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詳情,是希靈後來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的。她只記得這一夜充滿了無盡的狂怒與羞憤,她被全世界逼得走投無路,於是只能和麪前的一切活物同歸於盡。她抓她咬她踢她打,她要殺了白子灝,一如她也要殺了何養健。白子灝被她鬧得急了,一個嘴巴把她扇到牀上,然後一手摁住了她,一手扯她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裳。她的衣裳也真是邪門,看着那樣服帖利落,其實藏了無數的鈕釦與零碎。他起初還是一粒一粒的解,後來在被希靈的指甲劃過了面頰之後,他的耐性終於耗盡,一使蠻力,撕開了她的前襟。
手指劃過了又溼又涼的皮膚,皮膚非常的嫩也非常的薄,包着很纖細的骨骼。白子灝依然不知道她的年紀,只想她一定還小,小得尚未長成。可小有小的好,是最鮮的花苞,一口能夠吮出青澀微甜的汁。她像個小瘋子似的歇斯底里,歇斯底里其實也有歇斯底里的好,投懷送抱的女人玩得多了,偶爾來一次霸王硬上弓,也是別有一番情趣。
將光溜溜的希靈壓到身下,他氣喘吁吁的低頭看,越看越覺得她太美麗。忽然撅嘴親了親她黑沉沉的大眼睛,他想自己可得悠着點兒,別把小東西玩死了。
然而希靈還是死了一回。
午夜時分,房內降了溫度。兩個人的熱血也隨之涼了。
希靈氣息奄奄的側臥在牀裡,從棉被上方露出了雪白單薄的小肩膀,肩膀反射了燈光,細膩如同瓷器,上面印着縱橫紫紅的指痕。烏黑捲髮蓬亂成了一團雲,雲下是她慘白的臉。她還清醒着,定定的睜着大眼睛,她緊緊的閉了嘴,把薄嘴脣抿成了一條線。
白子灝裹着睡袍,靠了牀頭坐着。悶聲不語的抽了一根菸,他隨即轉身歪到希靈面前,探頭望着希靈的眼睛低聲說話:“哎,我錯了。你放心,往後我絕不再對你動粗了。”
希靈不言不動,像是凍住了。
白子灝伸手理了理她的亂髮,又道:“何家既然拿你當個東西送給我了,往後你就也別再起外心,老老實實的跟着我過日子。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愛你疼你。”
希靈慢慢的垂下眼簾,讓長睫毛在自己的面頰上投下兩片陰影:“我又成了沒人要的孩子了。”
白子灝向她靠了靠,把她連人帶被摟進懷裡:“傻姑娘,你還有我呢!我爹是直魯豫巡閱使,遠的不敢提,華北這邊除了大總統,就是我爹大!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將來能差得了?你成了我的人,我能讓你沒依靠?”
希靈在他懷裡輕輕的掙扎了一下:“你別用胳膊勒着我,我疼。”
白子灝略略的鬆了手,湊到希靈面前笑問:“疼?哪兒疼?”
希靈把臉埋進了棉被裡。
白子灝追着她問:“說啊,到底是哪兒疼?你說出來,我給你揉揉。”
一邊說,他一邊掀開棉被硬擠了進去。棉被下面的希靈忽然尖叫了一聲,隨即響起了白子灝嗤嗤的笑:“誰讓你小呢!”
天明之後,白子灝嚷着餓,早早的起了牀去吃早餐。希靈看他要走,連忙說道:“你派人去飯店取我的行李,要不然我沒衣服穿了。”
白子灝心情很好的對着她一笑,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自己溜溜達達的出了去。然而不出一個小時的工夫,一個小丫頭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將個皮箱放到了房中角落裡。
希靈掙扎着下了牀,尋覓着進了浴室,調出熱水洗了個澡。然後走回臥室打開皮箱,她從裡面找出了一件黑色襯衫穿了上。襯衫有個繡了繁複花紋的大翻領,領口垂着飄飄的絲帶。將絲帶打成了個蝴蝶結,她又穿上花格子短裙和顏色同樣深沉的長筒襪黑皮鞋。沒有年輕小姑娘這樣穿戴的,這簡直類似了喪服,放在先前,她絕不敢公然的穿成一隻黑老鴰,但如今無所謂了,如今,她只取悅自己就可以了。
坐在鏡子前,她面無表情的撲粉、抹胭脂,用刷子刷卷頭髮,用小拇指肚蘸了口紅塗嘴脣。最後站起身後退了兩步,她將鏡中人審視了一番,又擡手撣去了胸襟上的一點香粉痕跡。
一夜之後,其實她還是她。脂粉掩蓋了她貧血的顏色,輕提裙襬對着鏡子行了個屈膝禮,她逆着陽光揚起尖尖的下巴,依然是個漂亮的洋娃娃。
她還是她,她又不是了她,或者也可以說,她終於是她了。
她想自己本就不該鬼迷心竅的去愛上什麼人,如今鬼魂散了,心竅通了,你說她是變了,還是沒變?
白子灝忽然出現在了門口,看着房內的希靈,他愣了一下,也覺得她這一身有點像喪服,然而黑衣把她的皮膚襯成了雪白——不誇張,真是雪一樣的白。她不該這麼穿,可是這個穿法,又是真好看。黑白分明,好看得嚇人一跳。
“餓了吧?”他決定隨着她穿:“出來,讓你見幾個人。”
希靈一言不發的跟着他出了臥室。穿過一道走廊進了樓下的大客廳,她看到了面前四名女子。四個人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全不會超過二十歲。
白子灝把希靈推到身前,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向前指點介紹:“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認識一下。往後你就算是我的小老六——”說到這裡,他親熱的彎腰一摟希靈的脖子:“人家還是小孩兒呢,你們幾個不許欺負她啊!”
老二——也或者是老三老四老五,鶯聲嚦嚦的先笑了:“我的少爺,你從哪兒弄來這麼一位招人愛的小妹妹?別說你,這小妹妹我看着都愛呢!”說完這話,她上前幾步拉起了希靈的手,笑着低頭說道:“六妹,往後咱們就成了一家的姐妹,你要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她擡手一拍胸脯:“就來和二姐說。”
白子灝越過希靈的頭頂,在老二臉上親了一下:“到底是你懂事。”
希靈怯生生的看了看四位嬌花,然後默然的垂下了頭。白子灝的雙手滑了下去,輕而易舉的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哈哈大笑着往餐廳裡走:“給我的小老六餵食兒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