往有什麼事她都要告訴我的,只有這次顯得很神秘,所以我及時向領導彙報一下。”小王說。
“好,我知道了。你忙着去吧。”
小王走後,樑總編覺得這件事很蹊蹺,瑩瑩平時工作很認真,文筆很好,他很欣賞她的文章。雖然她有時有些小脾氣,但是先斬後奏、擅自出走這種行爲還是首次。他撥打了瑩瑩的手機,手機關機。他又撥打了瑩瑩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接,他無奈地放下了話筒。
肖氏礦業公司大門上貼着招工啓事,一羣報名應招的工人正在門口排隊接受面試。
肖富問一個農民模樣的小夥子:“你是哪個村的?叫什麼名字?”
“我是三道崗的,叫大海。”對方回答。
“你多大了?什麼文化?”肖富繼續問。
“我明年就18歲了,小學文化。”大海說。
“你文化這麼低,能幹得了這活嗎?”肖富不滿地說。
大海苦笑了一下說:“我要是有個初中文化,也不上你這來幹活。”
肖富說:“你小子倒是個實在人,看你個頭還不小,有把子力氣,就留下吧。”
“謝謝老闆。”大海說着到一邊登記去了。
肖富接着問第二個應招的說:“你是哪的人,多大年紀?”
“我今年45歲了,是縣城下崗的。”來人說。
肖富又看了一下簡歷,然後說:“你叫關才,你這麼大歲數怎麼還想下礦呢?”
“我們原來的廠子黃了,下崗後我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纔想上你這掙口飯吃。”關才企盼地說。
“就你這身板,又瘦又小的,能幹動這挖煤的活嗎?”肖富嘲諷地說。
關纔不高興地說:“我原來在工廠就是乾的倒煤工,別看我瘦,還有點乾巴勁。”說着,他挽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塊。
肖富不耐煩地說:“那你就先在這幹幾天試試,要是挺不住的話趕緊走人。”
“謝謝老闆。”關才說着退了出去。
第三個報名的是瑩瑩,她今天雖然穿着一身舊衣服,但是還是和白淨的臉蛋不太相襯。
肖富看了她一眼說:“怎麼,你這個女的細皮嫩肉的,也想下井挖煤?”
瑩瑩說:“我們廠子黃了,我下崗半年多也沒找到工作,老公常和我吵架,一生氣我就上這來了。”
“就你這身板能挖煤,簡直是胡鬧。快到別處高就去吧?”肖富生氣地說。
瑩瑩說:“我雖然不能挖煤,但是到食堂做飯或者當個倉庫保管員什麼的都行。”
肖富還想說什麼,肖貴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他對瑩瑩的容貌很垂涎。小聲對肖富說:“既然她非要在咱們這幹,我看就先留下吧,咱們礦的倉庫保管員年紀大了,耳朵背,記性也很差,讓他下崗得了。”
“既然老弟說情,那就先留下吧,但是咱們可是有言在先,吃不了苦就早點知聲,我這可不養閒人。”肖富看了一眼瑩瑩,狡詐地說。
瑩瑩剛要走,又被肖貴叫住了。
“哎,小妹妹,回來,你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啊?”肖貴嬉皮笑臉地問。
“我叫白想,今年25歲了。”瑩瑩胡亂編了個名字。
“這是什麼名字呀,我看你最多20歲出頭,你是跟我撒謊吧?你身份證呢?”肖貴說。
“我老公不讓我出來幹活,我是偷偷跑出來的,身份證還在老公手裡。”瑩瑩生怕說出破綻,不停地辯解。
好在肖貴沒有太深的追問,說:“你要這破老公有什麼用,自己沒錢養活老婆,還不讓老婆出來自己掙錢,把他甩了得了。哪天我給你介紹一個大款,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在這受這個苦。”
“他無情我不能無義,這事得慢慢來。”瑩瑩說。
“對,等碰見合適的然後再甩他。”肖貴說。
肖富這時喊:“下一個。”
瑩瑩報名後剛走進院裡,忽然一個人走過來對她說:“這不是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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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擡頭一看,原來是張師傅。她急忙接過話茬說:“喲,是張師傅哇,對不起,上次打撲克把你贏了,過幾天我請你吃飯。”
張師傅有些摸不着頭腦,忙問:“你怎麼……”
“那天你告訴我這個事後,我就來了,這回真沒白來。”瑩瑩說着向他使了個眼色。
張師傅好像明白了什麼,就說:“你不熟悉這兒,我領你去要去的地方。”
兩個人離開人羣,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張師傅忙問:“你怎麼到這來了?”
“那天你反映的情況我向領導說了,可是領導不同意登報,說證據不足,我一生氣,就偷偷跑這來了,想要調查一下事實真相,掌握第一手證據。”瑩瑩說。
“你可千萬要小心,肖氏兄弟心黑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一被他們發現了可不是好玩兒的。”張師傅擔心地說。
瑩瑩說:“謝謝你的關心,我注意點就是。”
第二天,瑩瑩來到礦業公司倉庫,老保管向她交代工作。
“這些礦燈、自救呼吸器、安全帽、工作服,你都對好了。明個我就走人了。”老保管有些依依不捨地說。
“老保管,這些礦工用具都和賬上數目對上了,一點都沒少。”瑩瑩說。
老保管話裡有話地說:“不但沒少,還多出兩套。”
“怎麼還會多呢?”瑩瑩不解地問。
“上個月,有一次礦工下井,每人發一套採煤工具,可是出礦時,確有兩個人都拿着兩套工具出了井。這不是多出兩套嗎。”老保管說得話裡有話。
“這事真奇怪了,工具到井下用了一天,回來後就多了?”瑩瑩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