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一聲艱難的嗚咽,在霜狼要塞後方的山洞裡響起,代表着一箇中毒昏迷的傢伙恢復了神智。但這個眼睛上帶着黑布的老獸人,卻並不是因爲解了毒才甦醒的。
實際上,他現在依然被毒素折磨的痛苦艱難。
這種拉文霍德的秘製毒素也有破壞精神的作用,在它生效的時候,中毒者是很難依靠自己恢復神智的。
老獸人甦醒的一瞬,就感覺到身體各處都在疼。
傷口麻木中帶着遲鈍的疼,讓他忍不住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迴應。
不過生理上的劇痛,卻沒辦法干擾到他此時清醒的過分的精神,無法移動的軀體就像是個囚籠,將他被喚醒的靈魂困在其中。
身爲一名傳奇薩滿,霜狼氏族的德雷克塔爾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不對勁,好像有種古怪的魔法在他精神層面生效。
“忍着點,我不是個醫生,也不是牧師,我沒辦法祛除毒素。但我有特殊的‘治療方法’,能讓你的心理先於生理復甦。
我知道這很疼。
但我也知道,對於一個傳奇薩滿來說,只要你的精神復甦,肉體上的痛苦自然有神奇的元素幫你緩解。”
一個陌生但並不難聽的聲音傳入傳奇薩滿的耳中,讓德雷克塔爾在難熬的劇痛中提起了警惕,老獸人咬着牙不讓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出虛弱。
他動了動乾渴皸裂的嘴脣,幾乎以無聲呼喚,便有一道道溫柔的流水之力化作治療的波浪在他體內翻滾。
平息痛苦的同時,爲他急需水分的身體帶來滋潤。
布萊克平靜的看着這個過程,看着眼前的老薩滿沉默着自我治癒。
在德雷克塔爾呼喚流水治療的同時,他也在這山洞裡四處尋找,最終起身往角落去,在那裡取來一個古舊,有三分之一個人那麼高的木頭圖騰。
這是薩滿們獨特的施法媒介。
別看它表面不起眼,但這玩意生效的時候可是非常神奇的。
每一個圖騰都是薩滿們親自制作的,親自喚引元素之力爲圖騰灌魔,讓它們可以實現與元素之力的承載和融合。
越是強大的薩滿,製作的圖騰就越多,他們會將不同的元素力量灌注在不同的圖騰上,需要的時候激活便可生效。
最牛逼的是,圖騰這種東西和法杖魔杖不一樣,它的所有魔法效果就是範圍性且半永固的。
只要薩滿們自己撐得住,他們和他們的戰友就可以永久的獲得圖騰魔法的效果加持,越是高階的薩滿釋放的圖騰之力就越強大。
而一旦圖騰覆蓋的力量超過四個,就足以讓一名戰士的戰鬥力翻倍了。
因而在你看到一個薩滿已經丟下了四五根五顏六色的圖騰,並且開始朝着你搓閃電箭的時候,不管你想做什麼壞事,你都該理智的逃跑了。
“如果我沒認錯,這個應該是專門治癒毒素的圖騰吧?真是少見的高階圖騰,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布萊克觀察着手中具有強烈的獸人氏族風格的木頭圖騰,他對面色好了一些的德雷克塔爾說了句,又把那個半舊的圖騰插在他身旁。
老獸人依然沒有回答。
但在圖騰紮下的一瞬,一股漂亮又溫和的元素流光開始在圖騰表面跳動纏繞,它非常有節奏的閃耀,頻率大概在五秒一次。
那力量如溫柔的波濤拍打在老獸人和旁邊的布萊克身上,海盜能感覺到一股清新的元素之力的沖刷。
它在自己體內流動,驅散着所有可能存在的毒素。
“真是神奇的體驗。”
海盜以一個術士大師應有的見識評價道:
“比灼熱的聖光更溫柔、比神秘的月神神術更迅捷、比德魯伊的自然魔法生效更快,除了對天賦要求極高,以及效果不太穩定之外,薩滿的元素法術確實有可取之處。
我嚴重懷疑綠皮們當時是瞎了眼,這種神奇的力量哪裡比不上只會破壞的術士魔法了?”
“說話注意點,陌生人,你眼前就是一位你口中的‘綠皮’。”
在清毒圖騰的幫助下,老獸人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體內的毒素依然在破壞,但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
他捂着胸口的傷口,艱難的起身,靠在毯子邊緣的石壁上,用獸人語對布萊克說:
“元素之力用於治癒和輔助是極好的力量,但它的效果太依賴於薩滿本人與元素交流的水平,而且並不善於正面作戰。
在部落成立之後,在他們飲下惡魔之血後,在他們決定要清洗整個德拉諾的時候,他們需要的就不是治癒或者輔助了。
在那種情況下,元素力量有千般好,也比不過只會造成毀滅的術士之道。
畢竟,培養一個薩滿最短也需要數年,而成爲一名術士只需要和邪能簽下契約。
你是個人類吧?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的領地中?”
“我糾正你兩個說法,德雷克塔爾先生。”
布萊克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手裡抓着一個烈焰圖騰在研究,他一邊觀察圖騰上的元素符號,一邊很學術的說到:
“第一,元素之道不是不擅長正面作戰,你們德拉諾的薩滿弱於戰鬥只是因爲你們曾經信奉的四元素太弱小了。
這不是你們的錯,是那個世界的錯。
這一點我想你在艾澤拉斯隱居了七年之後已經深有體會。畢竟過去七年裡,你已經在奧特蘭克山脈掀起過不止一場大雪暴...
這樣的力量如果還要被評價爲‘不擅長作戰’,那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施法者都該羞愧的自殺了。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這個世界的元素力量有多麼強大。
你對於薩滿之道的理解也該與時俱進。”
海盜停了停,他“看”向老獸人,他眼睛上帶着紅色的眼罩,老獸人也看着他,老獸人眼睛上帶着黑色的眼罩。
這一幕真像是兩個盲眼者在黑暗中交流病情。
如果把布萊克手中的烈焰圖騰換成一把胡琴,這場面應該會更喜感一些。
但彼此交談的兩人卻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布萊克繼續說道:
“第二,我是個人類沒錯,但我不是在‘你們’的領地上。霜狼氏族的德雷克塔爾,我希望你能理智的看待這個問題。
你們是一羣入侵者,哪怕霜狼氏族從未加入過舊部落對於東部大陸的戰爭,你們從越過黑暗之門後,就選擇了自我放逐。
但這依然改變不了你們是入侵者一員的事實。
這裡不是你們的領地。
這裡是人類王國的領地。
你們只是一羣‘不請自來’的混球。
你們在這裡隱居了七年,不代表這片大地就真的歸你們了。
現在,我的同胞們要來收復這裡,他們要把你們從自己的大地上趕出去,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你說呢?
睿智而追求和平的傳奇薩滿。”
老獸人沉默下來。
幾秒之後,他嘆了口氣,說:
“你說的沒有錯誤,人類。
但這個問題很多人都看得到,我們只是拿不出辦法,我們派出了使者,試圖和奧特蘭克王國的官方溝通。
哪怕是以租賃的方式都好...
我們只是想安靜的生活。
你也說了,我們過去從未加入過舊部落對你們的戰爭,哪怕奧特瑞姆帶着士兵從奧特蘭克山谷越過去攻擊洛丹倫時,我們也沒有加入他。
我們對他們避而不見。
但這種渴求和平的提議,得到的迴應卻是一場刺殺...”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老獸人。”
布萊克翹起腿,坐在石頭上攤開雙手說:
“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們派出的使者從來沒有見到過奧特蘭克未來國王的面,你親手寫的那些信,也從未到達到聯盟高層的書桌上。
這場刺殺更不是奧裡登·匹瑞諾德安排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有人在阻止你們謀求和平...
當然,就算沒有他們阻止,在這個節點上,在獸人戰爭結束剛滿一年,而且洛薩被襲擊重傷的情況下,你們和我們之間也絕對不可能有和平。
你對於平靜生活的嚮往,削弱了你應有的判斷力,德雷克塔爾。
而我正是爲此而來的,你們獸人的傳統文化裡,一向有尊崇先知的傳統。你們把強大的通靈師和薩滿們尊稱爲先知,儘管他們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但我不一樣。
我是個真正的先知。
我來此與你交談,正是向你指引霜狼氏族未來的正確道路,你們的希望不在這片苦寒貧瘠的地方。
你們的未來在南方,在你們踏足這個世界的起始之地。
你們的未來在你們的世界裡,而不在這片不歡迎你們的大地上。”
“你是說...燃燒平原的‘正統部落’?”
老獸人猶豫了一下,他說:
“雷德·黑手確實派來過使者,但我並不信任他描繪的未來。”
“這和你信不信沒關係。你是先知,還是我是先知?我既然已作出預言,你照着執行就行了,這對於霜狼氏族有沒有什麼壞處。”
布萊克站起身,把灼熱圖騰丟在一邊,叉着腰對老獸人說:
“霜狼之子和傳奇督軍就在趕來的路上,你可以親耳聽他們說,你可以去判斷那個即將加入你們的霜狼遊子的身份。
你現在已經醒了,你可以決定你們的去與留。
而若我猜的不錯,在對你的刺殺之後,那些幕後黑手們也會執行對人類高層的刺殺,我甚至已經猜到了執行者是誰。
我會把他帶來,他會告訴你們真相。
雷德說,他領導下的獸人不會再屈從於任何試圖利用你們的陰謀詭計,你們獸人只會爲自己和族人而戰。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拭目以待吧。”
說完,海盜轉身跳入陰影中,在離開之前,他回頭對艱難試圖起身的老獸人薩滿說:
“當然,如果你們最終決定留下來,爲這片從來都不屬於你們的大地而戰,我也沒什麼遺憾的。等你們慘敗之後,無處可去的時候,我的艦隊會對你們敞開大門。
勇敢去做吧,戰敗了也沒關係。
最壞最壞還可以當海盜嘛。
這個職業又沒什麼門檻,即插即用的方便,總之,我們這個‘艾澤拉斯人渣大聯盟’時刻歡迎你們這羣入侵者哦。”
丟下這句像是邀請,又像是嘲諷的話後,布萊克就消失在了山洞的黑暗中,他離開的姿態讓老獸人一陣心悸。
哪怕自己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但元素之力保護着這個山洞,在充斥着元素的地方,自己居然完全感知不到這個人類消失後的任何氣息。
如果他要刺殺...
自己和霜狼氏族的指揮官們早就悄無聲息的死了。
或許,這是一種警告?
“霜狼之子...”
但老獸人隨後就想到了那個人類留下的“預言”,他品味着這個名字,臉上閃過一絲忐忑和期待,努力的強撐着病軀,扶着山洞的石壁,艱難的向外走去。
他已經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嘈雜。
此時,在霜狼要塞之外,以加爾範上尉爲首的一羣霜狼戰士和狼騎兵們,正眼神不善的圍着眼前的幾個“客人”。
“這裡不歡迎你們!”
冰天雪地裡精赤着上身,提着大戰斧的加爾範上尉怒吼道:
“離開!”
“閉嘴!小崽子!”
瓦洛克·薩魯法爾抱着雙臂,站在包圍圈中,面對敵意滔滔的霜狼獸人們,這個傳奇戰士甚至沒有去摸自己的戰斧。
他對眼前的一羣同胞呵斥道:
“這裡沒你們說話的份!讓德雷克塔爾出來!我代表庫卡隆氏族和雷德大酋長而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霜狼不願意傾聽你們這些屈從於惡魔之血的狗腿子們的話!”
加爾範上尉被激怒了。
他咆哮着提着戰斧大步走來,瓦洛克冷笑了一聲,活動了一下拳頭。他是個標準的獸人,他知道怎麼和這些憤怒的傢伙打交道。
你得先在物理上“說服”他們,才能在心理上說教。
但在他身後,狡猾的邪眼正在薩爾身旁低聲對這個年輕人說:
“你想讓你的族人們接納你?我教你個最快的辦法,古伊爾,咱們獸人最崇拜勇士,只要你夠厲害,夠強大,他們就會用尊重戰士的方式尊重你。
而一旦贏得了尊重,你想要融入你的氏族就很方便了。
去吧。”
邪眼帶着一股樂子獸人應有的狡詐,在薩爾身後催促道:
“拿着你的斧頭,打翻那個又大又綠的男人。別怕,勇敢去打,就算不能贏,也要表現出血性來。
你得學着當個獸人,對吧?
你總得踏出第一步,總不能幹什麼事都讓薩魯法爾督軍替你做吧?
你可是霜狼之子!
你的父母在天空看着你呢!
他們希望你回到族人之中。
還有什麼是比當着族人們的面,展示自己的勇氣更棒的辦法呢?去吧,把你的智慧放一放,現在該讓你的力量登場了。
我會暗中支持你的,上!
快點!給他們點樂子瞧瞧。
你這瞻前顧後的小崽子。”