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爲了生活。”聽蕭永這麼說,盛緒年反而是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這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話,在他的身上自然是適用的。但是,現在重新和蕭永這麼一聊,他的心態就越發複雜了起來。原來,蕭永不回去解決問題,還是因爲自己。因爲自己雖然可能危害到了很多人,但歸根結底,他的出發點並不算太壞。而蕭永,居然在顧忌這一點。易地而處,如果蕭永身上有這樣的問題,想來他自己是不會顧惜的。
“你這次出來,是專門來找我的?可是,那是爲了什麼呢?”蕭永問道。
“倒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盛緒年坦然道,“來這裡自然是有些其他事情的,我可沒有那麼熱愛演出、走秀……你知道我一直單身,對漂亮而又穿得很少的小姑娘,興趣也不大。尤其是,這些人雖然素質很不錯,但對我來說,也未免有些太貴了。”
這話要是讓有些人聽到了,未免會有些不滿,但實際上的情況雖然不至於像盛緒年說得那麼誇張,卻也的確有類似的地方。模特圈子裡羨慕繁華的生活,渴望進入豪門世家,對於其他軟硬件條件都不管不顧的人不少,而且,的確有部分模特是可以被美金、禮物、頂級的皮包和鞋子乃至於車子攻陷的。盛緒年哪怕現在損失比較嚴重,但以他現在的身家評判,十幾個億人民幣的總資產還是綽綽有餘,躋身富豪這個層級,那是毫無問題的。
盛緒年也沒多解釋自己來做什麼。現在的盛緒年,和青石基金已經儘量撇清了關係,當然,只是在表面上。他爲了暫時不讓老爺子太過忌憚自己,表面上是拼着損失不少錢,從青石基金的圈子裡抽身。那些青石基金原本通過他的調控掌握的正當產業,則紛紛變現,重新輸入青石基金,變成他們圖謀東山再起的有力資源。但盛緒年在青石基金做長線投資已經那麼多年下來了,傾注的時間和精力實在是非常大,怎麼捨得一下子放開呢?私底下,他和青石基金的老大以及幾個和他的利益關係比較鐵的人商定好了私底下的操作。盛緒年幾乎把自己還能藏私起來的最後的資本都用光了,通過隱秘的渠道注入青石基金。
盛緒年獲得的東西有短期的有長期的,長期的東西自然是他作爲青石基金現在最值得信賴的高層的身份,可以直接對青石基金的操作進行實際干預,而不再是半個看客。現在羸弱的青石基金髮揮不了什麼作用,但他們那麼多年來建立起來的關係網還在,靠着他們的手腕,要恢復當年的盛況可能需要點時間,卻也是看得到的未來。而短期的利益,則是他能夠全面調閱青石基金的所有聯繫方式。他發現了許許多多的聯繫方式都可以被利用起來。原先青石基金作爲一箇中間人,不太可能去自己利用這些關係爲自己趨吉避凶,那樣一來,自己的核心業務就會沒辦法展開。而在面對來自蕭永的攻擊的時候,他們又一下子被打懵了,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蕭永可不是軟刀子一點一點隔,削弱了對方纔開始動手,而是直接上手就是最狠的招數。但是,現在盛緒年作爲表面上和青石基金沒太大關係的人,對於這些資源卻不會置之不理。他的手裡,不管是對於老爺子還是對於蕭永,都不是沒有一搏之力。他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準備好各種各樣的人和物,準備好那些關鍵的時間和地點。然後,等着時機慢慢到來,而到時候,他是不是能下定最後的決心,來做這種和他當初的設想不盡相同的決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和蕭永見面之後,盛緒年在紐約飛快地見了幾個人,然後立刻就離開了。他現在對蕭永和安妮·勒波維茨在巴黎進行的活動準備也有很大的興趣,但是,他現在沒有那個時間了。他和蕭永聊天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在飛機上和盛夏碰頭,正在飛來紐約的路上,然後到時候就會在巴黎和蕭永碰頭。老爺子和盛夏重聚,基本上就代表着老爺子和蕭永算是和解了,他肯定不會再追究所謂的盛夏和韓惟君被“綁架”的事情。而把這層關係揭過,最大的麻煩就是盛緒年自己。盛緒年幾乎可以肯定,老爺子等回到老宅,回到集團裡之後,不管他是不是準備再重新開始直接掌控整個盛世集團,他的日子都不會好過,這肯定不是什麼“失勢”“失寵”那麼簡單的事情。以老爺子的性格和手腕,雖然不會不給他留一條活路,但必然是將他壓制到將來再也興不起什麼風浪的地步。而且,老爺子一旦決定什麼事情,甚至會安排一組人隨時留意着他,他再想要做什麼事情,恐怕有點苗頭就會被掐掉。他自然是不甘願落到這個地步的,那他,就必須在老爺子回去之前,做好所有的安排。
實際上,蕭永讓盛夏和老爺子碰面,雖說是有些無奈,但也多少爲盛緒年贏得了一些時間。老爺子和盛夏一起,玩得不亦樂乎,暫時還真顧不上他。
盛夏最近一段時間,人像拍攝能力瘋漲,雖然小小年紀,但攝影風格卻也露出了一點雛形。他一直在蕭永的身體力行的教導下練習,對於蕭永那種追求完美構圖、完美光影、重視每個細節的豐富細緻和準確的技術性的風格,他自然是很贊同的,那會是他一生不斷努力去嘗試、追逐的目標。但他更是在這種風格的不斷圓熟之外,又增加了自己獨特的東西:第一印象。一開始,這只是一個孩子的簡簡單單的思緒,他看到什麼好玩的,自然而然就端起相機去拍下來。由於他的技術達到了一定程度,這種很隨機的照片拍出來的效果就很好,有着非常精準的構圖、光影、景深控制,卻又飽含童趣,經常能拍出讓人眼前一亮的照片,或者是在讓人讚歎之餘,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那是將技術和童趣結合得非常好的一種風格。而漸漸地,他自己開始意識到了這種風格,他追求的不再是被動地去捕捉這種第一印象,而是嘗試着將所有的照片都拍成“第一印象”,拍人像,每每有“初初見你”的驚豔感,拍其他東西,也總是抓住最能抓人眼球的一個或者幾個特點,假意誇大化。這種風格他現在已經玩得很轉了,甚至在蕭永的指點下,在影棚裡都嘗試過好幾次“第一印象”式的拍攝,其中一組照片被來現場看看動靜的Wallpaper雜誌的圖片編輯看中,立刻和盛夏簽了合同,籤走了照片的發佈權。而另一組盛夏藉着蕭永的關係跑去給安琪爾拍攝的片子,則被Vogue美國版看中了。盛夏將會成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頂級雜誌的封面攝影師。而且,這還不是一錘子買賣,盛夏甚至還成爲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徠卡簽約攝影師,將用M8數碼相機拍攝一系列的日常生活照片,在博客上發佈。他現在才那麼點年紀,說起來已經是年收入數十萬的攝影師了。這自然是因爲他小小年紀,有着很高的宣傳價值,但是,他本身的才能、工作態度,也的確是得到了業內人士的認可。
雖然這些事情和老爺子對盛夏的期望並不一樣,老爺子也並不太感興趣盛夏在攝影上的成就,但是,這畢竟是自己孫子取得的成績。聽着盛夏娓娓道來自己拍攝的那些照片,和拍攝過程中的故事,老爺子每每被逗得樂不可支。而老爺子也有一點吃味。現在的盛夏,和蕭永的關係實在是太鐵了,他受到的影響也太深了。盛夏雖然對老爺子,對盛英年都很親熱,但對盛家的那些經營上的事情幾乎完全沒有興趣,反而是對光涌的體系裡的那些和圖形技術深切相關的領域瞭如指掌。要把他的這種興趣扭轉過來,恐怕老爺子有的好頭痛了。
而在聊完那些愉快的話題之後,盛夏忽然問老爺子:“爺爺,你準備……拿緒年伯伯怎麼辦?”
“這個……你就先不用擔心了。你緒年伯伯有不少事情做得不對,做錯了就得挨罰。這規矩既然對你是如此,那對你緒年伯伯也是。”老爺子嘆道。既然將來準備把盛夏培養成整個家族和集團的接班人,這時候就不能隨意搪塞他。
“哦……可是,爺爺,我真沒看出來你準備罰緒年伯伯啊。你這次來美國,帶着他來做什麼?”盛夏搖了搖頭,嘟着嘴,極爲不滿地說。
“咦?我們沒帶他一起來啊?你怎麼說他來了?”盛英年在一旁奇怪地說。
“爺爺,英年叔叔,有證據的。你們等等。”盛夏熟練地打開電腦,連上了光涌的內部文件服務器,下載了一些照片和視頻。這些都是走秀那天在現場拍攝的東西,但已經轉換成了幀世界裡獨有的視頻格式,還用時間碼標註好了時間和地點。照片和視頻裡,的的確確是盛緒年,他那個時候安然地坐在人羣中,在看着演出。
盛覺明和盛英年面面相覷,然後轉而看着盛夏。盛夏說:“我先看到緒年伯伯了,他應該沒看到我。當時我可就在後臺,用長焦滿場掃呢。不過,既然我不喜歡他,也不會去找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