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劉春江的解釋,樊聰和趙小霖面面相覷了一下,感覺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
“1月9號那天晚上,你是什麼時候到達別墅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樊聰繼續問道。
“我想想……”劉春江努力回憶着說道,“7點20左右,我在尉遲龍家附近蹲點,大概等到了7點45的樣子。”
“蹲點兒的這段期間,你有沒有注意到別墅裡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
“特別的情況是指?”
見劉春江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樊聰立即換了個說法,“描述一下你那天晚上都看到了什麼,比如別墅裡是不是開着燈,看沒看到什麼人影,聽沒聽見狗叫之類的。”
“房子裡的燈光有些昏暗,裡面很安靜,沒聽見什麼聲音。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從二樓的窗戶裡看到了一個人,所以才確定家裡是有人的,沒敢貿然闖進去。”
“等等,你看到有人在二樓的窗戶口出現過?”
“對,那個人走到窗前拉窗簾。”
“那個人是尉遲龍嗎?”
“我沒見過他本人,不太敢確定。”
“是哪扇窗戶,你還記得嗎?”
“這個,我想想……我當時是站在別墅的東南角,出現人影的窗戶好像是東北角的那扇……對,沒錯,就是那扇窗戶。”
“那是書房的位置?”趙小霖皺着眉頭看了樊聰一眼,後者輕輕點了下頭,接着問道:“能形容一下你看到的那個人影嗎?比如他穿着什麼樣的衣服,做了什麼樣的動作等等。”
“距離有點兒遠,我沒太看清楚。不過,那個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好像走得很小心,而且手是擡起來的,感覺有點兒像……像是投降的動作。”
“他走路的時候是不是還回過頭?”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
聽到這個回答,樊聰心裡“咯噔”了一下,心說糟糕了,看來之前關於兇手可能持槍的推測是正確的。當劉春江在別墅外面蹲點守候的時候,兇手正在別墅裡作案。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個時候,劉春江犯傻闖進了別墅,被兇手撞見了,後果會是多麼可怕。
樊聰又問了劉春江看到人影的具體時間,對方回憶說大概就是他剛到別墅那會兒。如此看來,兇手進入別墅的時間也就比劉春江早了那麼一點點。
當時的情況很可能是這樣的,兇手先利用某種方法騙開了尉遲龍家的房門(如果是熟人作案就非常容易了),進門以後,兇手用槍指着尉遲龍,讓他交出家裡值錢的東西,或者直接讓對方帶自己去保險箱裡拿東西。像尉遲龍這樣的有錢人,家裡一般都有保險箱,值錢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藏在那裡面的。
兩人來到書房,兇手站在門口,讓尉遲龍到窗邊把窗簾拉上。整個過程中,兇手的槍一直對着尉遲龍,所以劉春江看到的人影呈現出了一副投降的姿勢。因爲害怕,尉遲龍走得小心翼翼,時不時還會回頭看一眼,這些舉動都在情理之中。
拉上窗簾後,兇手用事先準備好的膠帶將尉遲龍綁了起來,逼他說出保險箱的密碼,取走了裡面的財物。目的達成,兇手殺人滅口,爲了確保尉遲龍沒有起死回生的餘地,兇手在他身上瘋狂地捅了十三刀,留下了兇殘血腥的案發現場。
按照劉春江的說法,兇手作案期間,整個別墅裡非常安靜,沒有聽見狗叫,說明那個時候,尉遲龍家裡的拉布拉多犬已經被兇手控制起來了,否則看到主人被壞人傷害,它怎麼會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別墅面積太大了,兇手作案的時候,狗在其它的房間,沒有及時發現。兇手殺人滅口之後纔將狗鎖在了地下室裡。
樊聰在腦海中把兇手的作案過程大致演繹了一遍,忽然發現其中的某個環節不太符合情理。法醫的屍檢報告顯示,尉遲龍的身上既有束縛傷害也有威逼傷害。束縛傷好解釋,雖然兇手有槍,但他翻箱倒櫃、搜刮財物的時候沒有多餘的精力控制受害者,將受害者綁起來可以解除他的後顧之憂,但是威逼傷就有些說不通了。
目前的推測都是建立在兇手有槍的前提下。那麼既然兇手有槍,即使不動刀子,逼迫尉遲龍說出保險箱的密碼也應該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
通過之前的調查,他們瞭解到尉遲龍近兩年來一直過着深居簡出、吃齋唸佛的生活,幾乎不再看中物質方面的享受。對於這樣一個人來說,面對兇手的槍口,最理智的選擇就是交出財物,以求保命。可是尉遲龍不但沒有妥協,反而還承受了刀鋒劃過皮肉的徹骨之痛,這又是爲什麼呢?
難道除了保險箱裡面的財物,兇手還逼迫尉遲龍說了一些其它的信息?難道兇手的作案目的不僅僅是爲了錢嗎?想到這裡,樊聰感覺自己的後背開始冒冷汗了。那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信息呢?尉遲龍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向兇手吐露。難道兇手跟尉遲龍之間真的存在某些淵源嗎?
案子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樊聰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搞不好,這案子還沒結束,接下來說不定還會有後文……
早上九點多,喬升在外面辦事,順路去了一趟瀾庭小區。
聽了顧凇的建議,他們調查了小區門禁卡的補辦情況,果然發現1月5號那天上午,一位年過六十歲的女性業主在物管補辦了門禁卡,還抱怨說自己在家門口遭賊偷了。
喬升在聯排別墅的2-1號見到了那位阿姨。表明了身份和來意過後,楊女士便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述了自己倒黴的經歷。
1月4號晚上7點多鐘,她吃完晚飯,像往常一樣到附近的公園跳舞。走在小區的大門口,她被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險些跌倒。當她重新站穩,轉過身來想找那個人理論的時候,發現那個人已經走出了七八米遠。
她大叫了兩聲,讓那個人站住,對方沒有理睬她。隨即,她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裡面的零錢、醫保卡、門禁卡全都不見了。那時她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小偷。
事後,她打110報警,心裡也沒有對破案報太大的希望。她倒是不在乎被偷的那點兒東西,只是被那個人撞了一下過後,她覺得自己的腰不太舒服,心裡一直憋着一股怒火。
“您看到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了嗎?”喬升急着問道,心想那個小偷說不定就是殺害尉遲龍的兇手,這一回可算是找到目擊者了。
“哎呀,就是沒看到啊。”楊女士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當時走得跟飛一樣快,我只看見一個背影。”
“那他多高?胖瘦如何?穿着什麼樣的衣服您還記得嗎?”
“這個我可得好好想想。人上了年紀,記性不太好了……”楊女士雙手抱着胳膊,目光凝視着別墅門前的花園,若有所思地回憶道,“那個人不高,但是也不矮,大概有一米七幾的樣子。不胖不瘦,正常身材。好像那天穿着一件深藍色的風衣。”
“您感覺他有多少歲呢?”
“看樣子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頂多不超過三十歲吧。”
“關於那個人,您還能想到什麼嗎?”
楊女士遺憾地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接着她就好奇地看着喬升問:“你們警察什麼時候對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這麼上心了?”
喬升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回答道:“爲人民服務,應該的。”
楊女士卻不相信地撇了下嘴,繼續打聽道:“我看你這樣子是個當領導的人吧?抓個小毛賊還輪得到你親自出馬?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她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跟那十七號別墅的兇殺案有關係啊?”
“沒有,您想多了。”喬升趕緊打住這個話題。他太瞭解廣大人民羣衆的創造能力和加工能力了。要是讓楊女士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殺死尉遲龍的兇手,不出幾天,各種版本的故事就會在R市流傳開來,到時候指不定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我說警察同志。”楊女士仍然沒有死心,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這都過了一個多星期了,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抓到那殺人案的兇手啊?眼看着就快過年了,你們得抓緊時間把這事兒解決了,讓我們老百姓安心過個好年啊!”
“您放心吧,警方正在努力蒐集線索,相信兇手很快就會落網的。”
“哦?這麼說,你們已經有眉目了?那到底是誰幹的呀?”
喬升被問得一臉黑線,實在不想再被糾纏下去了,於是敷衍着說道:“具體的情況只有專案組的人才瞭解。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兒吧,過後要是想起什麼,記得跟我們聯繫。”
告別了楊女士,喬升漫無目的地在小區裡四處轉了轉。
早上這個時間,小區裡的人不多,顯得幽靜而祥和。楊女士說的沒錯,再有十幾天就要過春節了,要是不能趕在過年之前將殺害尉遲龍的兇手繩之以法,給廣大市民一個交代,他們今年的假期就算是徹底泡湯了。
忽然,喬升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有人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我到了,他還在睡覺。”
喬升給對方回覆了一個笑臉,接着又發送了幾個文字:我已經拿他沒轍了,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