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什麼心理準備,但拍照對於蕭永來說,那可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的玩意。漫不經心的時候,蕭永或許會在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食物朝着鼻子裡送,卻絕不會在相機在手裡的時候忘記開鏡頭蓋什麼的。而媚態攝影,最常用的背景莫過於臥室、沙發、浴缸……在五星酒店裡,這些東西每個房間都不會缺,更別說蕭永所在的套房了。但問題是,媚態攝影可不僅僅是攝影師和模特就能打發的,更需要化妝師造型師參與其中。化妝師和造型師,在塑造模特的高調的性感裡,可是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的。煙燻妝、彩妝或者淡妝,略帶情趣色彩的服飾,略帶誇張化的造型設計……這些,都要靠化妝師造型師在攝影師的主導下來完成,可是,深更半夜的,似乎又不方便打擾到其他人,這可怎麼辦呢?
大概是看出了這種尷尬,金彤笑了笑說:“各種類型的化妝品我都有,就在房間裡。我知道你怕被人看到,瞧出我們這裡沒在乾點什麼別的,不過,就一條走道而已,回去取一下,應該沒事吧?就是沒有光油,大概效果不那麼好。”
蕭永鬆了口氣,說:“光油這種東西,沒有也就沒有了吧。不過你不是就過來玩玩的嗎?備着全套化妝品做啥?”
金彤淺笑着,語氣曖昧地說:“凡是你有可能需要的,我都準備好了。”
雖說大半夜的,走道里應該不會有什麼狀況,但蕭永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他從一個裝備箱的角落裡掏出一卷東西,鏈接上了一個3寸的小液晶顯示屏。他熟練地將這卷東西展開,那居然是一個軍用級別的光纖探頭,才8毫米直徑的攝像頭,卻能提供200萬像素的圖像,還能夠即時拍攝視頻信號。通過一個控制器,這個探頭甚至能夠按照使用者的需要,在小範圍調整拍攝方向。
一看蕭永這麼小心,居然拿出這種東西,太大材小用地折騰,金彤也不由得很不雅觀地做出攤手仰天狀。可是,誰都沒想到,小屏幕上真的冒出一個人影,是爲攝製組做技術準備工作的一個傢伙,平時,大家都管他叫“包子”。演職人員實在是太多了,大家都不會一個個地記着原名,反正能稱呼清楚就好了。蕭永開始的時候還以爲包子是偶然路過,工作人員,尤其是這些技術服務人員,經常需要晚上工作,讓白天的拍攝可以順利進行。可是,包子篤悠悠地從走道里走過,到弧形的走道一頭,快要轉過去看不到這裡的時候,卻意外地回頭看了看蕭永的房間這個方向。這就稍微有點不正常了。金彤本來好奇地蹲在蕭永身邊,湊着一起看小屏幕的,此刻也不由得微微咦了一聲。
蕭永毫不客氣地掏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譚維嚴。他們蹲在地上,繼續留意着走道里的情形,如果在這個鐘點,還有人留意着蕭永的房間,那肯定不會就那麼輕易放過這裡的一舉一動的。要讓金彤回去取那些化妝品啊什麼的豈不是不成了?金彤卻微笑着說:“不介意誤會加深的話,我有辦法哦。”
金彤那自信、柔軟卻帶着一點戲謔的語調,讓蕭永在覺得有點不對之餘,也相信了她。金彤輕輕拉開門,只是一條小小的縫隙,讓她能夠探出頭去,她左右張望了一下,而包子的臉,在低角度的小屏幕上一閃而逝,顯然他還在等着看發生了什麼。如果不知道有人在窺伺,大概不會注意到什麼,但現在卻又不一樣,小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包子居然用了一根牙醫用的那種圓形的小鏡子,透過反射在觀察。這番互相窺伺的暗戰,已經很有些間諜電影的味道了。由於要操作光纖攝像機,蕭永只能盤腿坐在地上,他擡頭輕聲催促道:“別站着了。”金彤原來身上就是在內衣之外罩着一件絲綢襯衫而已,修長圓潤的大腿一直暴露在空氣中,蕭永這麼一擡頭,能看到的顯然更多。
金彤得意地一笑,旋即做小心翼翼狀,急匆匆地衝到了自己的房門,利索地打開門,又左右張望了一下之後閃身進入了房間。房間裡立刻響起了一些瑣碎的聲音,聽上去像是金彤故意在翻弄些什麼。這種酒店的房間隔音很好,但普通標房卻是做不到完全隔絕聲音的。總有三五分鐘的樣子,房門又打開了,金彤的手裡提着一個碩大的紙袋,看起來像是完全沒經過整理,隨意地塞滿,不少東西甚至一半掛在紙袋外面。這些掛在外面的東西,卻讓人一望而知:一套紅色的內衣,一套黑色的蕾絲內衣……這種意思,恐怕是個人,就該明白了。金彤一邊左右張望着,一邊背靠着自己的房門,悄無聲息地拉上了門,她唰刷兩步衝到了蕭永的房門前,焦急地一邊敲着門一邊繼續警惕地左右看着。以她現在的形象,這種焦慮再正常不過。蕭永的房門纔開了一條縫,她就側着身刷地一下鑽了進去。
關上了房門,蕭永搖着頭說:“好吧,東西都帶來就好,別的……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你去給她們上妝麼?”金彤這時候倒是落落大方了起來,她笑着說:“聽你的,你有什麼要求麼?”
蕭永需要的,倒不是那種很誇張的造型和妝型,而是那種比平時的生活多那麼一點點的淡淡的彩妝,和略有點菸薰妝意味的眼線搭配,真真正正是典型的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調子。金彤雖然是模特,但操作這種妝型卻駕輕就熟。在之後,更是發揮了她在曖昧營造上的深厚功力,配合着蕭永的布光,一點點地調整着房間裡的各種小道具,一邊不斷和模特們交流,指導筑紫晴和唐澤雪穗兩人調整動作和神態。
媚態攝影本來就是一種很邊緣化,很難準確把握的東西。要將性感推展到慾望的極限,這實在是很考驗攝影師和模特。
蕭永自然知道,現在在攝影愛好者的羣落裡,不少人都喜歡拍攝所謂的“私房”。最早,“私房”這個概念是指深入到少女們的房間裡去,儘量展示她們平時生活,完全不防備其他人的很自我的一面,在那樣的情境裡,女孩子穿着睡衣、內衣,穿着舒適寬鬆的衣服,不經意之間展示出讓人心動的性感,不自覺地將自我的風格透射到了照片中去。但是,這種拍攝,可是太容易走調了。現在大部分的所謂私房照,尤其是攝影愛好者們組織活動拍攝“私房照”,基本上就是一大幫人藉着拍攝爲名,過過眼癮,看那些身材火辣的模特們穿內衣、浴衣以及其他性感的服飾,擺出誘人的姿勢,雖然不能真個銷魂,但隨便拍的這種心理暗示,卻也部分滿足了拍攝者們對美女的“任君採擷”的想象和期待。
但真正的媚態攝影卻又不同,一方面要呈現推展到極致的性感,卻又絕不輕易跨越媚惑和情色的界限,而在照片裡,需要負載的還有攝影師和模特的態度。攝影會多深地侵入到模特的空間中去,去描述怎麼樣的一種性感,而模特又呈現出怎麼樣的精神狀態……攝影作品,就在這樣的互動中千變萬化了起來。不過,媚態攝影總是有些不同的。那些私房,最好的作品是那種呈現自然而然的,不經意之間的性感,描述的是性感的日常生活狀態。但媚態攝影,雖然可能將性感呈現得更極端,將那些具有性暗示意味的元素放在更顯著的位置上,卻是通過妝型、光影、姿態、情景設計,努力將這種性感放在一個不那麼慣常的狀態裡。這種不慣常的狀態,卻能將照片提升到另一個境界,一個不會讓人輕易墮入庸俗想像,而是可以欣賞那種高調的放肆的性感的境界。恰恰是蕭永想要嘗試的這種稍稍高於生活的調子,最難於掌握,那需要絕對高超的攝影技術、場面調控能力和對於照片的內容和形式的精準把握。金彤在拍攝這類照片上,也能算是行家裡手了,瞭解了蕭永的目的之後,自然能更好地協助他。媚態攝影裡常用的諸如抱枕、牀單、散亂的衣服,以及各種經常被加載在照片裡的產品,都被調動了起來。
筑紫晴和唐澤雪穗兩人在這種拍攝上雖然沒什麼經驗,卻興致勃勃地學習着。蕭永在進行這種室內拍攝的時候,向來是用無線傳輸信號到電腦上,省去還要導照片換儲存卡的這種麻煩事的。而兩個小模特,卻在一系列的拍攝裡,被蕭永炫技式的節約快門嚇到了。畢竟來自於日本,雖然對這種適合於男性刊物的媚態攝影不熟悉,但對寫真集式的性感攝影卻是很有些瞭解。蕭永拍攝的照片一張張在屏幕上蹦出來,她們馬上就能看到,而再要怎麼變化動作姿勢,在屏幕上點點畫畫,也比大家用生硬的英語來解釋來得輕鬆。拍攝寫真集的攝影師,總是不停地按快門,從一系列的照片中選擇出好的。但蕭永卻像是腦子裡已經想好了需要什麼樣的照片,他房間裡每次閃光亮起,屏幕上跳出來的照片都讓人爲之心動……呈現出來的裸露是相似的,但照片卻是完全不同的。蕭永爲兩人各拍了12張照片,又讓兩人配合拍攝了12張合照。每張照片都是在所有一切都就緒,表情最好的一剎那按下快門。在單獨的照片裡,筑紫晴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在安靜中孕育着蓬勃的生機,而唐澤雪穗呈現出來的卻是更成熟一些的女性那種雖然自信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倒是兩人的合照,那種性情的互動,那種同性之間的曖昧,彷彿是將人吸引到照片的情境的漩渦。
就房間裡的這些東西,不過是稍稍有異於日常的妝型,僅僅三個燈光,兩種不同形式的燈箱,居然在蕭永手裡能呈現出如此華麗的效果。那照片的效果,恰如金彤帶着羨慕的語調說的:“披着牀單居然都能拍出公主的味道來。”
他們四個人,在房間裡一直“折騰”到了早上7點多。筑紫晴和唐澤雪穗兀自在拍攝了好照片的興奮中一點倦意都沒有,而金彤則和蕭永一起,則拉開了一點點窗簾,欣賞着早晨的外灘已經很有一會了。在這個時候,蕭永的電話響了起來,譚維嚴淡淡地彙報了他和手下幾個人根據蕭永提供的時間線索排查,和追蹤包子獲得的一些情況。那些時間點排列起來,居然將所有可疑的人都排除了,還是一個小傢伙提醒了一下,會不會是兩個人或者更多人呢?畢竟,這個好用的拍照手機,用的人挺多的。根據這個思路,他們嘗試了幾個排列組合,終於列出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日本方面的工作人員、製片助理,一個是在大賽的總務部門的本地職員。他們肯定還會繼續搗鬼。在這種大八卦事件之後,必須要有持續相當時間的跟蹤炒作,才能夠達到應有的效果,不然,在大賽組委會的強力公關壓制,在媒體上的闢謠等等行動進行之後,這一波惡意炒作的效果,必然會被沖淡到無形,很快被忘記。那麼,對方再次行動的時候,抓現行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雖然知道這三個人之後,對於誰在背後折騰出這事情,大家心裡稍稍有點數了。但總不如抓活的之後逼問出口供來的強。
蕭永和譚維嚴聊了幾句,慷慨地提出,他會在接下來的佈置裡,自告奮勇地去把那個顯然經驗不夠豐富的狗仔攝影師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