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嬌小的身子在他話裡伏着,滿身鮮血淋漓,疼的蒼白的脣瓣微張冷汗涔涔卻一個字都不吭。直到聽到許紹彥對她說的那番叫她“安心閉上眼睛不要多想”之類的話,才懂得這小東西大約是怕自己,哪怕是他已經給了她承諾和保證,在他懷裡的時候沐染依舊會被他的冰冷和威嚴震到,她吊着的那顆小小心臟纔始終放不下來。
一方面,楚君揚不喜歡她這樣的畏懼;另一方面,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讓這個小東西產生如此強烈的感覺,不管是什麼感覺,他心裡,卻都有那麼一點點輕微的悸動。
那天與她深吻的感覺最好……
……那一瞬……她是他的……
旖旎到令人心馳神往的感覺,在沐染推開了玻璃門走出來的瞬間戛然而止,她站在臺階下,小臉上沒有半點失落,轉過身,跟後面追出來蹙眉解釋的經理輕聲交談着,一雙美眸晶瑩澄澈乾淨清爽,與他說完話之後告別,慢慢地繼續往前走。
她沐染身上,很可貴得沒有那些社會最底層人那種貫有的自卑與自憐,她一向能公平清楚地判定自己的價值所在,如若跟對方的崗位要求不合,有衝突,那彼此錯過太過正常,小東西從不會輕易貶低自己;這樣的不卑不亢,他喜歡。
很喜歡。
所以如若那天沒有放她走,留她在身邊,那如此這般跟這小東西相處,感覺應該會很好,是麼?
哪怕她在牀事上經歷過幾次都仍舊那樣青澀稚嫩打不開,但能夠乖乖地承受他的索要,就已經足夠好了……是麼?
這遐想,原本在那天她在桐苑自殺的時候就有,這幾日因爲她的傷情吊着,楚君揚冷冷地不管不問,幾日後想起再去過問的時候才得知她已出院。
好的那樣快,該是沒事了,嗯?
小東西純美的眉心之間,不知是誰給的支撐,彷彿逐漸得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那樣低落絕望,萬念俱灰,那感覺距離他彷彿有些遠,但不管怎樣,楚君揚覺得那還是好的,比起那天她握着瓷片滿身鮮血淋漓地貼着牆面,一念恍惚之間就要喪命的那種令他揪心的可憐的絕望來得好。
寒冽冰冷地抿脣之間,車上商務筆記本里的郵件和手機的震動聲都一直沒有停,楚氏那樣龐大的工作量依舊每天都在煎熬逼迫着他,已然成爲了習慣,這樣猛地抽出時間來做這種事多少會有些打亂他嚴謹工作的節奏。以後,情況大概只會更加嚴重。
蕭堯已經緩慢地開車悄然跟蹤了那個女孩子幾條街,夜色逐漸降臨,屬於Y市秋天的寒意也逐漸壓下來,微冷,那女孩子卻依舊爲了掩飾一身職業的氣息拿着外套穿着單薄的襯衫在每家店每家店地跑,凍得瑟瑟發抖。
蕭堯大約能猜得到,她還沒找到,因爲思銳強大的工作量,和她作爲負擔銷售任務的設計師所並不穩固的工作時間,很少能找到一份兼職能與之相容的。
包括她上一份,就是在一家意大利餐廳做晚班的兼職,時間從九點鐘到夜裡兩點……沐染從不撒謊,這點,從她遞給楚氏的項目審覈資料上連半點小花招都不做上就看得出來……因此也理所當然地,那些店家也拒絕她拒絕得乾淨利落……
一句簡單的思銳廢標就把她如今的生活逼成這樣,蕭堯揣摩不透後座男人今日過來具體的意思,在她差不多要尋到第十家店的時候,蕭堯終於禁不住沉聲緩緩開口:“……楚先生……”
黯啞低沉的嗓音,不帶什麼感情地,氤氳開在稀薄的空氣裡,緩聲迴盪,“要幫麼?”
面前那一家店,開在路口最顯眼的位置,是楚氏的一片白領階層公寓樓的開盤銷售區。沐染如果平時跑業務較多有自由時間的話,或許可以做好這樣一份同樣工作性質的兼職。那麼今晚,她便可以終止在這裡……如果楚君揚有意要幫她的話,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但,蕭堯絲毫不敢下定論而是要開口,因爲他從來都揣摩不透楚君揚的心思,例如那一日,他居然會突兀地肯放她走,走後又冷冷地將自己放在公司裡批了通宵的文件和企劃案。這一日來了,卻也只是淡淡地緊跟着,沒有半點舉動。
如今車窗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滿眼的霓虹流火,後座上楚氏那邊打來的電話引起的手機嗡嗡震動聲清晰可聞,忙碌一直在逼迫着壓覆着,楚君揚肯抽出最寶貴的時間過來看這一遭,足以見他禁忍不住的重視,可來這一遭,難打不是爲了幫這個女孩子,哪怕一點點麼?
伴隨着蕭堯的問句,楚君揚停下了在鍵盤上飛舞着的單手手指,指骨修長有力,粗糙的薄繭覆在指腹之上,讓摩挲之間都透出性感霸道的味道,他冷眸擡起,幽邃如墨染般的深眸冷冷凝視着那個嬌小的瑟瑟發抖的身影,神情淡漠卻深意凝重,涔冷的薄脣輕啓,半晌才嗓音低沉黯啞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回。”
這一句,更加冷酷無情。
蕭堯一時間根本無法反應過來,目光,還緊緊得停留在遠處。
冷風吹來撩開了沐染的長髮,連襯衫的衣領都被輕柔拂開露出了那麼一小點刺眼的紗布,蕭堯一雙泛着血絲的冷眸被吸着,盯着那裡看了許久卻不得不猛地打轉方向盤,放肆地壓過地面上標划着的雙黃線就掉頭離去。
楚君揚的命令不可逆轉否決,如今跟得他時間越長竟越縷縷被他震驚到且變得更加無法揣測,蕭堯心潮還在澎湃,卻已在驚心動魄之下將車迅猛地往回開了。
……
楚氏那邊難纏難理的公事永遠堆積如山,如今更是有肅殺地勢如破竹般脅迫而來的架勢,楚君揚招架着,一如既往的冷酷狠絕,碾壓起來也不急不緩,卻不給對方留半點餘地。
如今,楚邱兩家聯姻的消息明明連半點都沒有透露,董事會那邊便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也知道,必是阮雲卿在那天的慈善晚宴上跟衆多的人和眼前都虛張聲勢過,哪怕邱家那位大小姐跟家裡鬧得翻了天劃清了界限,求得了那麼幾個月的寬限期,阮雲卿卻絲毫不想放過,早已把消息傳得鋪天蓋地都是,董事會這邊大概是嗅到了楚氏的繼承權將在未來一年之內變動的氣息,纔敢如此放肆囂張。
淡漠的幾句冷酷無情的話後,掛了電話,又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廝殺,楚君揚向來如此把冷酷的家族之戰當做家常便飯,他冷酷殘暴的鎮壓從不雙手沾血,對方的跋扈囂張只會惹得他背後的冷焰和殺氣愈發濃重,本來打算晚兩年再和那個人撕破臉,卻不曾想他顧忌楚君逸的面子沒有下手之前,對方就已經開始按捺不住,狂放地跳了出來。
蕭堯聽他冷漠駁回了一樁和邱家菱悅集團的合作案交易往來,掐了那些人的念頭,又一陣手機震動聲響起,與剛纔不甚相同,蕭堯頓了頓,這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
陌生號碼。
“喂?”
黯啞低沉的嗓音,帶着幾分沉穩,是與楚君揚有些相似,但終究不是他。邱若彤聽着電話剛剛接通的那種激動的心情瞬間蕩然無存,裝扮得冷豔無雙的美麗小臉一冷,拿下手機來仔細地看了看,知道自己又被騙了,這根本不是楚君揚的號碼!一時間她聽都不想聽,說更不想說,對方不管是誰!有什麼資格,聽她邱若彤如此好言好語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