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對方因憤怒而瞪大雙眼,似乎隨時都有吃掉自己的可能,蘭洛斯連忙攤開雙手以示無害,並陪笑道:“別緊張,我只是在想強效睡眠術算不算心智法術而已。”
蘭洛斯確實沒有對希爾瓦娜斯施放其他惑控法術,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這種法術跟攻擊法術的性質是一樣的,如非必要,很少會有法師對朋友施放這種法術。
不提失敗並被發現後可能產生的決裂,換位思考,沒有人願意成爲提線木偶被別人操控心智或是行動,更別說高傲如奎爾多雷了。扼殺他們的自由,必將迎來瘋狂的報復和打擊。
至於剛剛的沉默,蘭洛斯只是想試探一下對方,令他驚訝的是,除了憤怒,他還看到了一絲讓他浮想聯翩的驚慌失措。
“如果不是你救過我的命,我剛剛一定會殺了你。”短暫的停頓,希爾瓦娜斯板着臉,冰冷的聲音如同凜冬降臨,連空氣都因此而凍結了下來。
不過蘭洛斯並沒有受到影響,希爾瓦娜斯雖然惱怒自己,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對自己暴露過殺氣。相比未來殺伐果決的黑暗女王,現在的遊俠將軍明顯要稚嫩很多,也要天真很多。
想到這裡,蘭洛斯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淡淡一笑,算是迴應。
兩人間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看着閉上眼小憩的精靈法師,希爾瓦娜斯的心情莫名變得有些低落。
身爲遊俠將軍,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要有領導者風範,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相對的,精靈遊俠們也都以對待上級的態度與她相處。
而蘭洛斯這個異類,仰仗着沒有編制而從不在意這些。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希爾瓦娜斯倒是並不排斥這種敢想敢說的人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這也是爲什麼她一開始想要招攬這個法師的原因。
奧術顧問,重在‘顧問’二字,奧術師在奎爾薩拉斯一抓一大把,而能幫自己排憂解難的奧術師卻是鳳毛麟角,巧的是,蘭洛斯就是這樣的人。
雖然他平日裡不着邊的樣子看起來十分不靠譜,但是單憑攻堅戰中以十倍差距取勝、潛入祖阿曼擊斃暗鬆酋長,這些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壯舉足以證明,他絕對會是一個合格的顧問。
特別是在祖阿曼活着回來之後,原本希爾瓦娜斯以爲自己能收穫一個強大的助力,一位可以傾訴的朋友,甚至……
但是當她滿心歡喜找到對方後,卻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謊言,一場騙局?
更讓她委屈的是,她對所有人隱瞞了這一切,將蘭洛斯所犯下的過失統統掩蓋,並第一時間將這些告知對方,試圖幫助他‘改邪歸正’。可對方不僅沒有領情,甚至都懶得解釋!
這些天自己的焦頭爛額和努力,彷彿只是一個笑話……
儘管腦海中不斷浮現錯綜複雜的情緒,但是這些年的軍旅生涯讓希爾瓦娜斯成長了許多,她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冷靜和平淡,同樣的,她也不會輕易放棄。
“你知不知道?假傳軍令幾乎可以跟叛國罪相提並論。”強壓下心頭的憋悶,希爾瓦娜斯打破了帳篷內的沉默。
叛國罪不管是在哪個國度都是最嚴重的罪行,雖然蘭洛斯有貴族身份在,可以免除死刑,可一旦暴露,流放或者終生監禁肯定是跑不了的。
緩緩睜眼,蘭洛斯的眼中浮現起復雜的神色,隨後將目光聚焦在了對方的臉上:“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但我必須這樣做。”
蘭洛斯同樣不是推卸責任的人,惡魔是自己帶來的,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因爲燃燒軍團而死去的那些人,他應該爲這件事盡心盡力。
同樣的,他很明白希爾瓦娜斯的想法。不惜違背奎爾薩拉斯的律法試圖包庇自己,已經不只是單單用想要招攬自己就可以解釋得通了,這讓蘭洛斯很感動。可是,他身不由己。
“必須欺騙我,是嗎?”聽到對方這樣說,希爾瓦娜斯頓時感覺到氣不打一處來,冷笑着回駁道。
蘭洛斯的神色一滯,隨後輕輕一嘆:“我很抱歉,還有,謝謝。”
迎着對方真誠的目光,希爾瓦娜斯頓時感覺到胸膛處涌起一股細微的暖流,但這並不足以動搖她的態度,依舊冷着臉,絲毫沒有迴應的想法。
“我很感謝你沒有將這些罪證呈交給銀月城,但我不能加入遠行者。”
蘭洛斯對於戰爭並沒有什麼興趣,之前那些驚豔的戰術也多是沾了斯多姆卡的光。相反,他需要提瑞斯法議會的幫助,畢竟他沒辦法一個人對抗薩泰爾。而且如果不是這些大法師的幫忙,他甚至無法成功擊敗克爾加什。
做爲奎爾薩拉斯的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顯然對此十分了解。不過相比去因爲對方的拒絕惱怒,她卻選擇看到了這背後所象徵的意義。能夠最大程度上發揮自己的力量,可以成爲一個優秀的戰士,而懂得藉助他人的力量並完成自己的目標,這纔算是聰明人。
臉上的神情稍稍緩和,希爾瓦娜斯猶豫了一小會兒,沉聲說道:“即使是索蘭尼亞都沒有將一生都放在這上面,你呢?”
那是因爲燃燒軍團只是把他看作敵人,而非目標。
想起自己體內的薩格里特鑰石,蘭洛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不知道。”
不知道?!
眉頭狠狠一挑,希爾瓦娜斯突然起身,如閃電般探出手,一把抓住了蘭洛斯胸前的繃帶。
“聽着,我不管你有什麼原因什麼苦衷,等這件事情結束,你必須加入遠行者!”
四目相對,迎着對方氣急敗壞的凜冽眼神,蘭洛斯愣了片刻,意識到對方似乎是決定要繼續包庇自己,他緩緩咧嘴,由衷笑了起來:“你這樣做,就不怕我誤會什麼嗎?”
對方臉上的揶揄讓希爾瓦娜斯感覺到渾身不自在,當即手臂用力,將蘭洛斯重重推倒,見對方疼得呲牙咧嘴,這才露出了快意的笑容:“這是你欠我的,沒得商量!”
話音剛落,風行者沒有等待對方的迴應,很是乾脆地轉身朝帳篷外走去。看着對方的背影,蘭洛斯立刻收起了裝出來的疼痛表情,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謝謝……”
向前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希爾瓦娜斯的嘴角悄悄勾起一個驚豔的弧度,隨即掀開門簾,瀟灑遠去。
等到耳邊聽不見腳步聲,精靈法師默默搖頭,隨後竟是直接從牀上跳下,顯然,高等再生早已經將他的傷勢恢復得七七八八。
隨着魔力涌動,次級造物術編織出的衣物重新出現在他身上。與此同時,手中的徽章綻放起一抹淡紫色的流光。
“蘭洛斯,情況怎麼樣了?”
維林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看上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不過這並不會讓蘭洛斯有體諒他的理由。
“哼,你還知道接收我的訊息嘛。”冷冷一笑,精靈法師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如果不是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維林沒有及時收到自己的訊息並組織救援,自己哪會這麼快暴露?
“抱歉,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傳訊術那頭傳來一道意味深長的嘆息,“我在第二天才察覺到你的求救,在我準備聯絡你的時候,卻發現徽章已經不在你手裡了……任務,完成了嗎?”
維林並沒有詢問暴露與否的問題,既然徽章已經回到了蘭洛斯的手中,至少能證明,後者暫時已經掌控了局面。相比這個,他更關心的是計劃是否能繼續進行。
沉默了一小會兒,蘭洛斯點了點頭:“雖然有些波折,但幸不辱命。”
“太好了!”那充滿倦意的聲音終於恢復了神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維林連忙忍住激動,隨後連忙給徽章灌注了魔力,“找個空曠的地方,我這就把你傳送回來。”
話音剛落,奧術能量迅速在徽章上涌起,緩緩將蘭洛斯的身影徹底覆蓋。相比自己施放的傳送術,這股魔力更加雄厚,也更加凝實。
七環法術,高等傳送,只要擁有該位置的空間道標,可以在同位面進行無視距離的精確傳送。相比傳送術因爲距離的增加而增大的魔力消耗,這個高級法術更加方便,相對的,它的施法時間遠比傳送術要長。
等待是無聊的,蘭洛斯不經意間瞥向了門外。事實上,在希爾瓦娜斯將徽章扔給自己的時候,他就試圖以沉默逼走希爾瓦娜斯,以求找到機會直接離開。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遊俠將軍也算是一個鐵面無私的人,他可不希望因爲暴露身份而打亂自己的計劃。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似乎是誤會對方了……
嘛,有機會再做補償吧。
感受到身上涌動的魔力終於到達了巔峰,蘭洛斯收起了胡思亂想,隨着他抓起牀邊的斯多姆卡,白熾的光芒驟然閃過,下一刻,帳篷內已經是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