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名獸人弓手,三十八頭霜狼,上百名戰士,還有二十多個薩滿祭司……”灌木叢中,蘭洛斯拉了拉帽檐,彷彿在擔心幻術僞裝的高等隱形是不是在正常運作。
“該死,這是埋伏,我必須帶先知離開!”他的斗篷下,奈麗望着山坡上看似毫無防備的十來名獸人,頓時明悟了過來。這些野蠻的混蛋,根本不是來尋求和平的!
縱身一撲,蘭洛斯二話不說將奈麗按進了草叢中。幾乎在他們潛入灌木的同時,一股不自然的微風從草原上拂過。
“你在幹什麼?”感受到對方看似瘦弱的身軀傳來巨大的壓迫感,奈麗的心裡涌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不過很快,她一把將對方推開。
“別誤會。”頗爲有趣的打量着對方臉上些許的慌亂,似乎在驚訝這妮子也會害羞,隨後在對方惱火前,蘭洛斯再度將目光聚集在前方:“是探測法術,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別忘了,你保證過會聽我的安排我才帶你來的。”
這次行動,原本只有蘭洛斯一人,畢竟他不是德萊尼,就算暴露,也不會落下口舌。但奈麗不同,她是大主教,是德萊尼高層,原本不帶武裝的和平談話出現這麼一個僞裝接近的遊俠,獸人有足夠的理由將這些德萊尼當場擊斃。
帶上奈麗當然不是他的想法,只是這傢伙連維倫的命令都不聽,非得自顧自跟蹤了上來。沒辦法,爲了防止遊俠被發現,蘭洛斯只能像當初潛入祖阿曼一樣,用幻術僞裝幫助她一起潛行。
同時,他還有自己的小心思,既然戰爭已經不可避免,那麼最好還是別讓維倫陷入險境,有可能的話,在對方出手前,他會不惜挑起獸人的怒火也要把維倫救下。
有奈麗在,他的把握也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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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克塔爾朝杜隆坦點點頭:“加上隨從,只有他們五個人,沒有武裝,也沒有任何隨行部隊。”
這話讓後者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爲自己如此嚴陣以待而感到羞恥,但是,但是如果他不這麼做,如果他無法表示忠誠,那麼霜狼氏族就有可能遭受部落的打壓,甚至是殺戮!
他知道,部落絕不會讓一個跟德萊尼有交際的氏族獨善其身。
但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爲氏族生存大義的理由,在這位老者面前,顯得如此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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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有選擇,爲了自己的家人,他可以付出一切,這是霜狼氏族的生存理念。他沒有因爲維倫和這幾名德萊尼隨從一襲布衣的無害模樣而放鬆警惕,奧術和聖光,是比普通刀劍還要可怕的力量。
示意德雷克塔爾向所有人傳遞戒備的指令,他邁步向前,與坡下的先知相隔數十米遙相對視。
“真是沒想到,距離上一次見面還不到一年,我們之間的距離卻擴大到了如此。”維倫笑了,他的笑容苦澀而悲傷,部落的領袖耐奧祖,沒來,他所期待的和平,彷彿只是一個笑話。而與杜隆坦的故人相見,卻是對方數百人的嚴陣以待。
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但,絕對是最受打擊的一次。
儘管與對方相隔甚遠,但先知的聲音洪亮得根本不像一個老人,一字一句,清楚傳達到了杜隆坦的耳畔。在得到德雷克塔爾施法成功的確認後,他沉着臉,大聲迴應道:“我們今天不是來討論過去的。”
“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公然發出挑釁,宣稱你要擅闖我們的聖地!”
就是這樣,他想。直奔主題,讓那些囉囉嗦嗦的東西都見鬼去吧。
“不,我之所以來,是爲了尋求和平。”維倫搖了搖頭,“這場戰爭已經流了太多的鮮血,身爲領導者,我們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人民無謂的犧牲。”
“我很慶幸,慶幸你來到了這裡。”
“經過上一次的交談,你應該能理解我爲什麼會這麼做。”
杜隆坦皺了皺眉,他想起當初這位先知的說法,沃舒古是德萊尼的飛船,先祖之魂的存在正是因爲那個叫什麼納魯的生物。但是,如果這一開始就是個騙局呢?
“我說了,我沒有權力准許你進入聖山,而且先祖之魂已經降下旨意,你們,是敵人!”杜隆坦眯起了眼睛,銳利的鋒芒帶着審視的光直指對方眼眸。
沃舒古住着德萊尼的神明?胡扯。沒有人會傻到相信敵人的荒謬言論,尤其是對德雷克塔爾來說:“沃舒古是獸人的,是我們摯愛的死者的家,是先祖之魂溫馨的居所,你們卑劣的蹄子根本不配碰到聖山的山腳!”
杜隆坦皺起了眉頭,相識這麼多年,他頭一回見到盲眼先知這麼憤怒。不過這並非沒有來由,先祖之魂無數年來帶給獸人走上繁榮的信仰與智慧,如果選擇相信德萊尼,意味着他們要去質疑自己信奉了一生的存在。
德雷克塔爾,或者說,所有的獸人薩滿都不可能相信德萊尼的鬼話。
“沒錯,先祖之魂是不會說謊的。”杜隆坦重重點頭,與其說是在表示贊同,不如說是在強迫自己停止不必要的揣測。
靜立在原地,維倫的手心漸漸滲出了汗水:“我同樣沒有說謊,我們不是獸人的敵人。”
“杜隆坦,你是個聰明而睿智的領導者,你不是那種像野獸一樣嗜殺的人,我不知道你們的……你們的領袖爲什麼對你們說謊,但那不是事實的真相,我們一直在努力與你們和平共處,你不該是現在這樣子,加拉德之子,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杜隆坦深棕色的眼睛露出了隱晦而危險的光:“你錯了,德萊尼。”
“我爲自己是一個獸人而驕傲。”他的聲音充滿了輕蔑,“我愛我的種族,哪怕這份愛要我獻出一切。”
維倫這才發覺自己的話語有所歧義:“你誤會了,我不是在污衊你的種族,我只是說……”
“說什麼?說我們能見到我們深愛的祖先,只是因爲你那被束縛在山裡的,神?”
“克烏雷不是神,他是我們的朋友,如果你們願意,他也會成爲你們的朋友。”
“哈哈。”杜隆坦突然大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聲中,隱約透露出一絲悲涼和蕭瑟,“維倫,你這是在逼我從我信任的人民和生我養我的傳統,與你的話之間做出選擇!”
“我可以很絕對的告訴你,我選擇我的人民!記住,如果你和我在戰場上相遇,我不會手下留情。”
維倫沉默了下來,他沒有再去爭取什麼,一切都結束了,既然連杜隆坦都這樣認爲,那麼毫無疑問,這場戰爭,失去了和平的最後希望。
不過,他有些好奇:“那麼,你不帶我去見耐奧祖了?”
杜隆坦搖搖頭:“如果他要抓你,該自己動手,他委託我處理你,我就選擇我認爲最合適的方式。”
“可如果我沒猜錯,他要你給他帶一個囚犯。”
“按官話說,我要做的是與你會面,聽你要說的話。”杜隆坦臉上閃過一絲狡黠,“如果我在戰場上打落你的武器,俘虜你,那麼,你就是我的囚犯。但綁一個主動伸出雙手的人,毫無榮譽可言。”
他雙手擡起,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隨後脫離部下的陪同,緩步來到了先知的面前。直到這一刻,維倫終於發現,他的臉上,帶着迷茫。
“他們說,你是先知。”杜隆坦的聲音放得很低,甚至連一旁的德萊尼隨從都沒能聽清,“那麼,你知道未來麼?如果你知道,告訴我,我能做什麼來阻止我所害怕發生的事情。我不會草菅無辜之人的性命,維倫,告訴我,什麼都可以,給我一個能向耐奧祖證明你所言非虛的證據!”
他意識到他在祈求,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他愛他的妻子,他的氏族,他的人民。他痛恨現在看到的一切,痛恨年輕人沒有體驗童年就進入成人世界,心中只有盲目仇恨的場景。如果求面前這位異族生物能改變一切,那他心甘情願。
維倫的眼中露出哀傷和無奈:“未來不像書,翻翻頁就能讀到。”
“未來一直在改變,就像流動的河水,旋轉的飛沙。有些時候,你只能得到一些指引,再無其他。就像今天,我非常強烈地知道,我不應該帶着武裝前來,結果你瞧,我不認爲這是巧合。”
“如果有什麼能夠避免你所害怕的事情發生,那也只能由獸人去尋找,而不是德萊尼。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說了我要說的話,時間之河的走向可以被改變,但現在能改變它的,只有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