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纖小的身子僵硬在他懷裡,只發顫,不動。也不說話。
唯有纖長的睫毛下泛紅的眼圈,和蒼白到透明的脣,代表着,她已經疼到徹底僵硬了。
小手,發顫着擡起,輕輕抓住了他腰側的衣服。
楚君揚健碩的身軀,輕不可見地因此劇顫了一下。
“楚君揚。”她好不容易張開口,氣若游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還好。語調還算穩。
“你放開我吧……”她輕聲說,“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之前想到過,也做好過準備……”
“喝酒沒有什麼。就像得了癌症的病人知道會疼,用嗎啡是爲了減緩病痛,但不代表,是對病魔投降、要放棄治療了……我只是有一點點心痛,所以才喝酒而已,現在也只是有些頭痛,別的,沒有什麼……”
該問的。她還是要問。
該堅持的,她還是要堅持。
等熬過了這最後要給關口,就會好了。
楚君揚還以爲她到底要說什麼,等了這許久,卻是說這些。
心,一下子冷了一大半。
健碩的臂膀微微放開一點,看她美麗而倔強的樣子,又讓楚君揚徹底後悔了一次。
後悔,他就應該直接折斷她的翼,捆她在身邊,也省的她到現在都覺得一切還有希望,覺得楚君逸沒有在騙她了。
臉色,於是就再也沒能緩過來,冰冷到嚇人的樣子,慢慢展現在了她面前。
“沐染。”
在他們來這裡之前,楚君揚還是盯着她,冷聲叫出了她的名字。
“回國之前,我就在等你的一句軟話,只要你肯說,一切我就當沒法生過。”
“你也應該不會傻到不知道,爲了你的這個主動放手,我楚君揚做過多少退步,而在這中間,有多少次機會,我可以一個不高興就直接弄死你。”
這些,你都知道麼?
這冰冷的語調,激得沐染劇烈一顫,一股冰冷的、原始的恐懼感,莫名地從心底就慢慢爬升了上來,攫獲了她。
這一晚,他從美國風塵僕僕地趕來,爲這一場期盼已久的結合,卻遭遇到這樣的結果。
他終於,也是耗盡了所有的耐心了。
“想要聽聽他最後的答案是麼?”
“嗯。”
俯首,低頭湊到她耳邊,冷冷緩聲道:“去吧。”
“去問你想問的。聽你想聽的。既然你一直都想要我說的你不信,你要聽真的,不是麼?”
“去吧。你只有這一個晚上了。”
說罷,結束了深深凝視着她的眼神,起身,冷冷走開。冰冷的身軀,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沐染顫動着恍惚了一下,就在這個男人冷冷得跟自己說完最後一句,起身離開的剎那。
她的心裡就像是被什麼拂過,悶悶地疼了一下,瞬間,就悶疼到什麼都忘了。
也沒聽到喧嚷聲,由遠而近。
……
楚君逸已經碰了一圈的酒。
除了自己碰杯之外,有時還要替邱若彤擋一下。
邱若彤倒也配合,一開始的時候爲表現嬌羞和愛意,也替他擋過一兩杯,幾杯之後就要彰顯出大家閨秀的教養來,不再沾一星半點。
楚君逸於是輕輕圈着她的腰,一杯杯地喝下了所有人遞過來的酒。
身後很遠很遠的地方,阮雲卿挽着身體狀況不大好的楚傲天,淺笑着跟他說着什麼,一臉幸福地看着眼前這雙兒女。
聚攏的人羣微微散開。
邱若彤早就看到了人羣中那個纖弱着孤單站立着的女孩兒,本就冷冷的不打算理會,但見她一直往這邊看,心頭的怒火也莫名燃燒起來了。
故作不經意地,輕輕扯了扯楚君逸的袖子,在衆人前柔聲甜美道:“君逸。”
“這邊。”
楚君逸恰好喝下了杯子裡的最後一口酒。
“我倒是真沒想到過這個沐染敢來,我還一直沒看到她,不過既然來了我們就敬一下吧?畢竟人家到了一晚上,一句話都不跟她說,也太不近情理,”邱若彤淺笑着,笑容裡沒什麼溫度,“你看都將近十一點了,下山的路需要那麼久她都沒有走,一定是還有話跟你說吧?能等到現在,也挺不容易的了!”
她等了那麼久,應該,就是爲了現在吧?
一定是這樣。
楚君逸的手陡然一顫,圈着她的腰的胳膊僵了,酒杯,差一點點從手中滑落摔碎掉。
低頭,恍惚而震撼地看了懷裡的女人一眼。
邱若彤似笑非笑,興致盎然,精緻無雙的妝容在他眼底閃耀着。
“是麼?”他嗓音極度沙啞地說。
“是啊,很執着,”邱若彤低喃着迴應了他一句,淺笑的眸掃向沐染,“而且她今天很漂亮,雖然很低調但是風頭就快蓋過我了,看起來是精心裝扮過的呢,不知道是爲了尊重我們的訂婚還是想做點別的什麼。我們去見見吧,畢竟你也該有些話說清楚,不是麼?”
說完,已經不再願意徵求他什麼意見,直接輕輕挽着他,走到了沐染的面前。
那個已經喝的頭痛欲裂的女孩子,一下子彷彿是清醒了一般,清亮的水眸睜大,提起所有的精神,面向了這一對攜手走來的夫妻。
儘管很多次,很多次受傷,但沐染還是沒有見過,楚君逸真的挽着個什麼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樣子。
且周圍的一整圈人,都是來這裡看他們,祝福他們的。
如此一來,所有人的焦點,幾乎都集中到了場子中間的這幾個年輕人的身上。
尤其那個纖瘦美麗的小女人。
一整晚,的確有無數的青年才俊想要過去搭訕,見她只孤零一人獨自美麗,這種渴望就愈發強烈。
但,見先後接觸過她的人,一個阮雲卿,一個楚君揚,便就知道她一定身份特殊,即便再渴望上前,都不得不斷了念想。
可如今。
這又是怎麼個狀況?
“沐小姐。”
邱若彤率先出聲,輕擡下巴,極有教養地淺笑着,到了她面前。
“先感謝你能光臨,雖然我挺想不到的,”邱若彤朝她舉了舉杯子,道,“畢竟上一次給你請柬的時候,你看着不大高興,也鬧得挺下不來臺的,我還以爲你這次一定能得到教訓,好好在家傷心,不會再來糾纏君逸了呢!”
“怎麼,”邱若彤一手挽着楚君逸的胳膊,一隻手的手指輕輕釦着香檳杯壁,歪頭淺笑,說,“我猜的對不對?今天你是來祝福我們,還是想來做點別的什麼呢??”
刻薄的話語,只有臨近的一圈人聽見了,紛紛倒吸涼氣,壓抑着心裡的震驚,拿異樣的眼光瞄起了這幾個人。
一旁,楚君逸卻只覺得挽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有千斤重。
心裡,尖銳地刺痛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