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桐剛一離開縣公安局,夏時的電話就打到了喬升的手機上。
“喬隊,我已經找普仁診所的小靖覈實過羅桐的不在場證明了。案發那晚,她確實在羅桐家裡,兩個人看了一晚上電影,羅桐中途並沒有離開過。”
“她的話可信嗎?羅桐會不會已經事先跟她串通好了?”喬升不放心地問道。
“憑我的直覺判斷,小靖應該沒有撒謊。我找其他人從側面瞭解了一下,小靖是個思想單純,思維簡單的姑娘,撒謊的時候會臉紅,可她在我面前表現得非常自然,看不出任何演戲的成分。另外,她跟羅桐確實是在談戀愛,這一點她的朋友可以證實。”
“他們不是還沒有公開戀愛關係嗎?”
“雖然沒公開,但是旁觀者清嘛。”
“好吧,診所那邊的調查先這樣。你現在去羅桐家所在的小區,查看一下案發那晚的監控錄像,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好,我馬上就去。”
掛斷電話,喬升鬱悶地皺起眉頭對顧淞說:“羅桐的不在場證明已經覈實了,7號晚上的案子八成不是他乾的。”
“嫌疑人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哪能一下子就碰對呢。”顧淞聳了下肩膀,臉上完全是一副看開了的表情。不過他心裡總覺得羅桐這人哪裡怪怪的,雖然整個問話過程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但羅醫生的表現會不會冷靜得過頭了?簡直就像是有備而來一樣。
顧淞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否則這個對手也太不簡單了。他輕輕地晃了晃頭,儘量把這些主觀想法排出腦外,省得影響接下來的調查工作。“喬隊,下一個該輪到誰了?我們再會會其他嫌疑人吧。”
快到中午的時候,羅桐回到了診所。
診所裡沒有患者,只有小靖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望眼欲穿地看着門外來來往往的人羣,彷彿在焦急地等待着什麼。
看到羅桐安然無恙地走了進來,小靖放心地呼出一口長氣,“羅哥,你終於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傻丫頭,我只是去公安局協助警方做調查的,你擔心什麼呀?”羅桐淡淡地笑着說道。他坐到小靖的身邊,擰開自己專用的水杯喝了幾口水,然後把杯子遞給小靖說:“幫我把裡面的茶葉倒掉,換一杯純淨水。”
“怎麼了?”小靖低頭看了看杯子裡的茶葉,納悶兒地問道,“這茶是我剛給你泡的,有什麼問題嗎?”
“哦,茶葉沒問題。只是我這幾天有點兒上火,喝不了這東西。”
“是不是天太熱了?晚上回家我給你熬點綠豆湯吧。”小靖說着走到水池前,把茶葉倒掉,又從飲水機裡接了一杯清水。“對了,羅哥。”她把杯子交給羅桐,重新坐回到椅上,“剛纔有兩個警察來過了。”
羅桐並不意外,他知道警察一定會趕在他之前來診所找小靖,以免他們之間串供。“他們是來覈實我的不在場證明吧?”
“是啊,他們問我7月7號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當然是照實說嘍。”小靖仰起臉,顯出一副得意的神色,“那天晚上你本來就是跟我在一起的嘛。除非你有分身術,否則怎麼可能一邊陪我看電影一邊出去做壞事呢?”
“對啊,我沒有分身術,也沒有出去做過壞事,所以這一切都是誤會。”
聽到羅桐這樣說,小靖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她從來都不相信自己崇拜並喜歡的男人會跟殺人案扯上關係。想到殺人案,小靖忽然好奇地問道:“羅哥,人們最近在議論的那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最好還是別打聽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切。”小靖無趣地撇了撇嘴,嗔怪地說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好歹是衛校畢業的,那些血腥的東西我不害怕。”
“那可不是血腥的問題,而是……”羅桐停頓了一下,看到小靖眨着一雙好奇的眼睛,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那個兇手很變態,把受害者的腸子從肚子裡掏出來了。”
“是不是像開膛手傑克那樣?”
“不,比那個還要恐怖。”
“什麼?”小靖驚訝地捂住了嘴巴,無法想象那到底是怎樣一副場景。“開膛手傑克已經很殘忍了好不好,難道兇手做得比他還要過分?”
“是啊,所以說這個兇手很變態,你最好別打聽案件的細節。”儘管知道小靖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子,但是羅桐已經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他擡手看了下時間,“好了,快吃午飯了,我們不說這些倒胃口的事情。你去對面李老闆的店,幫我打包一份排骨米線回來。”
“那好吧。”小靖有些失望,可她不想惹羅桐不高興。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手機和錢包,一邊往診所外面走,一邊喃喃自語道,“我中午吃點兒什麼好呢……”
小靖剛一離開,羅桐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爲了證實心中那個不安的猜測,他悄悄地撥通了D市精神病康復醫院的電話……
沒日沒夜地忙碌了好幾天,專案組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謝局長怕他們這樣連軸轉下去身體會出問題,尤其是最近幾天,南方地區持續高溫,那些頂着大太陽四處奔波的刑警們確實都很辛苦。
7月12號晚上,謝局長自掏腰包,在金水縣一家頗具檔次的飯店請喬升一行幾人,還有專案組的部分成員吃飯,一來是想讓他們好好放鬆一下身心,二來也是想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氣。
雖然這起案子由喬升負責,但是案子畢竟發生在金水縣內,謝局長的壓力自然也小不了。
席間,謝局長不止一次地說:“今天晚上,大家都好好放鬆一下,我們吃飯期間不談論案子。”可是每個人的心思都在案子上,除了儘快破案,別無他求,所以聊不出幾句就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當前的調查工作上。因爲包房裡都是專案組內部的人,晚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儼然成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案情分析會。
喬升他們這幾天已經陸續接觸了十餘名犯罪嫌疑人,目前還沒有鎖定某個具體目標。喬升把這項工作的進展情況向謝局長做了簡單的說明,後者明白排查工作需要時間和耐心,除了說些鼓勵的話,並沒有催促他們。
當然,顧淞並沒有當着大家的面把他對羅桐的看法說出來,雖然喬升也認爲那個沉着冷靜的醫生有點兒可疑,但是人家有較爲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基本可以撇清跟那起殺人案的關係。
祁若南整天跟着視頻組的同事窩在辦公室裡看監控錄像,試圖尋找到虎子在案發現場附近看到的那名嫌疑人。
金水縣是個經濟不太發達的小縣城,尤其是案發的老城區,在監控覆蓋率和視頻質量上都不能和大城市相比。經過認真細緻的觀看,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兩段拍攝到嫌疑人的畫面,但是一幀一幀地看下來,卻沒有一個清晰的圖像能夠呈現出對方的面部特徵。
通過對那個人的步態特徵進行分析,祁若南發現對方走路的姿勢像是一個女人。那個人的外表完全是一副男人的打扮(胸部也沒有明顯的突起),帶着口罩和帽子,非常具有迷惑性,加上他們要找的嫌疑人本該是一名男性,弄得祁若南對自己的判斷有點兒缺乏信心。
因爲顧淞的眼睛很尖,祁若南讓他有空去辦公室,幫忙看看那段監控錄像。顧淞對這個信息非常感興趣,答應她明天一早就去。
酒足飯飽,回到招待所的房間,顧淞躺在牀上立刻感覺到睏意襲來。從案發那天開始到現在,他平均每天只睡三個小時,而且睡眠質量都很差,加上這幾天持續高溫,毒辣的太陽幾乎能把人烤熟,他每天都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像是要爆炸。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輕輕晃動他的胳膊,他疲憊地睜開眼睛,看到夏時正一臉嚴肅地坐在他的旁邊,彷彿藏着什麼心事。
“喂,你怎麼剛一躺下就睡着了。”
“你有事兒嗎?”顧淞打了個哈欠,十分不悅地問道。
“你明天能不能……”夏時欲言又止,好像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難啓齒。顧淞很少見到夏時這副糾結的模樣,忽然間覺得新鮮,連睏意都消退了一大半。
他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夏時,調侃地問道:“你該不會是有事求我吧?”
夏時的表情有些難堪,可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說:“我明天想去D市的精神病康復中心看看歆蕾的情況,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啊?”顧淞驚訝地張了張嘴,沒想到夏時要跟他說的竟然是這件事。“幹嗎讓我陪你去?你又不是找不到路,自己開車過去不就行了。”
“我自己去不太好吧?”夏時面露難色地說,“畢竟她的事只有你知道,況且我也不確定她還記不記得我……”
顧淞認真思索了一下,覺得夏時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很想見歆蕾一面,想當面對那個女孩兒說聲“對不起”,儘管他已經說過無數次,可他總覺得自己欠歆蕾的債一輩子都還不完。
也許他能做的,只有儘自己的職責抓住那個變態兇手。沉默了片刻,顧淞下定決心地說道:“好吧,我現在跟喬隊請假。我們明天早點出發,爭取中午之前能趕回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