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的。”M小姐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你不會殺那個孩子,你是在嚇唬我,對嗎?”
“他可不是在嚇唬你哦。”顧淞晃了晃手機,提醒M小姐要動手殺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此時此刻待在賀偉祺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是誰?”
“如果我告訴你,他是某位受害者的家人,用了11年的時間尋找沈航那個混蛋,恨不得親手送沈航下地獄,你還會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嗎?”
這最後一招終於把M小姐逼上了絕路。事實上,在M小姐聽到賀偉祺喊自己“媽媽”,並向自己發出求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從最一開始,自己就掉進了一個必輸無疑的圈套裡。
掙扎了片刻,M小姐給了顧淞兩個地址,一個是田蕊所在的位置,另一個則是沈航的真實藏身地點。
做完這件事,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虛脫了。從今往後,她再也不能陪在沈航的身邊。她要徹底跟過去的人生說再見,找一座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或許她會用回原來的名字,遇到沈航之前的那個名字……
拿到精確的地址過後,顧淞立刻把信息發送給了夏時。他們兵分兩路,夏時帶着賀偉祺去營救田蕊,顧淞則隻身一人去找沈航算總賬。
等待了那麼長的時間,現在終於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顧淞的內心有種難以掩飾的激動。雖然他答應過夏時,要以警察的身份抓捕沈航,千萬不能公報私仇,鬧出人命,但他真的不敢確定一會兒見到沈航,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按照導航顯示的位置,顧淞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找到了那棟普普通通的六層居民樓。沈航住在頂樓的601室,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冒險出門的。只要M小姐不走漏風聲,抓住沈航的機率是非常大的。
顧淞握着槍,輕手輕腳地來到601室的門前,用M小姐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房門。客廳里拉着厚重的窗簾,幾乎沒有任何光線透射進來,與窗外陽光明媚的世界形成強烈的反差。顧淞在門口稍稍站立了幾秒鐘,待他適應了眼前昏暗的光線,才小心翼翼地朝客廳裡走去。
也許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臥室裡有人做出了迴應。顧淞屏住呼吸,舉槍對準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感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少頃,一名身穿睡袍的男子從臥室裡走了出來,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慵懶地說道:“米雯,你怎麼纔來啊,我讓你買的止疼藥……”話還沒說完,那個人一下子愣住了。他驚訝地看着顧淞,花了大概五秒鐘的時間快速理了理思路,最後竟微微地衝顧淞笑了一下說:“顧警官,你到底還是找着我了。你現在是要抓我回去贖罪?還是想在這兒殺了我報仇呢?”
沈航過於從容的表現反倒讓顧淞有些不知所措。想到對方的機智和狡猾,以及過往那些與之相處的經歷,顧淞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掉進了某個可怕的陷阱。儘管他不想承認,但是對於這個曾經打敗過自己,並且永遠都讓人捉摸不透的傢伙,他心裡多少是有些畏懼的。
沈航彷彿看穿了顧淞的心思,大大方方地舉起雙手,安慰他說:“你不用擔心,房間裡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沒有佈下什麼陷阱等着你往裡掉。論身手,我肯定打不過你,所以你沒有必要那麼怕我。”
“誰說我怕你了?”顧淞厭惡地皺了下眉頭,這才注意到自己拿槍的手正不受控制地發出顫抖。當然,他之所以發抖一方面是因爲恐懼,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情緒太過激動。爲了掩飾內心的窘迫,他轉移話題道,“沈航,你就不想問問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嗎?”
“你拿了米雯的鑰匙,自然是通過她找到我的。我只是沒想到……”沈航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少有的難過表情。“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出賣我。我明明那麼愛她,那麼信任她,甚至把她當成我唯一的家人……”
“你的家人可不只有M小姐一個吧?據我所知,你還有個10歲的兒子呢。”
“哦?你連這件事都知道了?”沈航揚了下眉毛,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往事如潮水般從記憶深處翻涌上來,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自己瞞着米雯,親手把兒子送給了一對沒有生育能力的年輕夫婦。從那天開始,他就強迫自己必須要忘掉那個孩子。
他知道這麼多年來,米雯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他們的兒子,如果顧淞得知了孩子的秘密,並利用那個孩子威脅米雯,那米雯出賣自己的原因就解釋得通了。想到這裡,沈航用諷刺的語氣地對顧淞說道:“顧警官,你可以啊,爲了找到我的藏身之地,你連這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卑鄙?”顧淞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說,“你這種人就不要跟我談什麼卑不卑鄙了。爲了利用我找到EL-27的解藥,你不是也抓了一個身患重病的小姑娘當人質嗎?沈航,我現在就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組織的人根本就沒有研發出那種解藥,你的病沒得救了。”
“是嗎……”沈航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有心理準備。“既然如此,你就甭抓我回去受罪了。就在這兒一槍打死我算了,既能滿足你的個人心願,也可以給我一個痛快的了斷。”
“哼,你以爲我不想殺你嗎?”顧淞握緊了手裡的槍,把槍口對準了沈航的心臟。九個月前,在地下監獄,他就是這樣用槍瞄着沈航,卻因爲自己的猶豫和軟弱遲遲沒有動手,最後看着沈航逃之夭夭,重返人間繼續做着傷天害理的事情。
九個月後,糾正錯誤的機會重新擺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立刻扣動扳機,把魔鬼送回到地獄。可是他答應了夏時,絕對不做違反規定的事,所以夏時才決定幫他。他不能出爾反爾,背棄了朋友對他的信任。
“那你爲什麼還不動手?難不成還想像當初在地下監獄那樣,眼睜睜地看着我從你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住口!”顧淞怒喝了一聲,掏出一副手銬,緩緩地朝沈航走去。後者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勝算,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吧,我跟你走。只不過……”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你總得讓我換一身體面點兒的衣服再出門吧?”
顧淞想了想,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他用槍指着沈航的腦袋,“除了換衣服不許有多餘的小動作,聽明白了嗎?”
“明白。”沈航點點頭,轉身向臥室裡走去。顧淞緊跟在他的身後,目光須臾不敢離開他的雙手。
來到衣櫃前,沈航先是脫掉了外面的睡袍,接着便在櫃子裡認真地翻找着他“上路”時要穿的衣服。
顧淞自始至終緊繃着神經,看着沈航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戴整齊,不耐煩地催促道:“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
“當然。”沈航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裡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就在他轉身面對顧淞的時候,手裡竟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小瓶子來。顧淞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麼,忽然感覺到到眼前一黑,呼吸道如同被火焰灼燒一般疼痛難忍。他一邊狂打噴嚏一邊在心中暗罵,稍不留神就被沈航奪走了手裡的槍。
完蛋了,顧淞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死定了。他後悔自己輕信了沈航的鬼話,後悔剛纔沒有開槍,給沈航製造了反敗爲勝的機會。可是後悔有什麼用,他失去了戰鬥力,武器也落到了敵人的手中,眼前的形勢對他非常不利。
他不知道沈航會用什麼方式對付他。是一槍打死他,讓他死得痛快一些,還是像上次那樣,用殘忍的手段折磨他,讓他在極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既然組織沒有研發出EL-27的解藥,那麼對於沈航來說,他現在已經毫無利用價值。沈航沒有理由讓他繼續活下去,他今天必死無疑。
其實,顧淞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他只是不甘心一個人上路,即便是死,他也想拉着沈航一起下地獄。
“顧警官,你這次又失算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沈航略有些得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同時還伴隨着劇烈的咳嗽。
顧淞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卻能感覺到不遠處,冰冷的槍口正直指着他的腦袋。也許他命中註定就不是沈航的對手,否則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敗在沈航的手上?
沉默了片刻,沈航繼續說道:“雖然我有點捨不得一下子就把你殺了,但是時間緊迫,我恐怕不能再陪你玩兒下去了。認識你這麼長時間,你給我帶來了很多驚喜和樂趣,當然也有不小的麻煩。也許不久之後的某天,我們會在地獄裡重逢。但是現在,你無疑要比我先走一步了。再見,顧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