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琳精赤着上身,披着一件海軍上將的大氅。
先被返祖,又被血肉詛咒的身體最終維持着在了半維庫人的形態,比曾經的他高出兩個頭,體型膨脹了一圈。
一身肌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如藝術品的誇張展示。
甚至不需要他憤怒起來,任何看到如此偉岸身形的人都會主動的退避三舍。
曾經的戴琳是個強大的戰士,現在的戴琳則像一頭從傳說與神話中走出的猛獸。
但這樣健美強大的身形也給戴琳帶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麻煩...他以前所有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就算是身上這件海軍大氅披上去都和貴族打獵的小披風一樣。
不是他願意在庫爾提拉斯的秋天裡精赤着上身擺造型,實在是沒辦法了。
他的雙臂還纏着厚重的繃帶。
左手拉着一臉喜色的吉安娜,右手握着一樣東西,在忠誠又羞愧的大騎士塞勒斯的護衛下,父女兩人正在走向要塞的餐廳。
一路上戴琳很沉默。
他把玩着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吊墜,已經很破舊了,製作技藝精湛,使用玉石一樣的鸚鵡螺製作。
這東西雖然精巧,但有些配不上戴琳的身份。
他輕輕的將那鸚鵡螺吊墜打開,其上有一副會動的魔法影像,那是好幾年前的照片了,那時候綠皮獸人才剛進入艾澤拉斯。
恍如隔世。
魔法照片上的戴琳穿着一身水手裝,懷抱着自己的妻子。
年輕的德雷克站在父母身前,面對前方露出燦爛笑容。左手摁着淘氣的坦瑞德的腦袋,右手抱着穿裙子戴涼帽的小吉安娜,讓小公主坐在自己肩膀上。
照片上的所有人都在笑。
就連一向嚴肅的戴琳也抱着妻子露出笑容。
這吊墜...
是戴琳在一年多前追擊綠皮獸人的大術士古爾丹的戰鬥中,爲了表示爲愛子復仇的決心,親手丟入碧波大海中的。
上將那時候已決心斬斷自己的過去,以一種新的態度來保護家人。
他真的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重新見到這枚吊墜。
這是德雷克留下的。
算是物歸原主。
但德雷克能拿出這東西,就證明一年多前的海戰裡,德雷克就在戰場附近,或者說這一年中,他一直在暗處關注着自己的家人。
他並不是在死後的重生後失去了感情,變成了一個怪物。
可惜,那個臭小子沒有留下任何的言語。
他只是留下了這個東西,或許代表着他心中那些想要說出卻沒有說出的話。
“溫柔的德雷克想要回家,但布萊克是個混球,他熱愛大海...”
在戴琳昏迷前,布萊克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在上將心中迴盪,就像是謎語人留下的可惡謎語,讓人很難猜到他真實的意圖。
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呢?
唉,口是心非果然是所有普羅德摩爾的特徵。
“父親,那個吊墜是怎麼到哥哥手裡的?”
吉安娜拉着父親的手,她看到父親一直盯着手中的鸚鵡螺吊墜不說話,就小聲問道:
“那不是我離開庫爾提拉斯前往達拉然求學的時候,親手爲你做的禮物嗎?你一直說你把它貼身帶着,卻又遺失在了戰爭中。
是你把它送給哥哥的嗎?”
“這個不重要,孩子。”
戴琳看向小吉安娜,笑了笑,他將那鸚鵡螺吊墜戴在脖子上,輕聲說:
“它回到我手裡了,這就足夠了。”
“哥哥他現在還好嗎?”
小吉安娜有些抱怨德雷克打傷了父親,但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布萊克先生一直告訴我哥哥只是個胡亂指使人做事的菜鳥,但我不信,哥哥現在肯定很厲害吧?
畢竟他都能打贏你了,你可是人類裡的最強戰士!”
“他只是乘人之危。”
聽到這話,戴琳就不高興了,沒有一個戰士希望別人把自己的失敗掛在嘴邊,他有些惱怒的解釋到:
“是我先衝入恩佐斯的邪惡領域,和一位很厲害的女士聯手殺穿了大半個墮落之城,又鬥死了恩佐斯的邪惡寵物。
我被上古之神施加了詛咒。
我很虛弱,然後你的哥哥突然出現與我戰鬥。
如果我保持良好的狀態,我很輕鬆就可以擊敗他。
但...”
說到這裡,上將啞然失笑,他說:
“好吧,我承認他確實很厲害,在他小時候我曾呵斥他,說他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爲,儘管那是爲了鞭策他,但他用事實回擊了我。
他已經成長爲了一名大人物,他比我年輕時厲害太多了。”
“哥哥也是一名戰士嗎?”
吉安娜雙眼放光的說:
“就和芬娜姐姐一起厲害的戰士嗎?”
“不。”
戴琳回憶着布萊克在和他戰鬥中使用的那些技巧,他聳了聳肩,表情古怪的對一臉期待的吉安娜說:
“你哥哥現在是一名施法者,比你更厲害的施法者。”
“哇!”
小吉安娜發出一聲驚呼。
哥哥之前可明明沒有什麼魔法天賦的,雖然並不願意這麼說,但自己的哥哥德雷克確實是個天賦普通的傢伙呢。
也不知道他這一年多裡有什麼樣的奇遇?
真想見他一面啊。
父女兩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來到了餐廳,但在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桌子邊只有坦瑞德一個人在大吃大喝。
其他人都沒在這裡。
在看到戴琳走入餐廳之後,坦瑞德愣了一下,然後馬上站起身。
“坦瑞德,媽媽呢?還有金建阿姨和芬娜姐姐呢?”
吉安娜大聲問到:
“不是已經讓侍女通知他們了嗎?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
“呃。”
坦瑞德有些心虛的左右看了看,這小王子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父親,小聲說:
“她們...她們出去散心了。”
“你說謊!”
吉安娜氣惱的想要教訓一下說謊的弟弟,卻被父親伸手攔住,戴琳對低着頭的坦瑞德說:
“你媽媽和吉娜,還有你姐姐一起去找你哥哥了?”
“不是,沒有!”
坦瑞德條件反射的仰起頭想要解釋,但在看到父親帶着玩味的目光時,他抿了抿嘴,如泄氣的皮球一樣坐在了椅子上。
自暴自棄的抓着雞腿咬着吃,說:
“芬娜說她有辦法找到哥哥的隨從,就是那個大海盜布萊克。
這消息不知道怎麼被媽媽知道了,媽媽就親自跑去堵住了想要偷溜的芬娜,也不知道她們談了什麼,好像還吵了架。
但芬娜最終被說服了,願意帶媽媽一起去。
金劍阿姨親自給她們開的傳送門,我也想一起去,我也見過布萊克先生,他人挺不錯的,雖然兇巴巴的。
可是她們不帶我去。
說我還小...
氣死我了。”
“唉,隨她們去吧,德雷克暫時不可能回家的。”
戴琳坐在自己兒子身邊,摸了摸他腦袋,說:
“你確實還小,她們是爲了保護你。過幾天跟我一起上船,我們出去一趟。吉安娜,過來,坐下吃飯。
安心等你媽媽她們回來。”
“可是我想見哥哥。”
吉安娜小聲說:
“我可以追蹤金劍阿姨的傳送門路徑,導師教過我的,只需要一點點時間,我也可以打開通往同樣落點的傳送門。
哥哥說不定就在布萊克先生的船上。
如果錯過這次,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他呢。”
“現在不是時候。”
戴琳將一份蘋果派端起來,放在女兒眼前,說:
“不要去主動尋找他,不要去破壞他的計劃,他已經足夠成熟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既然他活過來之後第一個找的人是你,說明他信任你。
他不見你肯定也有他的理由。
但我相信,在他做好準備之後,他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的,在那之前,過好自己的生活吧,吉安娜。
我想,你的哥哥肯定也對你抱有同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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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深海中悄然前進如海底怪獸一樣的納格法爾號的甲板上,傳送門的光浮動着旋轉開。
肖爾和芬娜最先穿越光幕走入幽靈船中。
剛剛通過刺客大師試煉的肖爾歪了歪腦袋,看了一眼身後還在浮動的光幕,以及從光幕中走出的金劍夫人還有最後那個披着長兜帽的神秘女士。
他又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散發着幽冷氣息的烏索克智慧骨劍,對身邊冷着臉,戰意熊熊的芬娜說:
“我只負責帶你們來,但布萊克見不見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你要理解,在他的地盤上,我不能代他行事。
那會破壞我和他之間的兄弟情義。
我很珍惜這份情誼。”
“你可以對他說是我逼你的,但我覺得他肯定不會相信。”
芬娜咧了咧嘴,看向眼前空無一人的甲板,她大喊到:
“布萊克!你這臭弟弟,給我出來!”
這一嗓子並沒有把布萊克喊出來,反而讓整個幽靈船“沸騰”了起來。
在甲板四周迴盪起冰冷的迷霧,各種各樣刺耳尖銳的聲音從迷霧中響起。金劍夫人握住了腰間的魔法劍,她感覺到了,迷霧中有東西。
那些被約束於幽靈船船體中的怨靈們壓抑不住對一切生者的極度厭惡,它們嗅到了陌生人的氣息,它們將這這一幕視爲“入侵”。
啊,終於可以大開殺戒了!
迷霧中傳出嗜血的怪笑,還有低沉的腳步聲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只是短短几秒鐘,這一行人就被超過千名幽魂包圍起來。
“咦,不認識的阿姨!”
“是個精靈,是個老精靈,和笨蛋芬娜長得好像,是她的媽媽?還是她的姐姐?”
兩個清脆帶着笑意的孩子聲音在迷霧裡響起,穿着一紅一綠兩種顏色長裙的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傳入金劍夫人耳中。
在精靈大法師的注視裡,手拉手的兩個丫頭蹦蹦跳跳的從迷霧裡走出來,看着人畜無害,還有些可愛。
但在小桃樂絲和小艾比身後出現的那些東西可就不那麼“友善”了。
扛着大斧頭,鏽跡斑斑的鐵皮人魔偶、一頭人立而起,尖牙利齒,甩動尾巴的“獅子人”、還有西部荒野那邊很流行的“收割機器人”樣貌的“稻草人”。
最後是一個騎在魔法掃帚上的巨魔女巫...
這個女巫明顯已經死了很久了,完全就是木乃伊的腐朽怪物狀態。
“這麼漂亮的臉蛋,被刮花了肯定會哭很久吧?”
小艾比發出邪惡的咯咯笑聲,惡意滿滿的盯着金劍夫人的臉蛋。
她沒有小桃樂絲出場這麼大的排面。
但她也有自己的力量,這來自德魯斯瓦的惡毒小女巫冷笑着嚇唬金劍夫人,左手裡還纏繞着黑巫術的流光。
“歡迎來到納格法爾號,親愛的客人們。”
一聲嘹亮且字正腔圓的喊聲從高處響起,在船艉樓二樓欄杆邊,穿着報幕員服裝的首席歌劇大師巴內斯閣下彬彬有禮的對來者們歡呼道:
“布萊克先生爲所有不請自來的客人們都準備了精美的歡迎儀式,你們來的真巧,今晚的演出是我們最經典的劇目-《綠野仙蹤》。
請享用這場視聽盛宴吧。
哦,對了,歌劇團裡還缺少一位真正的精靈演員,所以這位氣質極佳的法師夫人不必擔心未來,我會在你死亡後妥善使用你的屍體和靈魂。”
“該死”
被連連針對的金劍夫人心裡也有怒火,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魔法劍。
她深知如果她是一個人闖進來這一戰估計在劫難逃,作爲一名精靈施法者,她已經察覺出眼前這兩個小姑娘幽靈有奇特的聯繫。
她們被這艘如活物一樣,已張開獠牙的船強化了,她們就是納格法爾號的利齒,要把活物吞入胃中,消化殆盡。
“退下去!”
芬娜擋在媽媽面前,揮舞着手中長劍,對小桃樂絲說:
“我也是這艘船的成員,你們不能攻擊我。”
“你不再是了!芬娜·金劍!”
小桃樂絲召喚出自己那頭兇狠的地獄獵犬,一個統御符咒丟上去把自己心愛的狗狗托蒂強化,兇巴巴的朝着芬娜尖叫到:
“你未經允許帶陌生人上船!納格法爾號很不高興,船靈姐姐宣稱你是個可恥的叛徒!”
“對,你是個叛徒,這艘船不歡迎你了。”
小艾比也在旁邊以一名精湛演員應有的強調,幫腔說到:
“沒有大到不可接受的犧牲,沒有小到可以原諒的背叛!你把傳奇大海盜布萊克·肖對你的善意當做兒戲,不死艦隊就要懲罰你。
絞死、溺死、凍死、燒死...
你自己選一個吧。”
芬娜的表情變的糟糕起來,作爲納格法爾號的一員,她最清楚臭弟弟的這艘船發起瘋來有多可怕。
她試圖解釋。
但周圍的幽靈水手們如角鬥的觀衆一樣,聲嘶力竭又聒噪無比的大喊着“叛徒”。
它們渴望看到一場充滿痛苦與絕望的處刑。
那充滿了死亡意味的狂熱讓芬娜的心開始下沉,若是布萊克或者塞菲爾再不出面阻止,這艘船就將成爲她的“角鬥場”。
眼前的小桃樂絲和小艾比主演的《綠野仙蹤》,只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戰,這兩個小傢伙是納格法爾號副本的“門神”。
而這艘船上,有太多太多手段可以輕鬆埋葬兩個貿然挑釁的傳奇。
“離開吧。”
早就跑到“觀衆席”中看熱鬧的肖爾拒絕了旁邊幽靈水手遞來的酒,他對芬娜攤開雙手,勸解到:
“現在走還來得及,布萊克顯然是想讓你冷靜一下。納格法爾號正在向未知方向全速前進,他或許忙於重要之事。
或許,你應該等他閒下來之後再過來。”
“我纔不會...”
芬娜的倔脾氣上來,根本不打算退讓,她正要反駁,卻冷不防被一隻手放在肩膀。
被她和金劍夫人保護着的神秘女人走上前,當着一羣滿含殺意的幽靈的面,伸手揭開了自己的兜帽。
凱瑟琳王后面色平靜的掃視一週,最後看向眼前的兩個小姑娘,說:
“我來見我的兒子。”
“我要麼帶着他回家,要麼永遠留在這裡陪他,沒有‘離開’這個選擇!這場歡迎儀式不錯,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你們要麼殺了我,要麼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