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永提着已經成爲他的標誌的碩大杜馬克攝影包走進蘭會所的時候,服務人員告訴他,盛緒年已經在等他了。這個會所是上海最奢華最昂貴的用餐地點之一,整個地方花費了將近一億元來進行裝修,每個細節都儘可能完美。或許會有人挑剔裝潢風格,或許會有人覺得食物的口味還是不適合自己,但是,價格這個太說明問題的指標,能讓那些愛慕虛榮的人滿意,也是隻是想獲得平靜的人將自己隔離於人羣之外的一個工具。
中午的時候,在蘭會所並沒有太多人,在場的這些人看到蕭永走進來,都挺有興趣的。甚至有兩個人叫住了蕭永,和蕭永交換了名片。
雖然只有一個人,但盛緒年還是很自得其樂地叫了一杯咖啡和幾疊茶點,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看着報表。整整兩個巨大的文件夾就擺在他的手邊。在這種環境裡工作,似乎讓他覺得很愉快。他臉上的那種奇異的輕鬆讓蕭永覺得很奇怪。
“坐,別客氣。”盛緒年笑着說,“我知道你應該沒來過這裡,大概也不喜歡這種氣氛吧。我點好了菜了。就讓我做主一回吧。”
蕭永沒有什麼意見,聳了聳肩。僅僅這麼個小細節,蕭永就知道,這傢伙顯然是個很有控制慾的人,他對這裡的環境說不上喜歡,對這裡的食物說不上期待,卻又沒有什麼忌口,自然也由得盛緒年了,犯不着和他在這事情上糾結什麼。
“你不該和那個王襄臨起衝突的,那傢伙是同安的副總裁,而且,是負責工地建設方面事情的。和亂七八糟的人都有聯繫,我知道你不怕,但天曉得他會做些什麼。這種事情就比較麻煩而已。前天是一個朋友告訴我這事情,我這才知道你和韓惟君在一起,說實話,我很驚訝。”
蕭永嘆道:“就是因爲知道這事情很不容易,所以,這不是不讓你們,尤其是你們這幾個知道麼?”
盛緒年呵呵笑了笑,說:“別把大家族說得那麼可怕。尤其是盛家。你可聽說盛家有什麼人在外面爲非作歹,或者招搖過市麼?盛家的家訓其實很簡單,才六個字:明事情,懂道理。我們大家都慶幸有韓惟君這麼個好女人嫁到了盛家來,她現在還非常年輕、漂亮,但已經是個母親。有盛夏這小傢伙,足夠證明她是個超一流的母親。同樣年齡的孩子,尤其是世家子弟,沒任何人比盛夏更懂事更聰明。但韓惟君畢竟太年輕了,誰都沒有權力讓她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只是,既然她是我們的家人,我們得負起責任來爲她篩選一下。我想,這事情你可以理解吧?我們關注這事情,可不是沒有理由的。”
蕭永輕鬆了一下,說道:“我知道。這麼說,我的確是放心了不少。”
“另外,”盛緒年豎起手指,說:“還有一件事情,肯定得讓你諒解。關於盛夏的。不管你和韓惟君相處得如何,將來發展到哪一步,甚至是結婚,盛夏始終是盛家的長房長孫,他的姓氏不能改,他或許可以在攝影技術上繼承你的衣鉢,但是,他的身份,呵呵,決定了他將來,很有可能是盛家的繼承人和主持者。”
蕭永聳了聳肩,說:“這個現在我說完全沒問題又怎麼樣呢?怎麼樣也得以後看盛夏自己的意見。你說呢?”
“我喜歡你。這句話說得實在。”盛緒年笑着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家裡面,我回去會說的。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們會常常聯絡的吧。”
“歡迎,尤其是吃那麼貴的東西,我想,有你買單是個不錯的選擇。”蕭永呵呵笑着說。
“沒問題。”盛緒年側了下腦袋,輕鬆地說:“作爲現在盛家的核心經理人之一,這點錢我還是有的。其實你也很有錢啊,爲什麼不好好享受生活呢?這裡……還是不錯的吧?”
蕭永嘆了口氣,說:“理念不同啊。那這事情,是不是說……以後就不會有這方面的質疑了呢?來自盛家的?”
盛緒年點了點頭,說:“是這樣。英年、伯年他們對這個大嫂更尊重和喜愛,或許私人感情上會不那麼容易接受。當然了,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你真的對惟君好,不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搞出什麼問題來。我想盛家不會干涉。至少不是以私人身份以外的身份來干涉。這樣可以了麼?”
“謝謝。”蕭永說。
盛緒年是個很健談的傢伙,在說開了最基本的問題之後,他就和蕭永聊起了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而蕭永,也邀請了盛緒年去參加影棚裡的那個晚會。出乎蕭永意料的是,盛緒年似乎對同樣被邀請的幾個人,非常感興趣。
盛緒年解釋道:“你不知道,在盛家當經理人,大家族的做派要不得,要不然,老爺子肯定得狠批一頓。而那些傢伙現在可是吃定了這一點,壓根不好好和我們談。不是說他們不想和我們做生意,而是想拿到更好的條件。大家都是大手筆的生意,有時候,裡外裡差一個百分點,可就是好多錢。這可都是我們的業績啊。你看看那都是些什麼傢伙?”
“哦?”蕭永饒有興致地問,“名單是大家一起擬定的,我倒不知道還有這些人。”
盛緒年搖了搖頭,說:“擬定名單的人必然是圈內掌故熟悉到家了。彭涼那傢伙平時躲躲閃閃,就是不爲了讓人知道他和那個姜虹早就戀姦情熱了麼?當然,這事情傳播有限。他們兩個又都小心。但你們的名單上這兩個人擺一塊,可就太妙了。兩個人鐵定會一起來的。這個彭涼,最近可把我折騰慘了。老爺子綁着,我又展不開手腳。他和姜虹的事情還是我找私家偵探打探出來的,不知道老爺子怎麼知道的,把我罵了一頓。要是抓到這兩人的痛腳就好了。彭涼那麼小心,不就是因爲他怕老婆麼?他自己以前又沒什麼錢,都仰仗他老婆家裡呢,現在倒是人五人六,開始到處擺譜了。……我的項目,可就卡在他手裡了。”
蕭永笑着說:“既然兩人都會在我的晚會上出席,要麼就索性不表現出來,不然,要抓到點痛腳還不容易嗎?這可是我的主場啊。”
盛緒年呵呵笑着說:“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你。私家偵探的活,我可請不起你這個級別的攝影師。”
“就當互相幫忙啦。我和惟君的事情,謝謝你從中緩衝。也謝謝你提醒我王襄臨的事情。”蕭永認真地說。
“互惠互利?”盛緒年同樣認真地說,“那好吧。不過,我要事先說明,我絕沒有想要用這樣的事情來和你交換的意思。”
蕭永微笑着說:“我知道的。”
蕭永的能量,現在大家都知道,僅僅憑着當初在爲愛普生開講座的時候的那種神乎其技的表演,就足以說明他一定有能力觀察到、捕捉到會出現的鏡頭。而要是他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了。盛緒年像是解開了什麼心結,輕鬆了許多,和他聊起盛家內外的一些軼聞。而盛緒年對蕭永、盛黎年、韓惟君等等那些人在大學裡的事情也很感興趣。盛黎年似乎在家裡也很得人心。盛緒年和他是一輩的,還比他年長,更是幫着家裡打理生意多年,絕對是勞苦功高。他雖然調侃自己這種人努力掙錢好像就是爲了讓長房這些傢伙能夠有足夠的錢花,但提起盛黎年的時候,卻帶着某種淡淡的哀傷和懷念。
蕭永並不是一時衝動,一方面,他覺得,盛緒年既然會在他面前談起彭涼和姜虹兩人的事情,還說得那麼細緻,倒了許多苦水,那情況對他而言一定嚴重到了相當程度。這才讓他無意之間就想一吐爲快。如果能幫上忙,也算是讓盛緒年能記得自己一個人情。他雖然並不太在乎盛家到底會不會干涉阻撓,但兩個人的相處,要是能夠沒有這樣那樣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打擾,那不是更好麼?而這事情,對他來說,真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不就是偷拍麼?在複雜的環境裡抓到自己需要的畫面,考驗的就是觀察力和反應速度,而這都是蕭永的強項。而蕭永,最近還真沒什麼比較好玩的攝影項目接手,可是悶壞了。偷拍緋聞照片,這種事情還是有點意思的。雖然,相比於他曾經拍過的那些人來說,不管是彭涼還是姜虹,級別和知名度都實在是太低了。
回到辦公室,蕭永立刻打開電腦。在這種弱光環境下進行偷拍,可是很有些技巧的,而且,他還並不想暴露身份。要是對方一看照片,立刻能夠察覺這個和蕭永脫不開關係,可就不妙了。他相信,就算那樣,不管是彭涼還是姜虹,都沒辦法拿自己怎麼樣,可是,多一個麻煩也不好啊。還是讓盛緒年自己當壞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