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九笙的微信。
“粉絲福利。”
這句話後面,是一首歌,沒有伴奏,清唱,是她的三輯主打歌,一首很慢的民謠。
姜九笙抱着枕頭,捧着手機不由得笑了笑,莫冰說這首歌裡有愛情的元素,問她哪裡取材。
哪裡?
嗯,應該是時瑾的手,或者時瑾。
時瑾的消息回得很快,幾乎只隔了那首歌的時間。
“很好聽。”
姜九笙滿足地在牀上滾了一圈,一邊想着如何回,一邊將今晚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衣櫃了。
手機連續震動了幾下。
姜九笙點開時瑾的微信頭像,他的頭像是她的照片,上次給他發的那張露背的高清照。
他發過來了四張照片,都是他的手,側面正面背面都有,燈光很暗,指節修長,是冷冷的瑩白色,沒有經過處理,因爲時間短,也拍得隨意,卻仍舊遮蓋不了一分好顏色,漂亮的不像樣。
他回了兩個字:“回禮。”
姜九笙嘴角莞爾,一張一張保存在加密相冊裡,看了又看,回了時瑾一句玩笑話:“想摸。”
後面還發了一個垂涎欲滴的小人兒表情包。
然後……
手機沒動靜了,時瑾遲遲沒有回消息過來。姜九笙有點失落,怏怏地放下了手機。
約摸五分鐘後,手機震了一下。
姜九笙立馬點開。
是時瑾的微信,簡單明瞭的四個字:“笙笙,開門。”
她怔忡了幾秒,跑下牀,連鞋子都沒穿,只隨便套了件外套便踢踢踏踏去了客廳的玄關。
打開門,時瑾就站在她門口,穿着灰格子睡衣,笑着問她:“要摸嗎?”
姜九笙毫不忸怩:“要。”
他伸手,給她摸。
姜九笙想,如果時瑾不只是粉絲就好了,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對一個人依依不捨,讓那人的臉、聲音、手,所有的一切都縈繞心頭。
月上高樓。
酒店杏黃的燈昏昏沉沉,將女人的側臉輪廓暈染得柔和。
她輕聲地喚:“安之。”
“安之。”
“安之。”
躺在牀上的林安之毫無反應,外套與鞋子沒有脫,滿屋瀰漫了濃濃酒氣。
女人擰了擰眉,眼角有輕微的細紋,正是華納影視的溫書甯,三十過五,風韻剛好,模樣在遍地是美人的娛樂圈自然稱不是得天獨厚,卻勝在氣質極好。
平素不苟言笑的華納女強人,這會兒,眼底全是柔情,她俯身,要給林安之解下領帶,只是手剛碰到他,他突然睜開眼,用力甩開她。
“不準碰我!”他定定地睜着眼,臉色陰沉得可怕,說,“我有媳婦兒了。”
說完,眼神又渙散開,合上,再度睡去。
便好像只是本能的動作排斥,他根本沒有酒醒,只是即便醉成這樣,他還是一刻都放不下他心心念唸的人,從身到心,畫地爲牢。
溫書甯是知道的,林安之心裡藏了一個人,只是不知道,這樣深愛,她不傻,何曾會不知道他在逢場作戲,只是,心不由己罷了。
她僵硬地收回手,自言自語似的,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安之,不要告訴我。”
“什麼都不要告訴我。”
她想過,若是這個男人願意騙她一輩子,就算再拙劣,她也願意稀裡糊塗地照單全收。
拿了包,溫書甯轉身出了房間。
林安之的經紀人樑欽正守在門口,見老闆出來,連忙上前:“溫總。”
“好好照顧他。”
留了這麼一句話,溫書甯離開了。
樑欽頓時鬆了一口氣,還好錯開了,要是那兩位撞上了……他不敢想象,心的弦崩得死緊,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分明不喜歡,可爲什麼要忍着,爲什麼要在邊緣玩火,絕對不是爲了星途,那到底是在謀劃什麼?
就怕他這一步踩下去,會萬劫不復。
一樓大廳,電梯門開。
兩雙眼眸幾乎同時擡起。
莫冰道:“溫總。”
溫書甯回道:“莫小姐。”
兩人並沒有私交,一個是娛樂公司老闆,一個是圈裡的金牌經紀人,君子之交而已。問候過,一進一出,擦肩而過。
電梯門合上。
莫冰擰了擰眉,想起了先前姜九笙的話,又自顧搖了搖頭,她亦是知道的,林安之電影的殺青宴就是在這家酒店頂樓的娛樂城辦的,作爲老闆,溫書甯會出席也無可厚非。
上了十四樓,莫冰在套房的門口看到了林安之的經紀人樑欽。
她上前:“安之呢?”
樑欽把鑰匙遞給她:“在裡面呢,醉得很厲害。”
莫冰道了謝,拿着鑰匙開門進了房間,玄關的燈沒有開,她徑直去了臥室,開了牀頭燈,見林安之正睡得沉,外套與鞋子都沒有脫,被子被他壓得皺巴巴的。
“安之。”
莫冰喊了一聲,林安之沒反應。
她提了提聲調:“林安之。”
幾乎是條件反射,他立馬睜開眼睛,然後坐起來,醉醺醺的眼迷離了很久才定住,然後看見了莫冰。
他扯嘴一笑:“媳婦兒,你來了。”
笑得真傻。
莫冰無奈,坐到牀頭,揉了揉他的短髮,輕聲訓他:“怎麼喝這麼多?”到底心疼他,起身去給他倒熱水。
林安之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怎麼了?”莫冰坐回去。
他拽着她的手,晃了晃,喊她的名字:“莫冰。”
“嗯?”
一雙醉眼,卻異常堅定,他說:“我愛你。”
莫冰笑:“我知道。”
“我愛你。”
“知道了。”
他像個孩子似的,抱住她的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愛你,我愛你。”
莫冰捧着他的臉,親了親他:“怎麼了?”
林安之搖頭,眼睛紅紅的,埋頭窩在她肩上,聲音沙啞,悶悶地呢喃:“你別離開我,就算我做錯事了,你也別離開我好不好?”
莫冰錯愕,不知他是怎麼了。
得不到答覆,他很着急,用力箍着她的腰:“你答應我,嗯?莫冰,答應我好不好?別離開我,打我罵我都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少年時也是這樣。那時候,他剛從孤兒院來她家,一個月裡一句話都不說,她以爲他是啞巴呢,可冬至那個晚上,他高燒不退,意識糊塗時,就像現在這樣,抱着年少的她,一遍一遍求她別走。
莫冰是知道的,林安之極度沒有安全感,即便待人冷漠無情,那也定是因爲受盡了人間冷暖,受盡了顛沛流離。她永遠都不會忘了在孤兒院第一次見他時候的樣子,少年一雙漆黑的眸子裡,一點溫度都沒有,冷漠、防備,像是將整個世界隔離。
莫冰抱住他,點頭答應他:“嗯,不離開你。”
他紅着眼,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後抱着她,發了瘋地吻她,解她的衣服。
“莫冰。”
“嗯。”
“莫冰。”
“嗯。”
“我愛你……到死都會愛你。”
她躺在枕頭上,突然淚如雨下。
“安之,你怎麼了?”
他什麼都不說,重重地佔有她,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呢喃,說他愛她。
一場歡愛,激烈到極致,他在她身上到處都留了痕跡,然後筋疲力盡,卻還是不鬆手,緊緊抱着她。
結束後,她窩在他懷裡,嘟囔了句:“懷孕了怎麼辦?”
回答她的,是他沉沉的呼吸聲,莫冰卻一點睏意都沒有,想起了他們十八歲那年,揹着父母,偷嚐了禁果,是她主動,是她把他按在了閣樓的木板上,像個不諳世事的小霸主一般,說:你以後是我的了,要一輩子跟着我。
十八歲的少年笑起來,爽朗又幹淨,他說:“好啊。”
那時候天真無邪,天不怕地不怕,抱住了彼此就以爲擁有了全世界。
十八歲的少女問同樣十八歲的少年:要是懷孕了怎麼辦?
他說:我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叫林莫。
十四年匆匆而過,回首時,最美不過童言無忌,不負天地不負卿,少年少女相約着到白頭。
只願歷經千帆,歸來時,仍是少年。
------題外話------
(歷經千帆,誰歸來都不是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