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蘿是我唯一一個在KTV包房裡接受的傾訴者,Q’S最新款的米色中長袖秋裝外套,輕薄的暗粉色細麻長絲巾,一雙跟外套同色系的高跟鞋,手裡提着黑色的筆記本專用包,一副女強人的派頭。不施脂粉而動人的容顏,讓人忘了這個女人已經快三十歲。她不抽菸,也不喝酒,只點了一首小剛的《藍色土耳其》,反覆的播放,她解釋說,她還沒結婚,一直在等一個去了土耳其的男人,他叫唐舒宇。
一個讓她失憶,又幫她恢復記憶的男人,他們曾經走過一段不可思議的日子。還記得舒宇最窮的時候,他只有青蘿,也只有她不離不棄,三餐都是鹹菜米粥的日子,她跟他手牽着手,他跟他的狐朋狗友說:“留得青蘿在,不怕沒柴燒,我唐舒宇會東山再起的!因爲我有青蘿。”說完望着青蘿柔情的笑,笑得青蘿的臉一陣比一陣紅。在古詩詞中,青蘿是山的意思,青蘿明白,她現在就是舒宇的小山,哪怕她只有小小的肩膀,能爲他做的她都會做。誰讓她在失憶之後是唐舒宇把她撿回家呢,從她醒的那刻開始,她全部的記憶都有關於唐舒宇。他喂她喝下的第一口熱粥,他爲她第一次擦臉,他像父親,創造了青蘿的新生,連這個名字也是唐舒宇起的,也是說她願意爲他生死。可青蘿卻不是他的女朋友,至少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哪怕他跟她就睡在同一張牀上。他總對人說:“青蘿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要不是我在兩年前的冬天在大街上幸運的撿到她,我現在有可能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青蘿卻不知道兩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她只知道她醒的時候就認識舒宇,她就叫青蘿,她像根藤蔓,就是要依附着舒宇這棵樹生長,哪怕這棵樹在別人的眼裡不那麼強壯。青蘿還是快樂的,每天跟舒宇靠着用信用卡週轉過日子,沒事就陪他跟朋友一起去江邊吹吹風,聽他們聊着世界的海闊天空,沒事就和舒宇安安靜靜的坐在大樹下看書。舒宇不找工作,他說:“天生我才必有用,時機還沒到呢。”也不讓青蘿去工作,他說:“青蘿,你需要人保護,我不放心讓你離開我,除非有一天,我認爲找到一個比我更稱職的守護者,否則,絕不放手。”
青蘿聽了,依然甜甜的笑,她的世界裡的確只要舒宇就夠了,舒宇也只要她,沒有什麼比兩個人在一起是更重要的,她一直以爲,這就是愛情。
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青蘿願意時間打住,幾十年,幾百年都可以,也不厭煩。每個下午,青蘿都會去陳婆婆開的小商店,爲家裡買一包五毛錢的鹹菜做晚飯。九月十七號這天沒有什麼不同,手裡拿着鹹菜蹦蹦跳跳的回家,隔着窗戶,她看見家裡來了客人,好奇兩年內除了舒宇的幾個朋友,從來沒有見到舒宇接待過任何客人。於是停下腳步,像個孩子一樣隨意的爬在窗戶上看了起來,只見舒宇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相談甚歡。豎起耳朵聽他們講話,言語間好像有聽到她的名字,最後那個老頭子把一個信封交到舒宇手裡的時候,舒宇說了一句:“把青蘿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青蘿默唸着這句話,絕望的看着舒宇,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信任信賴的人,會把自己賣給一個年邁的老頭子,那個足以做她父親的人竟然是舒宇爲她挑的老公。爲什麼?她不懂,舒宇不是愛她的嗎?怎麼會把自己送給別人,青蘿只有在電視劇裡纔看到過這樣絕情的男人。這時,舒宇發現了爬在窗口的青蘿,可是舒宇在笑,在對着她笑,沒有半點難受的樣子,真的就像是父親嫁女兒一般的快樂,可他不是父親啊,他是青蘿的舒宇。
不能理解舒宇的行爲,雖然他說過他愛她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如今他卻是把自己賣了。她不要,她除了要做舒宇的青蘿,不會做任何人的青蘿。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她想到了第一個辦法就是:逃。逃得遠遠的,逃到舒宇找不到她的地方,等他不想賣她了,她再回來。沒有猶豫,青蘿叫了輛摩托車,當舒宇出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了青蘿。
離開的青蘿到了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一直不停的在街上走,從天亮到天黑。當舒宇找到青蘿的時候,青蘿正被一羣小混混圍住,他跟那些人打架,手上是血,鼻子也流血,青蘿只會蹲在地上哭:“救我,舒宇。”
明明打不過對方的唐舒宇,就算是才捱了對方一個拳頭,還是在喊:“青蘿,有我在,不要怕!”
醒來,兩個人都在醫院,是路過的人打了110,舒宇是由於失血,青蘿是因爲驚嚇。一間病房,兩張牀,兩個人隔着輸液瓶傻傻的笑了。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其實悲哀的不是窮困,而是不相信貧窮之中還有奢侈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